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电脑对电视的竞争

    卞小渔就这样足不出户，在房间里直待了半个月的时间，读完了七八部小说，到二月二十二号这一天，上工的日子终于到了，其她三个人也已经回来，这一天早上，卞小渔与梁道云便一起去工地。

    这一天卞小渔很是高兴，开年第一天便回来工作的人，公司都给发了特别红包，每个人两百块，卞小渔拿着那两百块钱，便笑得露出了牙齿，春节假期的饭费弥补了一部分。因为是正式工，所以假期也给开工资的，只是却是基本工资，只够生活费，而且包饭取消了，半个月时间，都是自己花钱吃饭，如今能够补贴一下，是很好的。

    三个月后，五月份的时候，月初接连下了几天的雨，现场十分泥泞，五月九号这一天，卞小渔傍晚提着盒饭从工地回来，踩了两脚的泥，进门后打过招呼后，就赶快换了鞋，然后将盒饭放在餐桌上，回房间找了干净衣服，去洗手间将脏了的衣裤也换掉，丢进盆里准备一会儿清洗。

    卞小渔洗了手和脸，用毛巾将脚上也擦净了，回到客厅，贾蒙和宣东淳坐在沙发那里，正在交流这一天的工作：

    “今天我和我们经理说，现场已经满了，不是堆了土建的东西就是积了一滩水，他居然跟我说不要矫情，一点水就不能干活了？我说不是人矫情，是桥架，桥架比较矫情。”

    宣东淳咯咯笑着：“然后经理怎么说？”

    贾蒙道：“他说，现场这么大的地方，一点桥架放不了？就问我在哪儿，他过来给我找地方放，库房区域的材料让土建移走，我说在第十二区的首层，过了一阵他就来了。”

    宣东淳笑道：“他能给你把问题解决也好。”

    贾蒙一脸郁闷：“重点是，他说的是‘不要矫情’，我就觉得，难道这是演宫廷剧吗？”

    宣东淳笑着解劝：“谁让他是经理呢，同样的话你就没办法对他说，他提出一个问题，你不好说‘别矫情’。”

    贾蒙叹了一口气：“是啊，就是这样。”

    宣东淳和她吐槽新同事：“刚入职的，经理让我带着他，然而这个人真的很拽啊，和他说什么，都不肯记在心里，而且还总是觉得是别人做法有问题，拜托，他是新来的啊，对工作根本就不熟，还要说这说那，脾气又急躁，后来把我惹急了，我说你去找经理吧，真的是，没见过这么自命不凡的，这小子就是欠缺社会的毒打。”

    这一回轮到贾蒙安慰她：“还没碰够钉子，过一阵大概就安静了。”

    卞小渔也贡献了一则消息：“材料送错了，型号有误差，到了现场安不上，大家闲了半天的工，到明天说又要加班，都很不高兴。”

    梁道云也说：“是啊，虽然是可以赚加班费，但是回来得那样晚，也很没趣的啊。”

    大家随便又聊了几句，贾蒙忽然提起电视机的话题：“刚刚回来，遇到刘姐，说家里的电视坏了，不过她女儿明年高考，所以也不准备买了。”

    刘姐是财务那边的职员，不过不住出租屋，她家离这里不远，每天乘坐公交车上下班。

    梁道云笑道：“其实也无所谓吧，电视机放在客厅或者主卧，女儿在自己房间温习功课，反正也看不到啊，声音开小一点就行了。”

    宣东淳咯咯乐道：“只怕仅仅是把电视断了，还未必能完全专心，倘若是有电脑的，在网上看什么都是可以的啊，我倒是觉得，现在电视机已经没有太多用处了呢，全家人聚在一起看电视其乐融融，好像是十年前的家庭娱乐方式啊。”

    卞小渔忽然就想到了卞庆一家，团团围坐在电视机前的温馨场景倒是很少有的，许多时候都是在抢遥控器，频繁地换频道，唯有当看枪战之类，那父子三人才能够达成一致，凑在一起津津有味；另外还有一次，演的是一个男的**女人，当时卞庆正在洗脚，登时眼珠子盯住了屏幕，手上的动作都停止了，弓着腰，一只手摸着小腿，另一只手搭在一旁，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卞小渔有一种感觉，那一刻卞庆仿佛连呼吸都屏住了，两眼炯炯有神，明显是很有兴趣的样子，然而那个擦边球镜头一闪而过，场景换过之后，卞小渔看着卞庆的胸膛很快重新起伏起来，终于从一尊雕像活了过来，能动了，重新开始洗脚，房间里响起了撩水声。

    当时卞小渔就觉得，很怪啊，那时自己不过十二三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观察能力是有的，有一些人认为孩子是懵懂的，然而卞小渔自己知道，自己从小到大记住的事情很是不少，是有自己想法的，那一幕给卞小渔的印象相当深刻，在心中冷眼撇嘴，当她逐渐长大，尤其是有了智能手机，接收外界信息愈发多了，晓得有一个词叫做“性癖”，或许卞庆也是有某种“性癖”吧，但是让自己看到了这一幕，真的觉得特别诡异，别说自己本来对卞庆就没有好感，即使是一个自己十分尊重的男性，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他身上，自己也会觉得怪怪的。

    这边谈话的方向就向电脑转去：“我现在是觉得，家里其实也没必要一定买一台电视，大家口味不同，喜欢的不一样，已经这个时代，难道过年过节的时候大家坐在一起看晚会，来表现一家亲吗？勉强表达亲情也没有什么意思，除非是家里来了客人，倒是使用得多一些，无论是播放的综艺还是电视剧，总能够烘托气氛，即使一时不说话，也不一会显得冷场，如果是自己玩儿，还是电脑比较好，那上面什么没有呢？彼此也不打扰。”

    “只可惜我们半年一年就要搬一次家，买电脑不是很方便。”

    “也没什么啊，买笔记本就可以了，很轻便的。”

    “笔记本的性能不如台式机稳定的吧？”

    “现在的笔记本其实也还行了，除非是用来打游戏，否则一般上网看片子之类，都是可以的，我们这里有WiFi，联网很方便，否则每个月平摊的费用，只用手机有点浪费了。”

    于是梁道云就开始计划，要买一台笔记本电脑，和舍友咨询笔电的牌子，还问卞小渔：“小渔，你要不要也买一台？”

    卞小渔一笑：“要来有什么用呢？要说看片子，手机也能看啊，就是屏幕小了点，况且我本来也很少看，不是很强烈兴趣。”

    卞小渔日常娱乐就是看书，自从有了智能手机，她觉得如鱼得水，纸质书不必收集了，从前的几本书都还保留着，只是如今对图书馆没有太大需求，掌上就有图书馆，根本不愁没书读，很方便。

    宣东淳笑着说：“小渔每天回来，就是在那里看书，像是我们，毕业之后就没有那么喜欢读书，可她还是在拼命读，好像还是在学校里一样。”

    卞小渔态度很随意地说：“都是一些小说。”

    宣东淳笑道：“我现在对那些正经的小说都读不进去，就爱看网文。”

    卞小渔愈发笑了：“我也喜欢看网文，看的十本书，有八本都是网文。”

    正处于恶补的阶段，弥补自己那苍白贫血的少女阶段，卞小渔的青春岁月啊，几乎就不曾存在。

    卞小渔读书的过程，与其她人不是很相同，有些不太符合普通的发展次序，小的时候，她自然是没有什么儿童读物的，上学之后，主要能够读到的就是课本，从初中开始有课外书，姚琳老师送给她的书也比较怪，除了入门级的唐诗宋词之类，还拿了几本很厚的外国小说给她看，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卞小渔就因其孤僻的性格，而显得比同龄人成熟，让姚琳误以为她是一个深沉的女孩，所以那一回姚琳就交给她一本《臣仆》。

    卞小渔将那本厚厚几百页、如同砖头一般的书拿回自己的小窝，但凡有一点时间，就仿佛蚂蚁一般一点一点地啃着，不知过了多久，那本书居然真的让她给啃完了，虽然只读过一遍，不曾读过第二遍，而且那本书后来也不知弄到哪里去了，然而有一些情节却依然保留在记忆里。

    真的是一本晦涩艰难的书，初中生水平的卞小渔不能理解那里面所蕴含的深刻思想，当时本来也只是硬读，然而却仍有一些内容留在她的脑海中，时至今日，初中时代已经显得遥远，虽然不过是几年时间过去，对于卞小渔，却仿佛已经是十几年之前的事，当初读过的书在她大脑中重新进行了变形加工，显得朦胧而扭曲。

    卞小渔印象鲜明的几个情节便是：男主角和一个女子谈恋爱，那个女子真的爱上了他，结果他为了一些很无聊的理由，背弃了那个女子，还虚伪地指责对方的品行；之后这个男人找上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形象在卞小渔的脑中，是粗俗而又相当结实的，圆滚滚红通通，好像一根短粗的肉肠，男主和她终于结婚了，婚后男主很专横地统治着妻子，然而偶尔的时候，通常是夜间，当他神经突然间异常脆弱，好像醉酒的状态时，妻子就会用女王对待奴隶的态度来对待他，这男人居然还表现得仿佛渴求这种对待，当年读的时候，卞小渔便感觉很不正常，后来她才找到一个名词来形容这种异常状态：SM游戏。

    还有一条副线，男主的妹妹很倒霉地遇到了与自己哥哥一样的情人，剧情与之前男主的初恋如出一辙，男主也终究如同初恋的父亲一样，在讨说法之中败下阵来，男主回忆起自己的初恋，就感觉这个妹妹忽然间好像神化了一样，有一种悲剧传奇的光彩，所以给这个妹妹的零用钱就比较多，以此缅怀自己的青春，和青春年代那纯洁的恋情，即使在当年读这本书的时候，卞小渔也感到，男主这精神世界也太戏剧性了，内心开剧场呢？

    在技校的图书馆里，卞小渔借阅的也多是一些比较“正统”的小说，当然了，校图书馆里在专业书籍之外，主要也是一些“青年必读书”之类，基本上是按照“标准书单”采购的，卞小渔有一种感觉，各个学校的图书馆内容大同小异，专业教辅书除外。

    而到了此时，她似乎忽然间点开了另外的一窍，开始如饥似渴地阅读网络小说，她看网文不是很挑，文笔只要差不多的就好，从前安荷她们曾经提起的一些写文的，比如琼瑶席绢凌淑芬，她也找来看了，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另外还有一些霸王文，她尤其喜欢看穿越争霸的，比较爽。

    看了许多男主争霸文，有一天竟然给她翻到了黑色柳丁的文，已完结的一篇叫做《命运的抉择》，她现在刚刚看了前面几十章，虽然对历史没有太多了解与思考，不过卞小渔也觉得，写的挺有深度，和自己看过的男主文相比，这一篇女主文更加缜密精细，看这篇文的时候，卞小渔就觉得，早晨起来去上工，更加有劲头了，倒不是这本书对于自己怎样励志，而是写得确实很有意思，想着劳作一天之后回来可以看这本书，就觉得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好像前面有一支竹杆，挑着一块糖果吊在自己面前，干活儿也有劲了，好看的小说简直好像营养液一样。

    偶尔有两回，卞小渔想到自己的这种过程，就蓦地有一种倒栽葱的感觉，用文雅一点的措辞，或许可以叫“逆生长”吧。

    吃过了晚饭，丢掉饭盒，卞小渔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一会儿小说，食物消化了一部分，便去浴室洗澡。

    梁道云虽然在金钱上也比较节俭，不过有想要的东西，仔细考虑拿定主意之后，入手还是比较果断，她比较了几个品牌，向朋友们咨询过了一番，又在网上看了评论，便入手了一台笔记本，六千多块，相当于两个月的工资，梁道云买这个，其实也比较肉痛，好在是用的花呗，可以下个月再还钱。

    梁道云也是网购，毕竟全月无休，七八点种下工之后再去逛街也有些晚，她便觉得也是干脆在网上买来的方便，半个月后，梁道云的包裹到了，去快递站取了回来，卞小渔在餐桌这边吃着盒饭，梁道云在餐桌那边拆包，盒饭放在一旁，方才卞小渔将饭盒先给她带了回来。

    梁道云拆开快递的纸箱，卞小渔往里面一看，满满的是厚厚的泡沫，难怪明明只是一台薄薄的笔电，却这么大的一个盒子。梁道云取出笔电，外壳是灰蓝色，堪称淡雅，稳重大方，她连忙接上了电源便试电脑，开机之后，一道简单清脆的铃声响起，屏幕亮起来了。

    贾蒙和宣东淳这时也都围了过来，一起检测电脑：“唔，不错的，屏幕颜色很正，你看看键盘怎么样。”

    梁道云联上了网络，打开一个网页，噼噼啪啪地在键盘上按着：“还挺灵活的。”

    宣东淳笑着问：“这是发货商那边给你装好的系统吧？”

    梁道云点了点头：“是啊，拜托她们给装好了WINDOWS，还有一些别的七七八八的，连迅雷都替我装好了，这一下可是省力气。”

    卞小渔这时嚼着饭也靠近了过去，看着那图片变化着的屏幕，问：“装系统额外要不要收钱的？”

    梁道云摇头道：“不用的，免费服务，和她们说一下就好了。”

    宣东淳拍着卞小渔的肩头：“小渔，其实你也可以考虑买一台，我看你平时很节俭的，不过电脑真的可以算作是必需品了，用电脑可以学一些东西的，网上有免费课程，比如说外语之类。”

    卞小渔摇了摇头：“过一阵再说吧，我现在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学的，有时间倒是可以把中级管道工考下来。”在技术学校里，已经把初级证书考了下来，接下来是要努力升中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