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使”过敏症

    银白色的月光之下，资鹭嘉走在沙滩上，除了潮水的声音，周围一片安静，即使是在外面世界的这个时候，海滩边一般来讲，人也是比较少了的，白天时的喧嚣热闹到这个时间段便冷清了下来，或许只有少量游客还在这里欣赏夜晚的海滩，说起来这个时候在海边拍照真的是非常美好的了，远处波光粼粼，原本碧蓝的海水在夜色下变成了墨蓝色，如同深蓝色的墨水一样，淡淡的月光照在海面上，摇荡的波光反射着微微的银光，盯着那海波看久了，就有一种深邃神秘的感觉。

    沙滩上极其干净，没有贝壳、石块，只有纯粹温暖的细沙，赤着脚踩上去的时候，细腻的白沙从脚趾缝中冒了出来，仿佛按摩一般，非常舒服，非常惬意。

    然而此时资鹭嘉心中却没有那种月下海边散步的浪漫感觉，她这一天什么都没干，坐在客厅里就看《别让我走》这部日剧了，看完之后心里这个压抑啊，连她自己都有点后悔，大过年的自己为什么要看这个？还不是娜塔莉前天的提议让她一阵惊悚，就问有没有类似的片子可看，于是娜塔莉下一秒就把这部片子推到她眼前，这是比较新也比较著名的剧集，前几年很火的，只不过那个时候资鹭嘉一心沉迷古典，没有留意。

    资鹭嘉用脚面挑起一些沙子，看着那些白色的细沙从光滑的脚背上慢慢地滑下去，关于剧情的问题，她问过娜塔莉，这样的情节在科技上是否可行，娜塔莉回答道：“是可行的，然而克隆人有一个致命问题，就是缩短生命，简单地说，细胞的寿命是一定的，最多分裂五十代左右，限制了人类的寿命，对于克隆人而言，比如提取一个二十岁的人的体细胞做成了克隆人，那么克隆人降生下来尽管是从婴儿开始生长，但其细胞寿命仍旧是二十岁。排除其他一切因素，假定此人本人的寿命是八十岁，那么理论上克隆人是从二十岁开始活，就只能活到六十岁了。不过这个问题可以通过冷冻本体细胞来解决。事实上如果要建立真正的人体工厂，在人造子宫研制成功的情况下，完全可以用有性繁殖的方式，通过体细胞提取转化精子和卵子，那样无论是国家管控还是私人发展，都可以批量制造工具人，克隆人这种无性繁殖完全复制的方式只是在提供本体移植器官方面具有一些优势。”

    当时资鹭嘉的感觉就是：我坚决不要当人形工具！那个什么“阳光学院”我可不要去，崇山峻岭与世隔绝的地方是不是专门好做这种用途？校长惠美子的布道简直让人毛骨悚然：“你们不是普通的人，你们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肩负着必须完成的使命，那就是捐献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换句话说，你们就是天使。”

    资鹭嘉听了这段台词之后，顿时对“天使”这个词产生了一种血淋淋的观感，她当时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那是森森的恐惧，比蜘蛛爬在身体上还恐怖几百倍，今后谁要是说她是“天使”，她保证跟谁急。谢谢了，我不要当天使，我也不想当“肩负特殊使命的人”，请让我安安静静当一个普通人就好，如今她算是明白了，把人抬得那么高，原来就是为了零碎切割来用的，就好像自己在厨房分割一只鸡一条鱼一样。

    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科技不能改变人性，科技进步未必能够带来社会文明的进步，最重要的就是要看科技掌握在谁手里，如果掌握在屠夫的手里，那就很要命了。

    资鹭嘉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的岸上，那里有一座建筑物正在黑夜中透出亮光来，那是自己的海边别墅，自己从那里出来的时候没有关灯，就是为了在海边看这岸上的灯火。与网络图片上的外部世界海滨度假胜地相比，自己这片海滩就显得明显幽邃了许多，仿佛是一个远在世界的另一边尚且不为人知的角落，因此这里也就没有那些热门海滨度假地的繁华热闹，那些地方入了夜更加的灯红酒绿，气氛甚至比白昼时更加热烈，正是纵情狂欢的好时候，而这里则显得十分静谧。

    资鹭嘉慢慢地走过沙滩，然后穿上了鞋，一路沿着卵石道路回到了别墅前，进入灯火通明的客厅内，她这才感觉到心中一下子轻快了。

    看了一小段搞笑的视频，资鹭嘉终于躺下来休息，外面的潮水往复不断地拍打着海岸，地球上的潮汐利用的是天体之间的引力，主要是月球和太阳，那种力量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并不需要自己发电，空间中的海洋虽然没有引力的作用，然而反物质能量的牵引作用也让这种运动永无停止的时候，资鹭嘉看过海洋区的构造图，海底有一个巨大的引擎，一刻不停地转动着，很像一个巨型的正在轻轻摇晃的大碗，碗中的水当然就会不断晃动，这科技水平也确实是骇人，简直好像《光晕》中的环形世界一样。

    资鹭嘉在床上翻了一下身，第一天她来到这里度假的时候，整夜不息的海潮声虽然写在诗里是很有情调的了，无论表达壮阔还是忧伤的心情都十分容易措辞，不过夜晚的时候一直听这个，难免有些影响睡眠，因此第一个夜晚她就没有睡得很好，不过经过了这几天，她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觉得那单调而永恒的潮汐声音很有一种让人沉静的效果，每天伴着海涛声入睡也是现代都市人的一种难得的体验啊。

    资鹭嘉忽然想到了《光晕》所描写的护盾世界，本来环形世界已经让她感觉很奇异，然而护盾世界却是她真正深深向往的，环形世界相当于如今的飞船空间，而护盾世界则完全是另一个星球。

    文中的一段景物描写十分优美：阳光斑驳地照在水面上，河流穿过小橡树林，一条带状的缟玛瑙石铺成的小路弯曲地从这里穿过，草地，河流，湖泊，森林，蜿蜒的道路，都很平坦；天空——如果还能这么称呼的话——在地平线的地方呈现出知更鸟蛋壳一样的蓝色，很快变成了靛青色，更高处看起来是黑色，随着与太阳越靠越近又热起来。一颗星星也没有。而就在所有的人都进入这个空间之后，不断缩小的通道口终于完全坍塌封闭起来，让这里成为一个虽然隔绝但是绝对安全的世界。

    金色的太阳在头顶上方发出耀眼的光芒，在长满青草的山上，哈尔西博士向大家解说这个微型戴森空间，测量出的直径为一亿五千万千米，这个空间在外观上看起来在奥尼克斯星球的中心只有几米的直径，但在内部，压缩的维度使它有了一个表面空间，是地球空间的许多倍。最神奇的是，从空间裂缝直接就能掉落到地面上来，简直比月前断层空间还不可思议，即使是利用空间跃迁技术，要从一个星球到达另一个星球也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资鹭嘉忽然感觉到，如今网络上流行的随身空间文看来并不是全无科学依据，起码这部科幻小说里就写了随身空间的原型，只不过想打破蛋壳出去的话就要费些力气，不是来去自如的，资鹭嘉感觉自己如今看这类文，很希望看到比如“光谱和能量的输出”之类的语言，不希望看到什么“修炼”、“洗髓”之类的描述了，在随身空间网文类型上，她偏重的是科幻风，不是玄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