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得不到答案的。张小树飞得很高,以至于连师兄妹两人都觉得喘不过气了。地面上,人人都以为云层下飞过一只大鸟,他们自然完全没暴露,从人群背面若无其事地围过来,就像是得到消息较晚的乡巴佬。
此时白咏和尚灿烂的心态,用大白话来形容,就是抱着金大腿见世面,不看白不看,所以蹲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后也巴巴地跟上来,一左一右夹着张小树行走,就像恢复了最初的那段时光一样。
与他们一路同行的还有对卖茶水的老夫妇,山路难走,两人必须抬着清水茶炉等物倒腾,饶是常年干活,身子骨比一般人强壮,到了这里也还是一步三晃荡了。
尚灿烂频频回头看他们,却不敢提出要帮忙,以免拖累大家的速度。
“哎?”张小树停下脚步,挠头问:“我们为什么不帮老爷爷和老奶奶一把?反正顺路嘛!”
“对啊,反正顺路嘛!”尚灿烂立刻雀跃起来,啪嗒啪嗒地跑过去搭讪老夫妇了。不同于白师兄,尚灿烂其实没受什么真苦,虽然意识到了世事险恶,内心飞扬的跳脱却还保存得很完好,和许多散发能量就要额外付出精力的成年人不同,她还是个热情自然溢出的孩子。
不一会儿,老夫妇就顺着尚灿兰的目光看过来了,张小树像他们挥了挥手,走过去和尚灿一起搬东西。
白师兄一个人就扛了两大罐水,其余人挑的挑,抱的抱,一行人寒暄着就到了堡垒边缘。
“就放在这里,”老夫妇俩对几个年轻人千恩万谢,还邀请他们务必来喝茶——不收他们的钱!
三个人带着帮助过别人的满足感往人群里面挤,从外面往里看,护罩仿佛大锅盖,没有里面看外面那么透明,大锅盖外的人群乍一看像是在四处乱走,但其实是隐隐分拨的,估计隶属于不同的门派。
“对了,”张小树问“你们的师门会来吗?”
白咏扫视人群道:“家师从来避世喜静,大抵不会参与这样的江湖纷争。”不过会不会被动牵连进来就不确定了。
“哦……”于是她指向前方说,“那灿烂在看的那个人是谁?”
尚灿兰此时已经离他们两人有几步远,正用非常惊疑的表情望着最里层,那里的人穿着统一的短打,由于人头蚕动,从张小树这个角度看不到他们的脸。
白咏也是一愣,第一次略带粗暴的挤开身旁的人走过去 ,里面的人听到这边的骚动,纷纷看过来,张小树眼睁睁看着他们俩的表情变得又伤又怒。
他们冲上去,抓住领头模样的人,质问,被嘲笑,打斗,被围攻,最后双拳难敌四手的败下阵来。
她走到近处去。
很多人为了看热闹,和她一样朝着这个方向涌过来,事发当地被人墙围成一个圈,里面的人又像不耐烦又碍于命令不敢乱动似的,倒也没有趁胜虐打他们。张小树已经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大概明白了缘故,又可怜那些师兄妹,又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他们的师傅、尚灿兰的父亲居然把整个门派输给了别人,在这个充满阴谋诡计的江湖里,居然出现了单纯的死赌鬼的故事!
尚灿兰的的不可思议情绪比张小树浓烈100倍!她年纪小,门派里有什么自然爱哄她瞒她些,所以在她心里,自己的父亲是个教导弟子处理事务一手包办,忙得没有自己时间的方正老爷子,门派藏于山林中,生活一直很宁静,过年过节的还有不少其他门派来送礼,言谈间多有追捧之词,也让她坚信她家是个不出世的名门大派。
所以,当她在这样的乱地看到自己师门的人穿着别派制服,在别派小头头的带领下吆五喝六时,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一问之下,天崩地裂,自家整个门派都被爹爹赌输给别派了,而这别派,正是往常送礼最殷勤的那个,况且,整个门派的人不是作为弟子,而是作为财货典给他派,是要为奴为婢的!白师兄等部分弟子自有父母,不在财货之列,但她尚灿兰与其余孤儿却抵了一笔巨款!
受伤在地的尚灿兰郁气上涌,居然吐出一口血沫。白咏也差不了多少,眼神发直,脚步虚浮,歪歪斜斜竟是一脸呆滞了的麻木相。
“不会吧?!”张小树跳出来,很惊讶的问:“你们至少挣扎一下呀?”
被她吓一跳的围观群众悉悉索索互相询问些“这谁什么人”之类的话,也有人给后来的伙伴科普前因后果,围观群众里有的评价愿赌服输,父债子偿是应该的,有的认为当掌门的典卖弟子亲女,这样没脸没皮的事情前所未闻。
不过,总的来说,难看归难看,但亲父卖女天经地义,别人管不了,生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是当爹的重病要用儿女心头肉作药引,儿女哪有敢不答应的?
是以,众人围观归围观,眼看那帮派人员上来捉拿那微黑的绝色美人,也没有人出头阻止。
“不行!停下!”张小树挤进人圈大吵大闹,“不是拿她和部分弟子抵了钱吗?我们把钱给你们就好了,何必非要逼良为……那个啥,奴呢?”
“你说赔钱就赔钱?你赔得起?!”对面门派领头人长得很有特色,马脸细眼,偏偏配了根短短的小鼻子,仿佛整个五官都聚拢在上半张脸上,剩下一半都是下巴,并且贼尖,让人怀疑他低下头就真把自己戳死了。
“我也不为难人,刚巧做的了这个主,你们要是能筹出200万两银子,人通通还给你。一根毫毛也不少!”他咧着嘴巴吆喝,眼珠子却很肆意的在尚灿兰刚刚绽放的曲线上连打三个转。
“200万两银子是多少?”张小树很傻白甜地问出声,待哄笑一片后板着脸说:“管他多少,我都能寻来给你,不过他们掌门真欠了这么多?你到是先拿出凭证来啊!”
“小娘皮,”旁边的人反而对她看不过眼了,“你还要胡搅蛮缠什么?就是给了你凭证,就是没有那么大的数量,你又能寻来不成?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张小树回头,这个说话的人外表出众,十分年轻,明显也是天之骄子当过来的,此刻神情倨傲,对上她的目光也不闪躲,很挑剔地将她的衣服配饰扫一遍,皱了皱眉,仿佛在替她尴尬。
张小树嫌千姿楼的衣服拖拖拽拽的麻烦,早就换了,从门派里带出来的衣服合身又舒服,毫无多余装饰,十分朴素,加上它的坚固防尘等功能,看起来就很像麻布。
张小树伸手,年轻人背在背上的宝剑噌得飞到她手上,她像小姑娘揪花瓣似的把剑身撕成小铁片,最后还捏吧捏吧揉成一朵金属花。
“不要小看我,我真的能拿出这笔钱来的,给我看凭据吧。”她望着静默的人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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