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树非常清楚,事情永远都不会像她想象的那样顺利。
但这也不顺利得太过分了吧!
堪堪不足一个月,气温骤降,蚊虫经过了一个季节的狂欢,按理说应该躲藏到它们应该去的地方了,然而——
“快把门关上!”小丫鬟浑身裹着纱帐,站在紧闭的门前光解就解了半天,待会儿出去还得慢慢穿上,否则走不到目的地就要成人干了。
张小树则神经质得在室内蹦跶来蹦跶去,利用自己灵活的身手消灭刚刚从缝隙里蜂拥进来的蚊子。
“又变大了。”尚未出月的宽夫人微微皱眉,看着地上的虫尸说。
随着前阵子几场细雨,蚊子从原本正常的身板飞速膨胀起来,现在估计个个能有巴掌大小,身体的结构都有了不小的改变——绒毛成了锯齿,翅膀上闪烁起铁甲的光辉,那长长的口器外带一口尖牙——居然还有牙,也仿佛成了锐利的针,但凡抓住机会,一口下来能带走一些肉屑。
这诡异的蚊灾不仅打乱了宽府的秩序,更使放眼所及的地方都陷入失常,很多没有办法得到庇护的穷人早就成了第一批献祭者。前一阵张小树出门采买,被外面熏天的臭气和横死的尸体惊呆了。
当环境恶劣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阶级就失去震慑力了,很多难民开始冲击拥有完整房屋的大户人家,找关系的,苦求的,暴力抢夺的比比皆是,四处都是一片人间惨剧。
宽府在一些得力的家丁与张小树这个修真者的保护下尚且安全,出于良心,夫人下令调换了大部分人的住处,几乎把所有能用的人聚拢到了一个院子里——所以现在没有人独居一室,包括她自己,也同时和义小姐、几个心腹丫鬟与张小树住在一个屋子里,这样也安全些。
其他院落房子都分给仆人们的亲戚或者其他一些底细比较清楚的邻居了,甚至那些院落里还留着不少值些银钱的器具,没有全部收起来。
这一段时间下来,夫人根本顾不上怎么休息,所有人的吃喝拉撒都要重新安排,许多多余的、特别是并没有卖身的下人,要么辞退,要么放人,当然,他们被安置在其他好的院子里,偶尔帮了忙,也能得到一些正经报酬。
最近纱布之类的东西用得多坏得快,府里并没有那么多库存,逃出去又回来的人带回来的消息也传遍了——哪里都一样,蚊子都是那么多那么大,这回不像水灾蝗灾,是逃不了的。
看起来就像没有办法了一样,然而人们总归还是要挣扎着活下去的。
张小树没有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更超脱,她的修为又进了一步,力气更大,动作更敏捷,筋骨皮肤更强壮了,然而在蚊子•进化体面前还是没有什么用,该破皮破皮,该起包起包,只不过情形要比别人稍微好些而已。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随着蚊子体型大变,她的神经性恐惧症居然不药而愈了,在宽府里的作用从震慑•吉祥物进化成能帮忙干点杂活或者危险活的壮劳力。
今天她要帮玉环实现她的新发明,木圈斗篷。
现在的卧室就像个小作坊,除张小树外的女人孩子都在织网,这网的线比较粗硬,孔留得比较大,是比着大蚊子的体型织的。
义小姐8、9岁年纪,每打一个结都要使出吃奶的劲,两个可爱的小手上勒得全是红痕,在场的人没有不心疼的,然而却都忍住了没有阻止。
现在不是能讲究的时候了。
这个斗篷是全封闭式的,头顶部位缝着两个木圈,大的那个托着大网,小的那个用作固定头部,两个圈由十字架固定住,小圈的下方还坐着个拖底,这个两寸高的托底才是真正绑在人头上的部分。
网挂在圈上直筒筒的垂到地上,下面还有一个木圈,网包过木圈才聚拢,最后收到两个木靴里,四根长长的木条在网筒四周插下来,绷得直直的。这整个设计的目的都是为了让人的皮肤处处远离蚊子的口器。
张小树的任务就是比着在场人们的脚雕木鞋。
大户人家都有不少好木材作为储备,这会儿连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当然也就顾不上以后嫁女儿的排场了,所有的木材通通搬出来,供干活的挑挑拣拣,这场面顿时激活了张小树隐藏许久的艺术细胞。
“成了,玉环你来试试。”玉环放下手里的凿子等物,脱光了一只脚伸进木鞋里,立刻就发现其中的玄机来,“呀,这脚筒长归长,可怎么空了这么一大块啊?”
“看这个,”张小树拿起放在一边的木片,沿着契合的边缘将按进去,整个木鞋——或者说木靴更准确,便成了个整体,一丝儿缝隙也没有,她又拿出两根多余的绳子,穿过事先留的孔将木片绑结实了,让玉环走来走去,试试合不合脚。
木鞋好的很,很快这个小院子里人人都有了一双——除了刚出生的小博弈,她没有奶娘,一直躺在母亲的身边,喝的母亲的奶。
第一个木圈斗篷完工后由玉环实验,张小树策应,万一有什么问题好及时顾上屋里屋外。玉环胆子越练越大了,也没什么迟疑,套整齐了就开门走出去,伴随着噼里啪啦一片关门打蚊子的声音,她就在门口打了个圈儿。
所有的蚊子闻着人味儿就冲上来了,网孔的大小算得很好,各个蚊子死命扒在网面上,撞得网面绷得直直的,却沾不上一点儿人肉。
可玉环的面色还是很快泛白,因为乌压压的蚊子群360度无死角趴在斗篷上,连丝儿光都透不进来,万千虫体堆积了好几层,密密麻麻的蠕动着——她既不敢动,就连进门也不敢了,难道要把这一大群都带进去吗?
张小树也隔着门缝儿看见这情形了,一时也有点没办法,正打算扛桶水出来泼一泼,却听到外间传来呼声。
“妹子别动!”
她和玉环一起抬头望,玉环什么也看不到,她却看到四个包裹严实的黑衣人蹲在外间墙头上。
还是老熟人来的。
上次张小树不就差点折在他们手里么?要不是她修到是灵气不是内力,现在恐怕早就成了狱卒手下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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