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雪地斧头帮
漫画虽然刺激,然而这一天站了十几个小时,终究是十分疲倦了,坚持着看完最后一页,樊白令便躺下来睡了,闹铃声响起的时候是十四点十分。
樊白令爬起来洗漱了一下,问了一下继父的情况,说是稳定下来了,现在送进了ICU病房,母亲照例又是哭穷,樊白令问继父的那些姊妹兄弟们有没有来?
胡彩霞哽咽着说:“给你那些姑姑伯伯叔叔们都打了电话,有时间的都来了,也说会凑钱来抢救。”
樊白令微微一笑,继父的姐妹兄弟倒是不少的,一共六姊妹,都是一母同胞,然而大家各自结婚,有自己的小家庭,如今谁也顾不得谁。继父的病,他的姊妹兄弟除了体检和配中药的钱,便再没有余力了,传统中药配了三千块的,很多时候吃了就吐,吃了几个月,后续不知道还有没有在吃。
要说那中药汤,也难怪继父会吐,换自己也会吐,不是身体虚弱与否的问题,主要是那股味道实在太恐怖了,简直是酷刑,自己小的时候也喝过中药,印象深刻,当时想的是要努力锻炼身体,尽量不要生病,否则是要喝这种可怕药汤的,长大后看了一些科普,樊白令打算着,自己真的生病还是去看现代医学吧,不过仍然是要注意锻炼身体,毕竟生病很痛苦,而且那医药费也高。
之前菲菲的姑姑叔叔们倒是也说会给钱她父亲血透,问题是没看到钱,也没人带他去血透,樊白令倒是以为其实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因为从法律规定和社会文化就是这个样子,婚姻制才是最紧密的联盟,既然结婚的两个人是财产债务都共担的,遗产也是配偶优先继承,那还有什么可说呢?
配偶与自己的双亲和孩子一样,都是属于直系亲属,姐妹兄弟倒算是旁系了,甚至配偶比双亲孩子的关系还要紧密,因为一个人与自己的妈爸孩子都没有**共债的捆绑,与配偶才是真正的“同生共死”,所以继父姐弟兄妹那边的援助适可而止,也是很可以理解的。
樊白令没营养地安慰了几句,说自己要上班去了,便挂断了电话,穿好外套走出门去,一路赶到公司,在食堂吃了早饭,便去了生产线。
二十点午休的时候,食堂里一片热闹的聊天声,只听黄蕙兰嘎嘎笑着说:“哇,刚才看新闻,说白令海峡现在结了好厚的冰,有五六米厚,都可以从那上面走过去了呢!白令,这几天你的名字可是到处传扬啊。”
樊白令噗嗤一笑:“还说再过几十年,就会像从前的冰河时代一样,我的海峡水面降低几十米,直接就是一个陆桥,到那个时候,生物大迁徙又要实现了呢。”
孟凯琳笑道:“现在就已经实现了,有人直接开着雪地防寒车从冰面上开了过去,有许多**人顺着冰桥就去了美国,现在美国的非法移民也很严重呢。”
樊白令想了想:“**斯加那一片不是也挺冷?”
孟凯琳抿嘴一笑:“大概是先过去了,再想办法去夏威夷。”
丁金火笑了一声:“嘿,昨天我出去吃饭,也看到了两个外国人,是两个女人,个子高高的,长得很漂亮,听她们说的好像不是英语,难道是**人?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几岁的样子,和我的年纪很配。”
樊白令轻松地说:“战斗民族的女人也是很彪悍的,我从前在网上看到过一个,说有个**男的,去一家店里面打劫,结果女店主是空手道的黑带,把他直接抓起来了。”后面的内容有点少儿不宜,说是这个女店主见劫匪颇有姿色,就给他喂食万艾可,强迫了他,其实樊白令很怀疑这是网络上编出来的段子,为的是满足一部分男性那特殊的癖好,不过这时候拿来敲打一下丁金火倒是也可以。
丁金火“哇”地一声兴奋地叫了出来:“给美女抓起来吗?我很喜欢啊!快来抓我吧!”
穆燕姣微微一笑,说:“要小心是不是仙人跳,其实也并不知道她们原来是做什么的,如果是黑社会,就很麻烦了。”
丁金火登时缩了缩脖子,黑社会啊,那还是有点怕怕的,他的脑子里立刻想到了那些分尸啦、大海抛尸之类,那可真的是血淋淋的啊。
就在这个时候,樊白令的手机忽然一响,打开来原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你爸爸已经过世了。”
樊白令的心脏登时仿佛给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她脑子里快速转着,很快打了几行字:“节哀顺变吧,你和菲菲也不要太难过了,我应该是无法回去的,丧事都靠你们了,我想不必太过铺张的,现在国家提倡移风易俗,一切仪式都从简办理,反对浪费的。”
胡彩霞为难地说:“我也想的是简单办一下,不过你知道,你那些姑姑叔叔都在那里看着呢。”
樊白令微微撇了撇嘴,那她们就出钱啊,光出眼神不出钱算是怎么回事┓( ′∀` )┏
不过她仍然说:“我现在在上班,等我下了班转钱给你,不过我这里也很紧张。”
“嗯嗯我知道的,尽量有点样子,对他家有个交代就好。”
樊白令一时间简直有点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对继父家里有个交代,自己真是不知道有什么可交代的,又不是欠了继父家中怎样大的人情,要好好向对面表白一番,自己的母亲虽然很坑,然而继父却不算吃亏,也幸亏了他找到母亲,否则这一病实在不知要如何面对,母亲的家倒是他的港湾,给他养老了,自己不欠继父什么,贴继父的钱都当是贴给了母亲。
洪秋美看到她脸色有些不对,便问道:“白令,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樊白令关掉了屏幕,笑了一下说:“没什么。”
吃过饭后,大家将餐盘放到收置处,呼啦啦一起往回走,孟凯琳悄悄地拽了樊白令一下,两个人落在了后面。
孟凯琳低声问:“白令,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事情?”
樊白令点了一下头:“我继父过世了。”
“啊~白令,你要想开一点,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青年人也有许多早早地死了,今年冬天的肺炎非常流行呢,大家都说成都从来没有过这样严重的流行性肺炎,天实在是太冷了。”
樊白令笑了一下,说道:“我倒是还没什么,其实他病了几年了,对这一天早有准备。”
“他是什么病呢?”
“慢性肾衰竭。”
两个人慢慢地聊着,樊白令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家里的事,最后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我妹妹。”
孟凯琳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说一句话可能不太合适,就是如果你母亲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可能就不会结这样一次婚了。”
樊白令扯了扯嘴角:“谁知道呢?她当时再婚的时候和我说,家里还是一定要有一个男人,不过现在倒是说要谨慎对待男人,不要被坑,哪怕不结婚也没什么。”
“‘家里一定要有一个男人’,就是这种观念害了她,不过好在现在倒是醒悟过来了,人的思想总是在一步步发展的。”
樊白令微微一笑:“然而她拿我填了婚姻与她自己脑子进水的坑。”
“啊?!”
樊白令语气平淡地说:“在我们那样一个小地方,日子总归是不好过的,我还知道有一个人,被人强奸后怀孕了,她是信佛教的,佛教不允许做手术,她就找了人结婚,那样很守旧的地方,给人家当媳妇也不是好当的,男人出轨还打人,就离婚了,花了两年时间才离成,孩子判给了男方,对了她老公不带套,她大概也是没吃药,自己说是天然流产十几次。”
是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母亲,那造孽的第一胎后面不知怎么就流掉了,自己是母亲的第二胎,就是因为知道母亲命运如此坎坷,所以虽然给她坑得够惨,但许多时候也难以真正怨恨,只不过自己已经拿定了主意,虽然很为母亲感到难过,但不能因此而将自己也赔进去,牺牲自己并不能拯救母亲,更何况自己生命的意义本来也不是为了献祭。
现在的樊白令没有那样心热了,她已经明白,在这人世上,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其实是自己,即使将来要照应母亲的老年,如今最重要的也是首先巩固住自己,如果自己本身都倒了,又怎么能谈到帮助母亲呢?
孟凯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些宗教也真的是……害人不浅。”
樊白令耸耸肩:“人其实还是捡着教条来信的,偏偏守了这一条。”佛教十戒起码有两条触犯,“不偷盗”和“不妄语”。
孟凯琳听她语气幽幽的,就知道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说,不过自己却不好再问下去,今天两个人说得已经够多了,于是便换了个话题:“白令,你要不要请丧假的?公司条例里,丧假有三天时间,是带薪休假。”
“不了吧,我和我妈说,不回去了,丧事就麻烦她们来办,我拿一点钱好了。”
孟凯琳也很能理解:“是啊,天太冷了,而且毕竟人也已经过世,与其回去奔丧,不如将车票费转换成钱给到家里,不过即使不回去,在家里休息一下也好,毕竟也是很大的打击呢。”
樊白令想了一想,摇摇头道:“还是不要了,我就在生产线上调节心情好了。”
其实这件事樊白令还真的考虑过,不要说三天丧假,哪怕是一天也好,何况又是带薪假,也没有对不起银行。自从来到工厂,自己从来没有请过假,无论是病假事假全都没有,未来也不会有婚假产假,因此这丧假倒是自己一个休假的机会,每天十五个小时的工作制,实在很辛苦,自己是很想多一两天休假的,不但可以好好恢复体力,也可以在假期里尽情读书。
现在距离三级系统还差一万八千枚金币,能够多一两天完整的假日,自己的进度就可以快很多,自己的书架前列已经放了几十本有名的推理和科幻小说,读起来很带劲,阅读速度自然就很快,尤其是居然还不是属于轻文学,而是算在经典严肃的书籍之中,五千字就有二十枚金币,这样的书读几万字对自己来说完全是小意思,赚金币的速度非常快,樊白令是迫切希望尽快升入三级系统,最起码医疗问题解决了。
她甚至还设想过,晚上给母亲转款的时候,要母亲把继父的死亡证明和亲属关系证明拍照发给自己,打印出来附在请假单上,不过又想了一想,还是算了,自己请了假窝在出租屋,给别人知道了要怎么想呢?毕竟是有些古怪的吧,很快就是元旦,三天假期总能够休息两天的,倒也不急于一时。
三十点夜色最深沉的时候,终于与早班的工友交了班,樊白令裹好了围巾,与晚班的同事一起走出厂门,夜班工人们一拥而出,如同一股冲开冰面的河水,然而渐渐地,原本洪大的水流分散开来,分成一条条细细的溪流,逐渐流入到各条巷子中去。
樊白令低着头,顶着迎面吹来的寒风快步往前走着,身边咔嚓咔嚓响着积雪被踩压的声音,是与自己同方向的另外两个同事,路边高高的路灯散射出朦胧昏暗的光,一团团暗黄色的光如同雾气一般,风雪之中,仿佛这光团也在微微地颤抖,偶尔一抬头,竟让樊白令想起一群聚集在一起的萤火虫。
樊白令正在想,这风雪之夜的路灯在瑟瑟发抖之中,却也令人有一种别样的心情,然而就在这时,风声之中却忽然夹杂了一种怪异的呼号声,樊白令在大风吹过来的漫天雪花之中勉强睁大眼睛,只见前方的街灯之下,有一伙人正纠缠在一起,推推搡搡呼呼喝喝,那叫喊声随着风声飘了过来,隐约还有金属撞击的声音。
那一小群人如同雪面上刚刚泼洒的热水,热气腾腾不断向前融化着,似乎很慢然而其实又很快地来到了三人面前不远处,樊白令这个时候可看清了,原来是两伙人正在彼此争斗,双方手里都拿着武器,除了木棒之外,居然还有寒光闪闪的砍刀和斧头,这时那两个同伴也已经看清了,三个人彼此拉扯着就往路边闪避,紧紧靠墙站着,生怕给人误会是其中一方的援军。
樊白令眼睁睁看到有一个人的身体给一只精钢斧头砍中,大衣一下子就破了,鲜血从里面迸了出来,洒落在雪地上,樊白令恍惚中甚至仿佛听到了斧头与骨头相撞击的声音,那个人踉踉跄跄退后了几步,手抚住胸口,似乎马上就要栽倒在地上,对方正要乘胜追击,忽然从后面挥过来一只砍刀,正砍在他的胳膊上,羽绒服面料破裂,顿时一簇细细的绒毛飞了出来,在暴烈的北风之中与雪花卷在一起,樊白令一看,这还是真羽绒的,很贵的。
三个人脊背贴着墙,小心翼翼地向远离战场的方向移动,走出去十几米,樊白令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鲜血已经把身下的雪地染红一片,雪上有一种恐怖的鲜艳,那人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樊白令只觉得自己似乎还闻到了那一股血腥味,其实或许只是风雪的冷冽气息。
一路上,樊白令看到几个受伤的人,看来这一次帮派火并的规模当真不小,除了夜班晚归的几个行人之外,路上空荡荡没有人走动,更没有人看热闹。
樊白令一路紧握着电击棒,十分紧张地总算回到出租屋,反锁好了房门,外面的风雪声与砍杀声都从自己耳边消失,樊白令这个时候才感到,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之中,地球漂移之后,虽然偷窃抢劫的事件明显增多,不提那一次撬窗意图打劫的事情,自己走在街上也看到过几回当街抢包的事情,然而这样的大砍大杀还是第一次见,那些人简直好像不是在砍人,而是对野兽一样毫不留情。
樊白令拿出电话,拨通了110,报警道:“方才在XX路发生一场械斗,双方拿着管制刀具互砍。”
“知道了,谢谢报警。”对方很快挂断电话。
樊白令坐到了床上,长吁一口气,这些人可真的是在亲身实践刘慈欣的那句名言,“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樊白令对此的解释就是,“谁更应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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