“啊——”
将我从混沌的沉睡中唤醒的,是一声几乎要刺穿耳膜的尖锐惨叫。
我睁开眼,记忆模糊而浑浊,视线昏暗且狭窄,被全身麻醉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接着,一个球咕噜噜被踢到了我的脚边。
不,那不是球!
那是一个……人头!
这一刻,我好像掉进了冰窟窿,从心顶凉到脚尖。
那滚在我面前的人头,有着金色的头发和白皙的肌肤,应该是个白人,痛楚凄厉的表情掩盖不住五官的稚嫩,我的大脑飞快的做出判断——
这还是个孩子啊!
我抬起头,迅速扫视四周的环境。这大概是一个地下室,除了嵌在墙壁上的火炬,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点光亮。
六个黑衣人将我团团围住,他们看起来非常邪恶,显而易见的邪恶,黑袍、黑帽、看起来很不详的面具再加上血淋淋的匕首。
邪教徒,我猜,大概就是小说中那种以祭祀和杀人为乐的狂信徒。
在这里,我需要着重介绍一下我自己——我,一个人类女性,大概正处于10岁左右的样子,没有武器,异常瘦弱的四肢和身体,正是所谓战5渣、食物链的最底端、烂大街的炮灰以及一碰就死的最好代表。
你要是希望我突然小宇宙爆发还是龙傲天附体,瞬间弄死这6个宗教狂魔,你在做梦,这根本就是不可能不现实的事。
如果你要问我能做什么?好问题,我会这样回答你——捂住自己的嘴,尽全力阻止尖叫。
我很害怕,害怕自己被杀,害怕自己惹怒这六个杀人犯,不想被砍掉脑袋,不想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想要尖叫、想要活下去!
好可怕啊,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情啊!
也许是我比较幸运,或者是什么穿越者光环、主角光环在保佑,总之我似乎活了下来,暂时性的。
他们没有对我动手,而是将我扔在了这里离开了,只将那个被砍掉脑袋的可怜孩子的尸体抬走。
现在,整个地下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瘫软在地上,冷汗已经沾湿了我的后背。极度紧张过后,我的心脏鼓动到几乎是刺痛,内心压抑的那些感情,在恐慌与纠结之后统统变成了委屈。
想要哭泣、想要扑在某人的怀里接受保护,我猜这些感情都是这具身体残余的,一个孩子,本就该受到成人的保护,而不是杀害。
我摸索着身上的衣物,这具单薄瘦弱的身体,套着一身破旧不堪的奇怪裙子。我辨认不出衣服的款式和布料,只知道这衣服非常粗糙,毛刺扎得我很疼。
我很穷,这是我的第一反应。这很奇怪,这是我的第二反应。
一个穷人家的孩子,为什么会有着细腻的肌肤和干净的手指,连一点干重活留下的老茧都没有?
我拍打着脑袋,想要从脑子里挤出一星半点有用的信息,但很快,我就发现,我对这个世界甚至是穿越前的事情都一无所知。
我是谁?我的名字是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极度的恐慌占据了我的心神,怎么会这样呢?就算是穿越,也不应该会忘记自己曾经是谁啊!
破旧的裙子被抓到起皱,尖锐的毛刺刺痛手掌,我慕然,从这场梦魇中惊醒。
过去也好,记忆也好,这些东西都不重要,活下去,这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谁要死在这种阴森森的鬼地方啊!
我艰难的支起身,强烈的眩晕几乎要让我摔倒,同时,空荡的胃部传来一阵阵难忍的绞痛。
这是……低血糖吗?这具身体到底多久没有进食了?我摸了摸滚烫的额头,发出了穿越以后第一声哀叹。
啊啊,糟透了。
也许不需要被邪教徒杀死,这具身体也会死去吧。
饥饿、干渴、寒冷,甚至还在发着低烧,孩子本就是脆弱的生物啊,这样下去,我一定会……
晕眩感又像潮水一般卷了上来,这一次,我无力抵抗,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我仍然呆在地下室里。
没有被杀死,我仍然还活着,我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的苟且偷生感到庆幸。
但很快,脚步声打破了我的呆滞,有人过来了!
穿着邪教徒标准套的陌生人打开地下室唯一通向外界的铁门,我畏惧的缩在角落里。
但他并没有要杀死我的意思,也没有与我交流的意向,只是默默放下一个木盘子。我下意识的探出头去看,只见那盘子上面放着小孩子拳头大小的黑面包和一大杯——葡萄酒?
我不是什么善于饮酒的人,但也分辨得出这颜色和香味,这么多的葡萄酒给我喝?他们是认真的?
我本能的感到不妙,不想去碰那杯看起来分量十足的葡萄酒。
这群邪教徒可不是什么慷慨之人,即使我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经济和生产力,但葡萄酒也不会是便宜到可以随便给随时会处死的囚犯喝的吧。
现在,我能选择的就是喝与不喝,但是,我有的选吗?
黑袍人并没有给我犹豫的机会,他伸出一只强壮到恐怖的手抓住我的脖颈,另一只手抓起酒杯便将酒强灌进我的嘴里!
“咳、呕——”
生涩的酒液带着铁锈的腥气灌进了喉道,最开始还是冰冷的液体,入口后像融铁一样几乎要烫伤我的内脏!那股腥气始终挥之不去,到最后完全盖住了酒的香气,简直就像是、就像是喝了一口血!
酒里面到底加了什么!好恶心,好难过,好想吐出来——
“唔——”
邪教徒按住我想要呕吐的嘴,我完全没有办法吐出来,几次挣扎无果之后,快要窒息的我只能将酒吞了下去。
“呕——”
在喝下酒的那一刻,我的视线染成了彻头彻尾的鲜红。
这都是什么啊?
鲜红的粒子凑成的人形塞满了狭窄的空间,用那空洞的、好像是眼睛一样的东西看着我!
粒子组成的字符从抓住我的男人身上不断飘出——麻烦、去死、伟大的神、钱
“啊、啊——呕”
头好痛,眼睛好痛,心脏好痛,身体各处都像是被人搅碎了!我颤抖着身体,紧缩的胃想要挤出那些恶心的液体,可是我张开嘴,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赤红的粒子好像扩散的更快了,那简直就像是人的恶意,和毒蛇一样浓烈艳丽。男人身上飘出的字符变换不停,快死、快死、快死、麻烦、麻烦、快死……
啊啊,这个世界,真是一点都不欢迎我……
我闭上眼,自此投入黑暗的深渊……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我再一次清醒着回到了人间。
我没有死,这可真是不幸。
我那抽搐的胃部就传来一阵阵要命的绞痛。
“呕——”
再一次的,没有任何东西被我吐出来。
一只沾满灰尘的黑面包留在我的面前,我抓起来,擦擦灰尘就开始吃。
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会对面包动什么手脚,事到如今死反而是种解脱。
更何况,要杀我早就可以动手了,没必要拖到现在,还用下毒这么麻烦的手段。
“咳、咳、好难吃。”
坚硬的面包仿佛是某种可食用的砖块、钢铁,我的牙齿和口腔备受折磨,泛着酸味的味道也实在不能让人恭维。
这么一小块黑面包我硬是吃了很久,不得不说,吃这种东西真是让人受罪。
这个世界的生产力应该很低下。
我抓抓自己的裙子,没有口袋,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我会不会就是个村姑?”
那还是不要指望有人会来救我了,这种时代,想必穷人家的小孩子被绑架拐卖很常见吧。
恐怕,对这里的父母来说,就算少一个孩子,也不算什么大事。
“咦?”
裙子里面的内衬,虽然料子很差但是针脚细密,似乎是有意做成这样。
我开始翻找起最里面的内衬,果然,衣服内侧缝着一只小口袋。
我打开口袋,从里面拿出一枚镶嵌着宝石的戒指。
戒指里刻印着陌生的文字,应该是类似于英文的表音文字,奇怪的是,我竟然看得懂。
“夏洛特……夏洛特。冯,后面的字看不清,被划掉了还是磨损了? ”
夏洛特,这就是我的名字吗?
好奇怪啊,明明只是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却好像,像是拥有了全世界那样那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终于找到了一点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就算是要面对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人生——
我睁开眼,赤红和黑白不住交替。现在,我似乎彻底失去了辨别其它色彩的能力。
在这缺乏色彩的可怕世界,鲜红的粒子在视线中汇聚成虚无的人形,污浊的黑色化作恶意的眼,像是在嘲弄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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