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树脱下由于疼痛而汗湿的袜子,团一团塞进宽老爷的嘴里,找了找实在没有多余的绳子,才省略工序,没有在袜子外面再绑一层。
宽老爷已经昏迷了,所以也无从恶心或者痛苦,而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官差捕快啥的却还有两个睁着眼睛的,此刻荒乱又凶恶的望着她,很急于表达什么的样子。不过他们刚刚都被击伤了脖子喉咙,一时半会儿还发不出声音来。
“哦,别着急,别着急,”张小树揉着膝盖走过去,“你们也有的。”
她又脱了宽老爷的袜子——反正他以后也用不上穿了,将袜子塞进表情最凶恶的那个人嘴里,“想不到江湖上的高手这么厉害,我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的语气很平静,其中甚至带了几分慢吞吞的诚恳味道,“你们要是迟迟不回去复命,大概多久才会有增援过来?”
问是这么问了,但她完全没有让这些人说话的打算,因为她的胸腔里已经盛满了鼓噪的复杂情绪,事实上,每当她用现在这种口气和态度说话做事,都是她内心波涛汹涌外部彻底压制的时候。
她将几个人收拾完毕后,才腾出手来翻出之前的证物。
最大的是一块布——打开看是条裤子,布料滑腻柔软,明显是宽老爷穿的。
裤子旁边是一块硬泥巴,泥巴外部平整,里面凹陷,形成一个清晰的脚印形状。
张小树反应过来,她踢宽老爷那脚,大约是留下脚印了。
这还不算什么,这两样东西旁边还摆着几根树枝碎屑和树叶。
这是张小树暗伤宽老爷的证据,也是体现出她愚蠢、粗心、毫无计划性的证据。
即使到现在为止,她还完全不能推理出宽老爷他们是怎样操纵起整个环节的,比如一开始恰巧看到她,又恰巧将她引来的冯管事看起来明显不知情——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演技高超镇定自若到了一点瑕疵也看不出来的地步。
张小树深深的叹了口气。
没事的时候还好,到了有事的时候,她难免对自己产生一些怀疑。
为什么这整件事情,穿越也好、修真也好,偏偏是发生在像她这样一个智商、眼界甚至是性格与自信都很普通的人身上呢?
她潦草的回忆一番自己在了尘宗的生活和到了这里之后的经历,感觉自己就是片海面上的小舟,海浪把她打到哪里,她就在漂到哪里,概念模糊,反射简单,没有信念坚定,没有乘风破浪,更别说什么神挡杀神。
在她还是一个现代社会的普通大学生的时候,她的信念是非常坚定的——十来岁出头的时候就定下人生的目标,真爱的事业,她不相信什么来世或者灵魂,只简单明白的确认自己这辈子要去做什么。
那真是一段漫长又艰难的美好时光,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资质普通,家境贫寒,但同时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强势阻力。她仗着自己目标清晰,早早就为自己的理想铺路,每一天的每一个决定,每一分情不自禁,每一次咬着牙逼迫自己去做应当做的事情,甚至是每一夜的犹豫忐忑和辗转反侧,全部都是为了同一个理想,她的爱,她的信念,她的信仰。
没有什么可以打倒她,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也许受困于客观条件而进度缓慢,但她始终一步一步接近着。
直到某一天,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常常憧憬,准确来说是虽然构思着,但并没有真的想去亲身体验的异世界的布料上。
她接受现实很快。
但生活是失败的。
她以前完全没有考虑过理想以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即使客观条件变得更加玄幻了,有超能力的感觉也非常好,新的理想也是现成的——一但走上这条路,追求永生几乎是所有人的必然选择。
但她很多时候依然表现得像个没头的苍蝇,没有那种大彻大悟的决心,甚至没有什么必然做到的信心,没有夕死可矣,甚至没有执念。
她只是——就这样大略的生活着,也有在拼命努力,但似乎还在审视着什么,还在考虑生活的重心——目前她很想先在一个安定的地方把功力修回去,至少不用怕被饿死,然后倚仗压倒性的实力去行走江湖见见世面,当然前提是这世界没有修真者,武林高手也没有超出捕获她的人太多。
看,就是这样的不求上进的弱者思维,如果她还在现代为理想奋斗,是绝不可能宁愿强者更少阻力尽量小的——她只会期待,更强的前辈,灵气四溢的后来着,惊才绝艳的大手,越多才越叫人激动与享受。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原本决定假装被俘,受不住严刑拷打只能供认宽老爷编造的证词,最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比如宽老爷和宽夫人对簿公堂的关键时刻反水说出真相,这样,宽夫人就能完全看清丈夫的真面目,官府就算想包庇宽老爷,也要他们能够打得过她。
她要的是宽夫人能够完全看清宽老爷的面目。
嗯,然后还没拷打多久,连辣椒水都还没上呢,她就受不了痛和侮辱直接跳起来把人打翻了。
如果仔细考虑的话,她本来就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冒上残废甚至其他难以预测的风险,但问题是当时她压根没有什么考虑,完全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如果她真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女,这也没有什么,但她加起来活了30多个年头,理应是个成**人了。
张小树放下证据,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供词”,小心翼翼的折好后翻出院墙。
为了暂时不闹出更大的动静,她尽量避开了所有人,考虑到官府留给她的时间不会太长,她也不能铁了心把“供词”交到宽夫人手上,假如她生产太久,张小树就不得不考虑宽夫人亲近的或者她从娘家带回来的仆人。
两个选择都有不同的风险,前者可能导致宽夫人被打击太过,身体出现问题,后者很有可能遇到不靠谱的人。
两者共同的风险是她有可能得不到信任,她们觉得她撒谎骗人。
但她决计不能继续干等下去,宽府这么点地方也没法躲藏,所以张小树决定听天由命,假如宽夫人在一个时辰内顺利生产,她就直接把“供词”给她本人,否则就交给玉环。
如果得不到信任,她就杀死宽老爷,然后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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