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灯影伊人

    “各位，周五是合作公司建立10年的庆祝会，晚上下班后要去酒店，我们部门每个人都要去的哦，记得要穿礼服裙，不能穿工作服装的，要打扮得漂亮一些啊！到时候一群仙女下凡了！”

    江檀在上面开玩笑似的说着。

    陆明琪一听说礼服，立刻头皮一紧，这些年她很少买衣服，即使买也是买的宽松运动式，因为行动方便，礼服裙……

    她运转大脑仔细想了想，终于想到自己前两年买过一条胭脂红色长裙，很古典很优雅，当时实在是很爱那条裙子，因此就不顾价格买了下来，但是买回来后只穿了几次，就因为懒得扮淑女而压箱底了，看来今天晚上要把那条裙子找出来清洗一下，周五好穿着参加庆典。

    周五忙碌了一天，将近六点的时候，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同事们相互招呼着去换衣服，陆明琪从自己的小文件柜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就和几个女孩子一起去了洗手间。

    女孩子们在隔间里一边说笑一边脱去呆板的工作装，换上了各自带来的晚会服装，然后走出来对着洗手台边的大镜子左照右照，洗手间里不住发出惊叹声：

    “哇，你这条裙子好美，穿上之后真的像公主一样！”

    “这件小礼服一上身，简直认不出是你了！”

    “明琪，从没见过你穿这条裙子啊！气质完全不一样了，简直就是大家闺秀！只不过你的发型要变化一下，马尾辫稍稍影响气场，我给你盘个头发好不好？”江檀笑着说。

    “好呀，檀姐，多谢你！我都不知道自己盘了头发会是什么样子呢！”陆明琪开心地笑道，此时的气氛是那么热烈而轻松，真让她有一种跨年晚会的感觉。

    当女孩子们换好衣服回到办公室，立刻引起了一片惊呼，有的男同事甚至吹起口哨来，有人起哄道：“姑娘们应该每天都这么穿，这才叫漂亮，下次带你们去见客户谈价格！”

    贺锦更是两只眼睛放出星星来，直直地看着陆明琪，说：“明琪姐姐，你太让人惊艳了，真的刮目相看啊！你平时总是一本正经的，没想到会这么美！”

    陆明琪冲他笑了笑，回到座位上。

    江檀拿出一个备用的盘发箍，将陆明琪的一头长发高高盘在头顶，然后仔细打量了她一下，点点头说：“太好看了，如果能化一点妆就更好了，你有带眉笔口红来吗？”

    陆明琪耸耸肩，道：“没有唉，檀姐，你知道我从来不化妆的，没有那些东西，算了，我天然美，就这么过去吧！”

    江檀连呼可惜，不过化妆品这些东西都是各用各的，尤其是唇膏，更是不好互相借用，因此只能留有一点遗憾了。

    酒店的大包间里一片沸腾的声浪，人们的讲话声和玻璃酒杯相碰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生动地展现了什么叫觥筹交错，陆明琪和几个女孩子窝在桌边尽量不引人注意，一边聊天一边吃菜，但是过了一会儿终于被江檀叫过去和领导喝酒，于是陆明琪只能和其他人一起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间，耳朵里灌满了“你们部门都是美女啊！”“今天第一次和你见面，真的应该早一点认识你啊！”

    这样火热的气氛之中，好像一切忧虑都不存在一样，这一刻只有尽兴畅饮畅谈，整个世界好像都一片光明，分外美好，真的有一种圣诞节的气氛。

    只不过陆明琪实在不习惯这么热闹的环境，当巡回敬酒告一段落的时候，她就悄悄溜了出来，来到酒店的中庭之中。这里布置得十分具有园林气息，庭院中心是一个水池，水池中有一个小小的喷泉，池中还有红色的鲤鱼游来游去，周围栽种了许多竹子，让陆明琪不由得想起自己空间中那一大片毛竹林，只不过这里的竹子明显纤细了很多，色泽也显得更加翠绿，显示出一种精心呵护的娇嫩。

    竹枝上挂了一些黄色的灯笼，里面的灯泡瓦数不是很高，因此看上去朦朦胧胧，再配上四周散放着的一些盆花，木芙蓉栀子花之类，甜美的花香混合着竹林的清香，在水银一般的月光下显得如梦如幻，几乎有点像仙境一样。

    陆明琪站在竹林边，酒店里面那喧嚣的声音若隐若现地漂浮在耳边，显得那么遥远，一时间她几乎感觉自己是置身另一个世界。虽然在空间中可以让她有一种脱离尘世的感觉，但是那里面毕竟绝大部分都是天然环境，人工建筑只有那辆房车，仿佛是人类文明开始之前的自然界一样，但是在这里，则让她体会到了那种人工美，展开联想后竟让她想到了大观园，又想到了西游记里面的仙人洞府。

    就在陆明琪沉浸于幻想之中时，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嗨，美女，你站在那里，真像电影镜头。”

    陆明琪转头一看，只见台阶上站着一个长发披肩，身材高挑，一身珍珠白长裙的女孩子，她身后有一盏复古路灯，淡淡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她面容饱满秀美，两只眼睛闪闪发亮，肌肤上透出珍珠一样的光泽，既有气质又有活力。她手里还端着一个高脚酒杯，酒杯里是橙红色的液体，整个人透出了一种略带奢华的浪漫风情。

    此时那个女孩子轻灵地走下台阶，来到陆明琪身边，微微偏着头看着陆明琪，笑着说：“你的妆化得真好，一点也看不出来。”

    陆明琪微微苦笑了一下，道：“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化妆，所以就没化。”

    女子咯咯笑了起来，酒杯中波光摇荡，过了一会儿说：“你真的很有趣。我看你在这里已经站了一会儿了，为什么不进去呢？你喜欢清静？”

    “是的，那里面太吵了，我不太擅长和人交际。”

    “你是和谁一起来的，很多人吗？”

    “公司活动，关联公司十年庆，要来捧场的。”

    女子摇晃着杯子里的酒，轻叹了一声，说：“啊，公司庆典啊，那的确是很热闹的。”

    “是啊，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女孩子眼睛一亮，说：“你是不是也很喜欢看红楼梦？”

    陆明琪笑笑说：“是啊，尤其喜欢里面的衣服和器物描写。”

    女子妩媚的丹凤眼立刻变得弯弯的，翘起嘴角露出一口白牙，说：“那你一定也喜欢里面的园林风景，大观园里面很多精致的地方，非常有情韵，住在里面就像活在诗里一样。怪不得我刚刚看到你，就觉得很熟悉，好像是探春和黛玉合为一体了。”

    陆明琪今天也是喝了一点酒，在这样如同醇酒一般的的情景之下自然而然就容易敞开心扉，便说出了心里话：“最怕的是虽然有一颗红楼梦的心，却活在水浒传的世界里。”

    女子眉毛一挑，问：“怎么说？”

    陆明琪呼出一口气，想了一下，说：“我们公寓楼里面有人死掉了，是被人追债的。”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有人招惹你。生命的过程总会遇到麻烦的，自己小心啊，远离那些制造麻烦的人！对了，我叫谢瑛，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明琪。”

    “你多大了？女孩子对女孩子，问一下年龄不会显得冒昧吧？”

    陆明琪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可保密的，我今年三十一岁，你呢？”

    “哇，那么你是姐姐哦，我今年二十六岁。姐姐，你是不是很喜欢古典的东西？我觉得你会喜欢日式园林的，我知道有一家日本料理店，那里的中庭就非常有日本风味，十分清雅的，有石板路，小红桥，还有竹筒连接的引水道，你如果去那里坐坐，一定开心的！”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快就贴近了，陆明琪甚至能闻到谢瑛身上的香水气息。谢瑛侧着头，眼神黏在陆明琪脸上，在她面颊上不住流连，把每一个细节都反复看过，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甜蜜，两个人的距离近到胳膊有时候都会不经意地碰触到，。

    陆明琪对于与别人的接触一向是很敏感的，很注意与人保持距离，因此谢瑛的胳膊一碰触到她的小臂，她立刻就会有一种轻微的触电感，感觉十分异样，陆明琪的手臂就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点点，肌肉也有些绷紧了。不过谢瑛一直在她耳边“姐姐，姐姐”地叫着，十分亲昵，让她感觉自己可能是过于敏感了，女孩子之间亲密一些本来就很平常。

    两个人一直聊了二十多分钟，陆明琪觉得自己出来的时间够长了，就对谢瑛说了声抱歉，打算回到包厢里去。

    谢瑛连忙叫住了她，甜甜地笑着说：“姐姐，留个飞客号好吗？我们可以在飞客上聊天的啊！”

    陆明琪对人有一种本能的戒备，况且她的确也不玩儿那些新潮的社交软件，便推脱道：“我不会玩儿飞客，没有账号。”

    “那么TT软件呢，苏苏聊天呢？都不玩儿吗？天啊，姐姐，你简直太古典了！你看微窗吗？”

    陆明琪摇了一串脑袋，这时终于停下了，说了一句：“我看微窗。”

    谢瑛听到她这句话，顿时如同茫茫黑夜之中看到曙光一样，陆明琪甚至觉得自己仿佛都能听到她松一口气的声音。

    谢瑛高兴地说：“好呀，姐姐，我的微窗号是‘微暖的星’，你的微窗名字叫什么呀？”

    “天边新月。”

    “耶，我们的微窗名字好搭啊！回头我找你聊天啊！你一般什么时候上线？”

    “不一定的，不过晚上会多一点。”

    “记得我啊姐姐，回头我私信你！”

    在谢瑛一连串的丁宁声中，陆明琪走远了，谢瑛的叮嘱让她觉得有些好笑，但却又有一种奇怪的暖流，自从母亲去世，自己就不曾再被人这样殷勤嘱咐，一直都是用理智控制一切，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中，因此今天晚上谢瑛这样如同刚出巢的小鸟一般，新奇急切而又脆嫩地不住叫着自己，让陆明琪不由自主地有一种想呵护她的感觉，不忍心让她失望。

    悄悄溜回到包厢，陆明琪本来想坐在角落里和几个同事聊聊天，但是很快就被抓过去喝酒，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喝了两杯。整个包厢里面一片人声鼎沸，如同煮开了的汤锅一样，陆明琪不由得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上面的时间，发觉已经十点半了，这一场狂欢也快进入尾声了。

    熬到十一点多，庆典终于结束了，陆明琪和大家一起走出酒店，当看到外面夜空中的星星，她不由得心头一阵轻松，今天的艰巨任务总算完成了，太多人的环境会让她感到紧张而窒息，如今终于可以回家去了。

    分派好了回去的车辆，宾主纷纷握手道别，挥手打着招呼，都是一幅依依惜别的表情，陆明琪站在人群里，脸上挂着笑容，见告别仪式基本差不多了，便和两个同事一起钻进车里，后背往座椅靠背上重重一靠，终于完工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好在车子把人直接送到社区门口，因此陆明琪在路上并没有花太多时间，这样直接送达也让她觉得虽然熬了夜，但还不是太辛苦。

    陆明琪坐着电梯直上十六楼，进入公寓后点亮了灯，查看了一遍房间，见没有异常情况，便关了灯进入空间。

    房车里一片灯火通明，陆明琪飞快地洗了个澡，虽然是昨天才洗的头，但是她还是又洗了一遍头发，整个晚上烟味酒味实在太浓烈，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上沾满了那些气味粒子，即使进入空间仿佛都仍然能够闻到，如果不清洗干净，就这样睡了的话，实在是不舒服，也有一种玷污空间的感觉。

    吹干了头发，陆明琪穿着睡衣回到卧室，这时庆典带来的残余情绪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心情基本上平静下来，正好睡觉了。她躺在床上正要关灯，忽然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点开微窗，一眼就看到有两条私信，还有一个新增关注。

    打开私信，果然是谢瑛发来的，只见上面写着：“微暖的星：姐姐，你回去了么？今天辛苦吗？”“微暖的星：明琪姐姐，早一点休息啊！我擅自揣测，你是一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今天一定打乱了你的作息时间，会不会有一种颠倒错乱的感觉？”

    陆明琪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就弯成了一个弧度，她回复了一条消息：“天边新月：已经准备睡了，偶尔破例一次倒也还好，感觉很新鲜，这也算是不走寻常路吧。晚安。”

    回复完私信后，陆明琪顺手就将对方也关注了。然后将手机放在一边，关了灯，脑袋枕在枕头上，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