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再见了乡土情怀

    十一月的时候，广州的天气终于凉快起来了，到了十二月，气温更加降低了一些，白天的气温都在二十度左右，持续半年的炎热到了这时候，终于把最后的小尾巴也收掉了，那种燥热的感觉完全消失了，出门可以穿稍厚一点的衬衫。

    最近的天气很好，没有怎样下雨，阳光非常明媚灿烂，尤其是到了午后，那种明朗的暖意让她莫名地想到故乡的秋季，也是这样的感觉，空气中微微带了一点凉意，然而阳光却十分明丽，让人的心情也十分愉悦开朗，午休的时候，资鹭嘉站在办公室的大玻璃窗边望着外面，想到难怪有“秋高气爽”这个词，春季是妩媚委婉的，夏天则是浓情热烈的，冬季则沉静肃杀，因此秋季的感觉确实是十分特别的，那是一种爽朗开阔，人的心胸仿佛被一股清冽的气息彻底荡涤，不但清爽，而且胸怀仿佛都变得阔大。

    资鹭嘉很喜欢这样的感觉，那种曲折深致的情怀也是美的，不过是另一种美，而且不能太久品尝，资鹭嘉如今是感受到了，那样的情调容易让人变得脆弱，削弱了生命力，低回婉转的浅酌低唱确实别具格调，月下的寂寞徘徊也很令人感动，然而如果这些成为生活的基调，资鹭嘉感觉自己没病也要变成林黛玉了。

    资鹭嘉忽然觉得有一点好笑，自己从前很喜欢那种多愁善感的忧郁美，过去看武侠小说的时候，也对那些冷如冰雪孤标傲世的人格外有兴趣，觉得如果能够融化这样人可是十分有成就感啊，现在一想，这可是颇有一点自讨苦吃的味道。

    这时，出去食堂吃饭的同事陆陆续续回来了，只听郝文兵大声说着：“前一阵买了一套莫言的全集，刚看了红高粱，那可太敢写了哈哈哈哈……”

    旁边谢其轩以一贯轻巧的语调说着：“莫言不是得过诺贝尔奖的吗？他写那些很另类的题材是很出名的，还有一个叫做《丰乳肥臀》的，不过我只看了一点点，有点看不太下去。”

    郝文兵大笑道：“像你们这些城市里长起来的年轻人恐怕确实是欣赏不了这个，你们都是看韩剧的人啊，不过最近韩剧禁播了。”

    资鹭嘉：我那里有得是，虽然韩国偶像剧确实有点像**一样，只能给人镇痛，却无法解决真正的问题，然而不得不说拍得还是挺好看的。

    郝文兵继续说着：“其实《丰乳肥臀》要表达的想法还是挺深刻的，别光看那里面的恋母，其实他要说的是生命的价值，生命是最崇高的，‘种’的繁衍保存就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所以母亲才那么重视上官金童这个儿子……”

    资鹭嘉一听就怄了，男人没有子宫却成了“根种”了？看来娜塔莉给自己讲的“双女生育”意义太重要了，明明日本已经有了“辉夜姬”双母鼠的有性繁殖，然而各国都把科技树的这个枝杈砍掉了，因为“伦理”原因不能应用在人类身上，其实资鹭嘉倒是没觉得双女生育有什么“不伦”的，比那种对儿子畸形变态的爱强多了。

    郝文兵回到座位上继续抒情：“所以城里人有时候理解不了那种乡土文学的情怀，‘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资鹭嘉脱口而出：“难道是先天性青光眼？”

    周曼倩和宋雪桥立刻笑喷了出来，连何爱爱都乐了，说了一句：“鹭嘉你的医学知识还挺丰富的啊！”

    资鹭嘉：“前两天刚刚知道的，所谓‘水汪汪的大眼睛’，有可能是眼球壁发育不完全，眼压升高，所以眼球就变大了，如果再加上角膜水肿，就真的是‘又大又水灵’了，发病的很多都是婴幼儿，男性患儿较多。”

    郝文兵眼睁睁望着资鹭嘉说不出话来，自己本来一番深沉的乡土情怀，结果全被这家伙给搅合了，如今他可是发现了资鹭嘉的这个本事，简直是怄死人不偿命的，而且还会让人哭笑不得。

    回到座位上，资鹭嘉火速把莫言很出名的两部书的梗概查了一遍，这样的“快读”确实会省略掉极大部分内容，然而好在骨架还留着，看完之后，资鹭嘉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快餐读书”、只读简介和剖析有什么好遗憾的，《丰乳肥臀》里面纯粹就是恋子狂魔加恋母狂魔的配对，而且那个宝贝儿砸还“恋乳”，再看看八个姐妹的名字：来弟、招弟、领弟、想弟、盼弟、念弟、求弟和玉女，简直求儿子求疯了，不知夜静更深的时候会不会跪在床上磕头念佛求子，现实之中这些姐妹长大后估计都成扶弟魔了，招来这个弟又得全家供养着他进城，然后留下一地的鸡毛让这些进城的得益“香火”怀念。

    而且那里面的一句评价非常有意思，“女儿们成了各自丈夫的坚定同路人”，这可真的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无论如何，莫言确实反映出了这样一个情况：女本位的缺失。“以男人的理想为自己的理想，以男人的志向为自己的志向，以男人的目标为自己的目标”，所以女人一个“婚恋脑”，就很容易被男人忽悠着搞各种各样的风潮运动，甚至闹革命啥的。

    而“老七、老八找不到自己想嫁的人，就自己寻死”，这样轻贱自己的生命，将人生拴在男人身上，确实很薄命了，两姊妹互相扶持多好。

    再一看《红高粱》，资鹭嘉更窝火了，九儿正牌的男人死了，本来如果在现代社会，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继承财产，过自己自由自在的日子，也算是熬出来了，可是那个充满了“野性”的土坷垃堆里，余占鳌往酒缸里撒泡尿就表明圈占了领地，当年学历史的时候讲过英国资本主义初期的“圈地运动”，如今资鹭嘉一看，哪还用得着发展到资本主义啊？中国的“乡土”之中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圈的都是女人的地，就好像**社会事实上早就实现了，不过共的都是女人的产。

    资鹭嘉脑子一转，忽然想到之前看生物纪录片的时候，一些猫科犬科的动物就是用尿液标识自己的领地，别的同类来到边界线上，低头闻闻味道，就知道这块地方是已经有主儿了的，如果要进入，一定会引发争斗。

    所以这可真的是一片“原始野性的土地，表达了生命原初的张力”啊，和动物世界一毛一样。

    资鹭嘉忽然感觉到，如果因为要研究一个作品所以必须去通读它，其实有时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比如这类颂扬讴歌“乡土情怀”的书，如果一定要自己把它们读完，估计自己就要吐血了，太损耗生命力。然而这样的书为什么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资鹭嘉只能认为，那是现代西方看过去东方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觉得有意思，就好像中国人看非洲土著一样。

    这时吴甜甜说道：“啊，明天就是周六了，要做点什么好呢？鹭嘉，你周末有什么节目吗？”

    资鹭嘉想了一下，说：“明天啊，我想去商业街看看，据说那里有时候就有献血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