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温暖是最好的药物

作者:李千重 | 发布时间:2021-01-27 08:32 |字数:4393

    第六章     温暖是最好的药物  

    半个月后,九月初的时候,阿志离开了餐馆,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看阿灵的神情,她们两个应该是分手了,有一天正在工作的时候,阿灵忽然就哭了出来,泣不成声,肩膀不住地颤抖,她的那份活儿只好暂时让其她人代替。

    对于这件事,同事们都有些莫名其妙,那天的事除了卞小渔、阿灵和阿志,并没有别人知道,不过大家都很有默契,并没有人为了表示关心而询问,卞小渔也觉得,还是让阿灵这样自己消化比较好一点。

    九月六号,学校正式开课,卞小渔交了学费、住宿费和书本费,就不剩几个钱了,银行卡里只有几百块钱,卞小渔看着柜员机上的显示余额,暗暗叹了一口气,一切又要重新来过,好在是不必向人借钱,保住了一点尊严,此时她特别盼望快一点结束学业,赶快找到一份全职工作赚钱,实在是太紧迫了。

    十月的时候,天气愈发凉快了,七八月的灼热在记忆中逐渐远去,卞小渔想着,今年冬季需要买新的棉衣了,自己的身体长得很快,去年的羽绒服今年冬天只怕再穿就比较艰难,十一二月看有没有百元左右的羽绒服吧。

    这一个周六,中午的忙碌时段过去后,卞小渔松了一口气,去了洗手间,从洗手间里出来后,正看到刚刚进来的阿灵,卞小渔对着阿灵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话,拧开龙头洗着手。

    阿灵望着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小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卞小渔想了想,说:“我只是觉得你太过软弱。”

    阿灵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卞小渔会这样说,卞小渔这句话,发散性非常强,可以有各种解读,阿灵没有再说什么,默默转身推开一个隔间的门,走了进去。

    卞小渔洗了一下脸,关闭了龙头,甩着手上的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那扇刚刚给阿灵关上的门,在这世上,大家终究都是一个人生活。

    转过年来,二零二二的一月,最冷的季节,卞小渔一个不留神,生了一场病,发起了高烧,这在她是很少见的情况,她过去也曾经感冒,但是很少发烧,尤其是这样的高烧,虽然如此,卞小渔却也只是请假不去上课和上班,并没有去医院,连学校的医务室也不去的。

    她这一病就是一周的时间,整天躺在宿舍中,就在她躺倒的第二天,一月七号这天,阿果将一床被子拿到她的床前,高高地向上举着:“小渔,你多盖一条被子,暖和一点或许好得快一些。”

    卞小渔也真的是很冷的了,于是便撑起身体,接过被子,道了一声谢,然后将那一条棉被盖在自己的棉被上面,重新躺了下来,真的是神奇,多加一条被子之后,过不多时卞小渔便感到,没有那么冷了,仿佛一条冻僵的蚕遇到了热气,身体渐渐地暖了过来。

    她身体这样一暖,便感觉没有那么痛苦,两条被子的重量对于她来讲,并不感觉压力,而是很坚实,仿佛一个小小的城堡一样,里面逐渐暖烘烘的,卞小渔有一种神奇的感觉,仿佛那热量正在修复自己的身体,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一幅图景,许多受损的细胞正在慢慢地恢复,一点点饱满起来,温暖,只是温暖,就可以让自己得到恢复,或许这就是最好的药物。

    就这么又躺了四天的时间,高烧终于渐渐消退,咳嗽得也轻了,终于可以起得来,十二号这天,阿果见她下来吃饭,便轻轻地问:“小渔,你好些了吗?我现在要用被子了。”

    卞小渔登时心头一阵羞愧,连忙说道:“我没事了,谢谢你,我现在便拿给你。”

    然后赶快上了床,将被子折叠好,递下来给阿果,又说了两声谢谢。

    其实昨天就应该还棉被了,只是真的很暖,所以便不由得苟且了下来,当时拖延的时候也觉得有点对不起阿果,这其实是在滥用别人的善良了,虽然自己确实是很需要,然而却也不该这样做,如果自己真的能够更加坚强一些,也就免得阿果特意来提醒,也免了自己这一番惭愧。

    等她身体好一些了,便赶快开始补课,这一段落下了许多课程,虽然她一向成绩不错,另外学校考试也比较松,一般都能够及格,尤其是语文,不过卞小渔仍然是抓紧了时间补习,她可不想下学期补考,补考也是要钱的,而且对人的精神是一种打击,当她健康情况更好一些,便恢复了在餐厅的打工,停工半个月时间,很影响收入。

    卞小渔还买了一些水果请大家吃:“我生病的这些天,多谢大家关照。”每天帮自己打水打饭。

    梁道云安荷等人纷纷笑着客气说没什么,唯独阿果低声似乎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有的时候接受一下别人的帮助,也是挺好的。”

    这一句话清晰地传入了卞小渔的耳中,她瞬间有一种恍然,难道自己的这个特点居然给人看出来了吗?其实在这之前,自己并没有明确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在人际往来之中,距离比较远,此时给这句话一提点,卞小渔忽然认识到自己的一个特点,就是自己可以帮助别人,但是不愿欠人家的人情,反正自己是很不愿意对人说“谢谢”的,这一个连自己都没有清楚认识到的点,却给阿果发现了。

    卞小渔一番紧张追赶,期末考试总算是全部合格,虽然分数比起从前有所下降,不过总体也还可以,然后便是寒假,卞小渔自然又是留校打工,这一回寒假时间便比较长了,二十几天,卞小渔终于买了一个暖水袋,暖气停止时间比较长,她不想再病一次。

    好不容易熬过了冰冷的冬季,五月里,天气愈发温暖了,卞小渔打工也愈发来劲,再过几个月,又要缴学费,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不过卞小渔晓得母亲的私房钱为了这一场病,已经用去大半,她不能再继续给自己出学费了,周德芝去年出院后,也隐晦地说:“小渔啊,以后就都靠你自己了,妈再没什么能力了。”

    好在根据自己的计算,虽然之前有过半个月的病假,然而这样克勤克俭,攒一年时间也还行。

    五月八号这一天,餐馆里也是比较忙,因为这一天是母亲节,有许多人在这里包席,为母亲庆祝,卞小渔不但在后厨忙,略有一点空暇,还要到前面帮忙端菜送饭,真忙起来的时候,餐厅的分工也没有那么严格。

    往来了几次之后,卞小渔正在给一桌家族团聚的客人将两盘菜合在一起,重新摆放菜盘,以便放新的菜,忽然听到挨得十分紧密的后面座位上,有两个女子在聊天,武汉人啊,说话声音大:

    “我家里给我找了个相亲对象,还不错,是个基金经理,说起话来很斯文。”

    “长得怎么样?”

    “也还好吧,白白净净的,书卷气很浓。”

    “咯咯咯那你就嫁过去吧,这样好的男人,可不是随便能有的。”

    “可是如果真的结婚,只怕很快就要生小孩,虽然他倒是没有明说,但是这件事早晚躲不过的啊,生小孩很痛的,我不想生。”

    “那么你难道是要丁克?”

    “丁克我也不太想,我觉得一个家庭还是要有小孩子的,否则不稳固。唉,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也不愿,那也不想,有点太过犹豫不决了?”

    对面那个涂着红指甲,头上戴了一个碎钻发夹的二十三四岁女子笑着说:“没什么,女人常见的烦恼啊,你只是因为信息不够流畅,所以不晓得有一种方法叫做‘代孕’,将来找个代孕母帮你生,不就好了?”

    她的女伴可想而知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啊!代孕啊,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确实可以找代孕啊,只是却要用我自己的卵子,否则就不是我的孩子了,没有血缘关系。”

    不远处一个男声笑着说:“你们倒是很时髦啊,连代孕都知道了。”

    那个为生育而烦恼的女子嫣然一笑:“这有什么,我们又不是古代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面的事情当然也是了解的,代孕很好啊,解决双方的需求,代孕母需要钱,我们需要孩子,这也算是各取所需,互相帮助,现在有品位的人都是这样的,这叫做品质生活。”

    卞小渔手上微微一抖,那一盘沔阳三蒸差一点歪洒了,她强自镇定住心情,把菜盘摆在刚刚腾出来的空位上,转身走回厨房,经过的时候,仿佛不经意地扭头看了一眼,都是很年轻靓丽的女子啊,妆容精致,服装也很潮流,设计风浓郁的皮包放在一旁,上面金属扣闪闪发亮,似乎是都市白领啊,和自己简直是两个世界。

    七月暑假里,与去年一样,又是合并寝室,卞小渔努力打工一个半月,到了九月里,将各种费用都交给了学校,拿着会计处开出的收据,卞小渔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财务上最大的压力如今终于解除了,这是最后一年的学费,明年毕业后,自己就可以赚钱了。

    二年级期末就已经分班,自己去的是就业班,从此不必再学什么语数英,就是纯专业课,终于是坚持到这一天了,曙光在望。

    三年级上学期开课不久,就传出一件新闻,一个数控加工专业的女生,和本班一个男生同居了,已经住到对方家里去,并且怀了孕,这一学期的课业不知要怎么样了,可能要休学。

    卞小渔一听这件事,登时想到了自己来学校的时候,母亲叮嘱自己的话:“不要随便怀孕。”

    虽然是技术学校,毕竟也是学业,如今学业没有完成,看那样子是不肯做手术的,那么几个月后就会有一个孩子,今后会怎么样呢?要如何出去工作呢?能干些什么呢?

    安荷的消息是相当灵通的,更不要说她还有一个好友叫做唐轩,也是在学生会,唐轩比梁道云灵活得多,能说会道,信息来源广,所以虽然是外专业的事情,很快消息便也非常丰富。

    “那女生家里的人已经找到学校里来了,说学校没给教好,还找男生家,另外还有一个人特别躺枪,就是那个女生的初中同学,也是个女生,说是她把人家带坏了,本来她们两家都是比较有文化的,那个初中同学当时和她一起读世界名著的,什么《战争与和平》啦,《小妇人》啦,当时她家觉得还挺好,有这样一个同学,可以共同进步,哪知后来两个人就开始看耽美……”

    卞小渔立刻问道:“什么是耽美?”

    安荷笑道:“就是男的和男的谈恋爱。”

    阿果翁萍她们都窃笑,阿果还笑得温厚含蓄一些,翁萍直接就是一脸古怪了。

    卞小渔噗嗤一声也笑了,这可也真的蛮新鲜。

    安荷继续向下讲:“她家里就认为,女儿之所以后面成绩滑坡,都是因为跟着看了这些小说,所以就很是不高兴,如今更不成了,这样的年纪就出去与男的同居,都怀孕了,还不肯打胎,说是为了爱情,她家里怪这个怪那个,把那个初中同学都怪上了,前两天她爸爸打电话过去人家家里痛骂,说是同学拐坏了他女儿,她同学也是很冤的啊,自从初中毕业,两个人再没什么来往,人家正在重点高中读书。”

    阿果轻轻摇头,道:“我觉得也不能这样怪人家吧,同样是看耽美,人家考上了重点高中,她来到我们这里,也不是说我们学校就不好,但是人家现在应该是准备高考了,没有搞出这些事情来,我们这里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所以还是想一想自己家里是怎么回事吧。”

    安荷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我们这里天天在看言情,也没有看成那个样子。”

    这一阵宿舍里忽然掀起了言情小说的风潮,卞小渔虽然是早出晚归,午间休息时,大家吃过了饭聊天,也能够听她们交流最近正在看的小说,都是网文,大家各自抒发感想,卞小渔虽然对此本来没有什么兴趣,不过听她们这样热闹,渐渐地觉得也是另一种情趣,仿佛软化了的冻土层一样,比如安荷就曾经说,“‘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如果将来有谁对着我念这几句诗,我就和他在一起。”

    当时卞小渔想了一想,哦原来是《诗经》,那里面别的诗自己虽然未必记得,但是这几句还是相当出名的,也确实写的很美,安荷虽然性格开朗明快,心灵的某个方面也是蛮缠绵的,日常把这几句诗反复吟咏。

    翁萍则说:“我是觉得,女人结婚就是吃亏。”

    梁道云笑了一笑,没有说话,安荷则有些好笑地说:“结婚怎么会是吃亏呢?”

    翁萍道:“反正就是吃亏。”

    翁萍这个人是这样,有的时候虽然不能明确说出理由,但是坚持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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