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
空旷的大厅里突然传来十分清亮的声音,健壮妇女将张小树死死按下去,自己也伏在地上,看起来敬畏到了恐惧的地步。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此子属木,具能屈能伸之态,纳水土之气,性主仁,赐名……叶生。”
“谢圣主赐名!”两个女人就跟捡了宝贝一样的高兴,连着对张小树的态度都好了很多,扶她起来时的动作明显轻柔不说,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
看她们态度松动,张小树便探问起来:“圣主是谁?”因为她刚刚扫遍整个建筑群都没找到说话的人,也没能从房屋构造上看出个所以然来,好奇心几乎达到了顶峰,也生出了些警惕感。
听她询问,两人瞥她一眼,稍瘦的那个道:“丙叶生,你初名已定,我们带你去歌舞坊。”另一个胖些的又说:“你运气好,旁的事情不要多想,只要学业有成,自然想什么就有什么。”
张小树抬头:“那我还能回家吗?”
“只有这个不能想。”两人斩钉截铁着又看她一眼,神情里划过很多复杂的情绪,搞得张小树恨不得修个读心术,好弄清楚她们到底在想啥。
她们穿过重重小楼与回廊,来到一个丝竹绵绵、欢歌笑语的地方。远在大门之外时,扶着张小树的两个妇女就不再靠近了,她们恭敬跪倒下去,唱声道:“喜迎新儿——丙叶生——”
声音刚传出去没多久,紧闭的大门伴随着吱嘎声打开了。
“新妹妹来啦!”
“嘻嘻!我也看到啦,新妹妹有一副好身段,是舞娘的好苗子啊!”
好几个花枝招展的漂亮男女迎出来,团团围住张小树,不光满口夸赞,还在她身上东摸摸西蹭蹭,个个显得天真无邪。
乍一看挺像桃花源。
张小树在年轻男女的簇拥中走进大门,更加清晰的歌舞欢笑声传入她的耳朵里,园中亭台楼阁假山真湖,大冬天愣是营造出了春意盎然的味道。
“你们是怎么……”她不禁问 ,“你们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吗?”
“不是啊,我们本身各有来处,不过来了这里,就与重新投胎一样了!”一个女孩子欢欢喜喜的与她说。
“直白的说你们也是被掳来的吧?”张小树皱眉道,“看来你们没有想要自由的念头了?”
这句话说出来,许多人都露出了不太高兴的表情,像是被她的某些措辞刺痛了一样。
“在这里和在外面有什么不同吗?”有个直脾气的人叉着腰喷回来,这是个看起来有点虎气的漂亮男孩子,年纪还很小,顶多十三四上下。他似乎对这个地方已经有了归属感,非常厌恶别人说这里的不好。
说完前面的话,他还不解气,继续道:“自由,自由能当饭吃吗?我来之前已经快要饿死,家里的田都卖光了,官府还要收税,我唯一的亲人都饿死了,是千姿楼救了我、照顾我还给我吃穿,而我只要学些歌舞就算报答,”他激动得热泪盈眶,“除非是当官家的小姐或者王侯千金,哪个进来的人会觉得千姿楼里面的日子难过?”
“你这么眷恋外面,难道是那些靠欺压百姓过奢华生活的狗官之女?”
年轻人思路很清奇嘛,张小树看着这个少年:“不,其实我是个山里的村姑,但我有个情郎名叫刘大壮,他们掳我来的时候没把我大壮哥哥也掳来,所以我……”
“唉,”她落寞的叹了口气,整个人都灰败下来,“况且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没了我,也不知道我那坡脚的老爹和瘫痪的老娘怎么过……”
看她这样,周围很多人的神色都有点松动,似乎被她的悲惨身世打得有点反应不过来,虎气男孩子的气势也顿时变弱了。
“你也别太担忧,”旁边一个面相温柔的少女劝她,“进了千姿楼等同重生,上辈子的父母也是上辈子的事了,他们养出一个你,也会有好报的。”她又沉吟一下道:“还有,情郎的事绝对不能再提了。”
“为啥?”
“千姿的人不会与凡夫俗子产生瓜葛,妹妹还是在楼中重觅良人吧。”
“咦原来还可以自由恋爱吗,我还以为设定是所有人都是千姿大人的人之类的呢。”
“你说什么?”张小树说话含在嘴里,围着的人都没听清。
“没什么,”张小树左顾右盼“我能住哪儿?”
“妹妹跟我们来,”大多数人都忘了刚刚的不愉快,簇拥着她穿廊过桥,进入到后面的建筑物里。相比张灯结彩的大门口,建筑物内部显得幽静得多,人群涌进来后不仅没显得热闹,反而产生了逼仄的感觉。这组织的财力物力强归强,由于地势原因,到底还是有面积限制,面子上的部分显不出来,隐藏在里面的部分却盖不住了。
由此可以推测,只要资源不是无限的,组织者就不可能真的搞一堆人来白养着,天天给他们穿金戴银,肯定还是要在他们身上压榨各种价值的。
“这房间不错,我可以住吗?”张小树在半路上突然顿住,扒着窗户往里看,“里面没什么家具,看来没人住啊?”
“有人——”有人反射性回答,却立刻被旁边的人捂住嘴,“这房间常年照不进光,大家都不爱住,我看妹妹还是重新挑一间吧。”
张小树回头扫视众人,很多触及她眼光的人都退缩了一瞬,她咧开嘴笑得十分灿烂,“我不管,我就要睡这一间!”
这姑娘委实不好相处。
张小树的骄纵表现让很多人心里皱眉,却有更多人觉得让她去治治那个讨厌鬼也很好,便纷纷住了嘴,又稀稀拉拉地搭几句场面话后离开了。
张小树推门进去,旁若无人的打量室内的蛛网与简陋摆设,滴溜溜转了好几圈,等坐在角落那个女孩子终于抬头看她了,才笑嘻嘻地问:“我是刚来的,看到大家都穿金戴银地在外边玩闹,怎么就你苦巴巴地蹲在这儿啊?”
角落的姑娘年纪顶多十五、六上下,眉目清秀,气质倔强,小脸蛋完美地演绎出一个“排斥混合着不屑”的表情后,又低下头不理她了。
张小树立刻反应过来,这货大概中二病正当时,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角度的病法,但表现形式显然是比较极端的那种,所以达成了“让所有人讨厌、一个朋友也没有,自己却在无限思虑中憋出病”的伟大成就。
“既然是你的房间,我就不占了,再见吧。”她摇摇手走出去,还轻轻替里面的人掩上门,一边沟通那对师兄妹,一边大摇大摆的在屋舍中闲逛。
“站住!”
“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一个傲慢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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