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败玉

    第二天周一，陆明琪带了自己昨天做的小点心来到公司，今天是周一，去公司总是需要很大的动力，她希望今天大家的情绪能振奋一点。

    果然精巧的零食让同事们的心情轻松了一些，大家纷纷说着：

    “啊呀，是曲奇饼啊，上面还有核桃！”

    “明琪，这居然是你自己烤的？手艺真高啊！”

    “明琪是越来越会烹调了，如今连烘培都会了，以后打算烤蛋糕吗？”

    陆明琪笑嘻嘻地说：“以后我要做五星级的大厨呢！下一次带我自酿的米酒过来，昨天我尝了一点，很甜很好喝，我还加了蜂蜜的！”

    这一下连业务部门那边都轰动了：“天啊，明琪，你还会酿酒？很有情调啊，简直象一个小庄园主一样了！过去那些贵族地主的庄园，都是自己榨油酿酒的！”

    过了两天，这天晚上陆明琪在公司加班，恰好清芳也在加班，当事情做得差不多时，清芳看了看左右没有其他人，就从对面绕过来到陆明琪身边坐下，悄悄和她说：“明琪，你知道秀云的弟弟是怎么回事吗？可真是丢了大脸了！”

    陆明琪的两只耳朵立刻就竖了起来，如果是别的事情她可能也没这么大兴趣，或许还会觉得别人这是在背地里议论人家的私事，十分不好，但是秀云的宝贝弟弟，她可是一定要听一听的。

    陆明琪脸上那不谈私事只讲公事的淡泊立刻就退了下去，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满脸都是期待，目光炯炯地看着清芳，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表情很显然就是：“说呀说呀快说呀！”

    清芳见一向有点精神洁癖的陆明琪居然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很显然自己已经点燃了她内心的八卦之火，清芳仿佛看到了八卦炉里面的火焰在熊熊升腾，于是更加眉飞色舞地说：“她弟弟被学校开除了！因为他弟弟是个变态，露阴癖，当时打排球，估计是大家都比较嗨，这哥们儿居然在操场上对着一群女生就脱了裤子，把那东西露出来了，据说当时还一脸得意呢，结果把一群女孩子吓的，立刻就尖叫起来了，全都跑掉了，把教导主任也找来了，有人心细还拍了照片，这一下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铁证如山呢！学校当时就找了他家里人，因为他还年轻，也没有对其他人造成实质性伤害，就不报警了，但是要他家里人把他领回去，这书是念不成了，因为再让这么一个人留在学校，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学校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陆明琪万料不到竟然是这么劲爆的内容，虽然她之前曾经无聊地自己揣测过，但是无论她想的多么天马行空，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离谱儿，都没有想到事实居然比她最不靠谱儿的想像还离奇，看来现实才是最神奇的文学作品，真实发生的事情永远比小说电视更具有魔幻色彩。

    虽然是觉得那个男孩是咎由自取，但是陆明琪仍然唏嘘着说：“他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呢？已经上了大学，不再是个小孩子了，居然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他连一点社会常识都没有吗？对了，她弟弟现在怎么样？”

    清芳撇了撇嘴，说：“还能怎么样？在家里蹲着呗，据说精神已经有点不好了，受的打击太大，他家里还没说复读的事情，估计是想要等到这件事平息下去再说。真是个白痴，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今年九月份刚刚上的大学呢，还是物理专业，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家里可高兴了，结果两个多月就给退货回来了，一家人的脸面都没地方放了，因此秀云才会那么不对劲。这件事别人都是不知道的，我爸爸的同事和他家是邻居，消息传到我爸爸那里，他回来讲给我们听的。对了，秀云的弟弟叫做段庭玉，真是家庭中的宝玉呢，结果却做出这样的事来，一家人都扫得灰头土脸。”

    两个人的脑袋越凑越近，越说越热烈，硬生生把加班时间又延长了半个多小时 ，然后才各自意犹未尽地回家去了。

    今天回来得有些晚了，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陆明琪简单熬了一点粥，配着小酱菜吃了，洗澡后就飞快地打开电脑，给谢瑛发了一条私信：“天边新月：谢瑛，你在吗？”

    过了一阵，那边回复道：“月亮姐姐下班了！下一次叫我瑛瑛就好了，我家里人都是这么叫我的。姐姐最近在看什么书？我有点书荒了。”

    “天边新月：最近正在看一本关于大凉山彝族的书，《绝望的大凉山》，那个地方看上去完全没有希望，男人退化了，女人被压榨，多少扶贫款项都打了水漂，我真怀疑那里的人是基因突变了，正常人怎么会那个样子？”

    “微暖的星：我就知道当年小叶丹和刘伯承歃血结盟来着，真好奇为什么彝族在解放后会过得这么差！”

    “天边新月：我今天要和你说的其实不是这个，我们同事家里出事了，她弟弟在公共场合裸露外阴，被学校劝退了。”

    “微暖的星：（兔子头）啊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来给我听听，我的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天边新月：从前和你说过有一个特别想要儿子的同事，甚至为了怀儿子打女胎，就是她弟弟，一点也不出乎意料啊！那小子今年刚考上大学，结果马上就出现这样的事，在操场上发疯了，对着一群女孩子裸露下体，现在已经被遣送回家里去了。他们家这个事情是有历史基础的，他爸妈都特别渴望男孩儿，鬼迷心窍一样，生了两个女儿后一连堕了四个女胎，这才生出来这个儿子，真的是如宝似玉，取了个名字就叫做‘庭玉’，总算是一辈子的梦想成真了。他妈妈尤其爱这个儿子，一直到他七八岁了，夜里还搂着他睡觉，小的时候一直让他穿开裆裤，还当着外人亲他的小鸡鸡，让我感到这个男孩整个人的价值都在那个器官上了，简直就是生殖器成精了！这样的孩子心态能正常吗？难怪出现这样的事情！”

    很快对面就打过来一串哈哈大笑做鬼脸的表情，“微暖的星：哈哈哈哈哈，本来今天有点累，结果看了这件事，笑得我浑身发抖，连骨头都抖得轻松了，好像刚做完按摩一样。这个难道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说的，事物发展的必然性？客观规律不能违背啊！大学刚开学两个多月吧，还没到一个季度呢，天之骄子在学校里还没来得及成为风云人物，就这样被人家退回去了，求该男生心里阴影面积。”

    “天边新月：心理阴影真的不小啊，据说现在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了，精神有点异常的样子。他家里这一下全完了，家中的太阳被冷雨浇熄了火焰，一家人都凄风苦雨的，感觉整个家庭从此都失去了希望。”

    “微暖的星：他家里是不是真的把他当贾宝玉养的？天天捧在手心里，好像大熊猫一样，结果把人养废了，贾府最后也没有什么好结局，纵然有探春这样精明能干的人，不能发挥也是枉然。”

    “天边新月：也不是吧，据说他家里对他的期望还挺高的，他妈妈天天在他耳边说，自己生了两个丫头，又堕了四个女胎，才生下他来，所以他一定不能让家里人失望，从小听着这些，那负债真的像山一样重，万千宠爱在一身的福分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她弟弟从小也很要强，一直很努力的，今年终于考上了这座挺不错的大学，一家人的希望终于成了现实。哪知他家里的学子宴刚摆完没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像个残次品一样被学校退货回来了，真不知他们一家现在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估计家里面一股葬礼般的气氛。其实要说也有点同情他家现在的惨状，不过一想到秀云姐妹从小被忽视，还有那四个被堕掉的女胎，我就觉得，这真是自作自受。”

    两个人又说了一阵，直到谈兴阑珊，这才各自休息了。

    陆明琪这边睡下了，上海那边谢瑛还在床上兴奋得直蹦，这时房门轻敲了两下，一个优雅的女声在外面说：“瑛瑛，该喝牛奶了！”

    谢瑛跳下床去开了门，谢佩琦端了两杯牛奶走了进来，看着女儿脸颊上那两团好像刚刚擦上胭脂一般的粉红，谢佩琦笑着说：“怎么了？那位月亮姐姐又说了什么，让你高兴成这样？在外面就听到你的笑声，还带着颤音的，你当时是乐成什么样子？”

    谢瑛拿过一杯牛奶，咯咯笑着说：“妈妈，今天可有意思了，月亮姐姐和我说了个特别有趣的事情，是这样这样。不过这还不是最让我高兴的，我最开心的是，今天明琪姐姐主动给我发私信哎！从前都是我去找她说话，她会回应我，但是今天她居然先找我说话了，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不再是出于礼貌地回复我，而是真的把我当成朋友了？觉得可以把心里话说给我听？我太高兴了，我和姐姐的关系大有进展！”

    谢佩琦白玉般的手指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宠溺地说了一声：“不过是一点点风吹草动，看把你高兴的，只绿了一片树叶，就以为整片树林都到了春天。我和你说，从网络关系进展到现实关系，还有好长的距离呢，那可是实质性的改变，不容易的，她现在恐怕只是把你当作一个说得来的网友，能够倾诉一下心情的那种。而且你们两个离得又远，你想追她更是不容易了。”

    谢瑛立刻就象被戳了一个眼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她垂头丧气地小口啜着牛奶，过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说：“妈，明琪姐姐一个人住，从没听她提起过她的亲人，如果她过年的时候也是一个人，那样我就可以过去陪伴她了，解除她的寂寞，让她感受到爱情的温暖，你说这个方法怎么样？”

    谢佩琦哈哈笑着说：“你这个企划案策划得可真挺好，在她的情绪最复杂的时候打动她，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爸爸要怎么过年？”

    谢瑛脸上微微一红，有些羞窘，但她马上就大大方方地说：“妈妈，你可以和爸爸出去旅游嘛！上海的冬天本来也不好过，又阴又冷，不如去欧洲东南亚玩一玩，你们从前不是经常这样吗？”

    谢佩琦笑得前仰后合，道：“你这个狡猾的家伙，从前不都是一家人一起去吗？被你说得好像我和你爸爸把你丢下来自己偷偷出去玩一样。“

    一连几天，秀云的脸色都没有好转，整天如同乌云盖顶一样，真有一种黑寡妇的感觉，虽然她没有再爆发，但是陆明琪也觉得对着她心情有些压抑。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日，终于不用再面对秀云，好好休息了两天之后，周一陆明琪带着一点希望来到公司，希望经过一个周末，秀云的心情能够缓和下来一些。

    但是哪知在办公室一看到秀云，只见她的脸色更黄了，整个人瘦下去一圈儿，只是之前的那种戾气现在减轻了许多，全都换成悲伤忧虑了，陆明琪一看就知道她家里又出事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在茶水间吃饭，陆明琪出于礼貌，问了一句：“秀云，今天脸色不是很好啊，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秀云的眼圈儿顿时红了，微微有点哽咽地说：“我妈妈病了。”

    陆明琪立刻就明白了，连忙说：“那快去医院啊！”

    “去了，就是第三中医院，找了专家用了最先进的仪器，叫做‘脉象分析诊疗仪’，用的什么光纤传感技术，给我妈诊断的是肝肾亏虚，心火亢盛，偏偏又心血淤阻，这病很难治，要慢慢调理，关键是医生要我妈心情平静，好好休息，可是我妈一辈子操心要强，家里事情又多，能放下一切安心休养吗？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是喝中药一点点调理了，可能得个一年半载的呢。”

    陆明琪想了想，仍然是说了：“要不要带你妈妈去看看西医？我在网上看到的，说还是现代医学更可靠一点。”

    秀云摇头道：“我家还是信中医，中医才是治本的，几千年传下来的呢，博大精深，而且很玄妙，一把脉就知道五脏六腑的情况，现在有了仪器就更精确了。那药方开得也用心，要经常复诊，随时加减的，都是草本的药材，副作用也小啊！我们托了人才找到这位老中医，否则要挂他的号，不知道要等多久呢，中医院人山人海，大家还是信中医的。对了明琪，你现在还没生过孩子，要不要也开一些调理的中药来吃着？通经理气，可以预防乳腺癌的！”

    陆明琪皱起眉头哼哼了两声，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绞尽脑汁转换成另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