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崭新的空间

    陆明琪高高兴兴回到广州，连往日感觉最郁闷的办公室都让她有一种亲切感。

    上班第一天，她就请同事们品尝哈尔滨红肠，并且给本部门每个同事都送了一袋新鲜的苜蓿叶。其他同事倒也罢了，只有秀云一看到嫩绿的叶片和紫色的苜蓿花，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生命之光一样。

    回到广州后，陆明琪抓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用自己的公寓作抵押，贷款买房车，这一路她可真的是饱受刺激，虽然这个时候空间中气候宜人，很适合露营，但是她实在再也受不了空间中的原始环境，她觉得自己突然间变成末世生存狂一样，仿佛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外面满是危险，自己只有在空间中才能生存。

    房车的交货比陆明琪想象的快，七月中旬的时候，厂家通知陆明琪可以出货了，陆明琪便开启了城郊的租赁仓库，这间仓库当初为了购买家禽家畜她曾经短期租赁过，如今是驾轻就熟，这一片地方原本是工厂区，可是如今已经荒废了，所以租金不是很贵。

    在仓库中将房车收入空间，陆明琪强行按捺住心头的兴奋，没有立刻欣赏空间中的新景象，而是竭力镇定下来回到自己的公寓，锁好大门，深吸一口气，再次进入空间。

    墨绿色的房车静静地停放在溪水边，陆明琪打开车门进入车体内部，目光转动，满含感情地环视着车厢内的家具，然后按动按钮，打开扩展仓。

    车尾和车身两侧的扩展仓缓慢而又流畅无声地滑动了出去，如同流水一样，很快车体内的面积就增大了一倍，原本挤在一起的家具之间如今有了很宽松的空间，可以随意在其中走动。

    陆明琪在展开后的房车中来来回回走了几遍，卧室里是一张1.5米的双人床，原本紧贴在床边的衣柜已经随着扩展仓外移，留出了一条通道出来，陆明琪坐在松软的床垫上，还在上面颠了颠，她真的要乐出来了，现在再也不用爬高床了！

    房车完全展开后使用面积有四十平米，比陆明琪的公寓要宽敞几倍，厨房里设备齐全，下面橱柜里嵌着烤箱和冰箱，上面是宽敞的料理台，电子炊具整洁地摆放在上面，洗碗机摆放在一旁，盥洗室隔壁放着洗衣机和烘干机。客厅里，陆明琪坐在皮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对面车壁上立刻波光流动，出现了几个人物，是正在热播的电视剧，幸好空间中也有电子信号。

    陆明琪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沙发后的车壁，发出略有些沉闷空洞的声音，房车厂家和自己说，这是最新的设计，用了双层材料，外面是高密度金属，内层是高分子超薄材料，中间形成了一个中空层，因此可以最大可能保持温度，达到冬暖夏凉。陆明琪很容易就理解了这一点，就是暖水瓶的原理嘛！

    陆明琪来到了客厅外面的金属阳台上，站在那里向里面打量着，这就是一个完整的住所了，自己在空间里终于也有了可以安乐居住的地方了，想到这些天来的焦虑和担忧，陆明琪刚刚稍微平静下来的心情立刻重新激荡起来，而且比刚看到房车的时候更加激动，一时间她简直兴奋得心肝都在颤抖，恨不得跳起来大叫几声才好！自己终于什么都不用害怕了！

    攥紧拳头举起来用力挥动了几下，陆明琪终于又渐渐冷静下来，她立刻想到了一件事，连忙出了空间，回到公寓，从衣柜底部取出了一个公文包，拿回到空间里面，取出公文包里的文书，收在卧室衣柜中的保密抽屉里，那里面全都是房产证、存折、毕业证之类， 都是重要的证件，放在外面总是觉得不是很安全，如今既然房车已经到了，就干脆收进房车里面。收好文件，锁上指纹锁之后，陆明琪站在衣柜前，忽然觉得有一种喜剧般的荒谬感。

    这一天的几乎所有时间，陆明琪都用在布置房车上了，这辆高级房车虽然主打的是拎包入住，但是提供的毕竟只是主要家私用品，比如床单床垫之类，一些比较私人的用品则没有匹配，因此陆明琪就要从自己的公寓中不断往里面折腾，比如衣服、餐具、洗漱用具之类。很快，她的公寓里就变得空荡荡的，而房车里的内容则丰富了许多，不再是之前样品车的样子，虽然整洁漂亮，却缺了一点生活气息，如今则真正有了一种宜居的气氛了。

    陆明琪打扫了一下卫生，安排好了日常用品，这时她终于觉得自己有点累了，之前太过兴奋，好像充满了电的机器人一样干个不停，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现在房车布置得差不多了， 才感觉到疲倦。

    陆明琪坐在客厅伸直了腿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就到厨房简单做了一顿晚饭，新厨房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开始渐渐黑了下来，空间中也是一样，夜幕开始降临。只不过今天晚上与平时不太相同，原本到了夜间就一片漆黑，只靠星月之光照亮的山谷草原之上，突然出现一个新的发光体，一团橙黄色的光晕浮现在山脚下，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巨大的萤火虫，又好像一个特大号的黄纱灯笼。

    那团橙光与月亮星星所发出来的银白色的光彩不同，不是那种虽然高洁出尘的，但是却带着冷意的光，而是散发出浓浓的温馨况味，这个时候如果山路上有一个经历了漫长路途的旅人，看到这一团光，立刻就会感到家的召唤，让她顿时升起停泊下来的渴望。

    此时，这团橙光的发源地中，一个女子正悠闲惬意地穿了一件宽松的棉布浴袍斜靠在床上，玄关柜上也安了一台电视机，此时她正一边梳理着自己及肩的头发，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文娱节目，虽然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却半点也不显得孤独寂寞。

    陆明琪这个时候感觉到格外的轻松自在，她感觉自己就像漂浮在草原上的晨雾一样，身上轻飘飘的，仿佛一阵轻风就能将自己吹送到遥远的地方去。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梳子，手指轻轻穿过发丝，刚刚洗过的头发已经用风筒吹过，现在半干了，不会湿哒哒的难受，房车车顶的太阳能发电机已经开始运转，现在正是阳光充足的季节，因此她并不担心电力问题。

    说也奇怪，住进房车之后，她连用电用水都大方了很多，洗头洗澡都慢条斯理的。因为房车的车顶包括扩展仓和阳台顶端，都铺了大面积的太阳能电池板，每天的发电足够一家五口人使用，现在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用电当然不需要节省。至于水，旁边的小溪十分清澈，底部铺满了石子，没有多少泥沙的混浊，吸水管伸到小溪里面去，就可以抽取大量干净的水，再经过房车里面的净化水装置，几乎可以直饮了，这样不用担忧资源的生活真的太惬意了！

    陆明琪懒懒地靠在大靠枕上，手指划着电脑屏幕，看着上面的笑话文字，不时也抬起头来看看对面的电视。虽然一边看电脑一边看电视显得十分浪费，但是紧张了这么久，这时的任性实在是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陆明琪甚至觉得，娱乐和精力只有这样挥霍使用才是真正放松的。

    到了十点多，陆明琪体内的生物钟开始起作用，提醒她现在是该休息的时间了。

    陆明琪一向是一个作息非常有规律的人，轻易不肯熬夜的，如果十点半之后还不睡觉，即使身体可能并不那么疲惫，但是却会让她内心深处有一种凄凉的感觉，这种感觉听起来似乎十分怪异，深夜不睡怎么会和凄凉联系在一起？陆明琪没事的时候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她觉得可能是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大家都已经睡了，而自己却不睡，一个人在孤寂的夜里睁着眼睛，所以会感到难过。不过也可能只是单纯因为自己是一个爱好规律生活的人，一旦打破规律，就会有一种不适感。

    这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因此即使后来来到广州，大城市夜生活丰富，陆明琪也仍然保持着这个习惯，夜生活总会让她有一种晨昏颠倒的感觉。

    陆明琪关了电视熄了灯，就躺在了床上。空间中这个季节也是很炎热的，尤其是晚上休息时，更加难以忍受那种闷热，卧室里面的空调正在运转，不过并没有调到很低的温度，遥控器上显示是二十六度，陆明琪不习惯太低的温度。

    虽然是山脚下孤零零一辆房车，周围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房间里更是漆黑一片，但是这个晚上陆明琪却睡得格外地香，不但没有像从前那样被莫名的声音惊醒，甚至连梦也不做一个。

    从前她睡觉的时候总要竖起一只耳朵，仿佛一只栖息在原野上的野生动物在防备猎食者，往往即使似乎是进入深睡眠，但她潜意识里总是断断续续地警惕着，脑子里那根弦仿佛总是绷得紧紧的，不能够放松，因此即使早早躺下，到了第二天早上也仍然会感觉到疲惫。

    但是今天晚上却完全不一样了，陆明琪抛却了一切忧虑和惊扰，仿佛婴儿一样沉沉地睡着，即使外面有什么声音，也不会惊醒她，似乎航行已久的船终于回到港湾了一样，静静地停泊在岸边，不再经受暴风骤雨的洗礼，而是享受和风丽日的抚慰。

    第二天早上，陆明琪是在鸟叫声中醒来的，她看了一眼折叠床头柜上的闹钟，刚刚六点多一点。这个时候窗外已经照进来朦胧的晨光，光线中带着淡淡的橙红色。

    陆明琪关掉了闹钟，在床上又懒了一会儿，便起来刷牙洗脸。透过盥洗室的玻璃窗向外看去，只见远处山峦的后面一轮红日正鲜妍地上升，朝阳将周围的云层都染得通红，仿佛打翻了朱砂染料。初生的太阳看起来如此巨大，仿佛这一刻它离地球特别近一样，将它艳丽的光辉倾洒大地，让一天开始的时候具有一种令人震动的美。

    陆明琪手里的牙刷不由自主地带着泡沫就停在了嘴里，这是她在灰霾的城市中、狭窄的公寓楼里绝难看到的。

    陆明琪这一天早上格外地精力充沛，昨天晚上那一夜酣睡仿佛将她几个月来不足的睡眠都补充了过来，她此时的身体轻灵得像一只燕子，翩翩地在厨房和客厅中飞来飞去，轻捷地做了早饭，愉快地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吃完了早餐，这时她感觉自己不是要开始新一天的工作，而是刚刚从度假酒店里起身，准备奔赴下一个目的景点。

    但是当陆明琪来到公司里，之前那种仿佛另一个世界的美好感觉就消失了。工作像山一样压了下来，间隙的时候还要听秀云抱怨她的公婆。

    陆明琪喝水的时候问她：“既然这么合不来，为什么不让她们搬出去住呢？妞妞也不小了，可以不用麻烦她们了。”

    秀云苦着脸说：“没办法啊，法律不是规定，和老人住在一起可以减税的吗？否则个税就又要多交一点了。再说她们的退休金也能贴补我们一些，不然日子更加难过了。”

    陆明琪一口水差一点顺着气管流了进去，她咳嗽了两声，却终究没有说话，心里则在想，等到自己老年的时候，不知道公立养老院还存在不存在。

    另一边的业务人员则在讨论着一本新近流行的书：“我刚买了一本《猎食一族——富豪》，那本书写得真不错，我靠，那些有钱人真的是凶猛的肉食动物，这凶残，难怪人家有钱啊！控制欲望超强烈的！这就是野生动物的本性，可是我们很多人都被磨没了动物性 ，一个个都太文明了，所以才这么穷，我们倒是也应该学学那些老虎豹子之类。”

    听到这几句话看，陆明琪顿时想到自己这一次回老家时候的所见所闻，那些火车里的人，街道上的人，还有自己的生物学父亲，身上都带着一种凶蛮暴戾，虽然他们表面上都显得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道德感，但陆明琪本能地感觉到，那些人随时都可能撕碎他们所标榜的豪爽、豁达、直率的面具，露出里面**裸的贪婪嘴脸。

    她又想到那句流传很广的“穷人羊性，富人狼性”的话，从前自己在一定程度上也认可这句话，但是这一次的回乡见闻让陆明琪彻底粉碎了这个想法，穷人绝不是纯洁善良的羔羊，相反，穷人更可能是饿狼，只是相对于毛色鲜亮吃饱了肉的狼要落魄一点罢了，但是他们的本性很可能是相同的，穷人甚至有可能比富人更凶残，毕竟眼睛已经饿得发绿了的狼见到食物会更加疯狂的。

    陆明琪眼前不由得浮现出自己在家乡看到的景象：破旧的房屋、萧条的市面、蛮横而又贫穷的人，连银行里都显得十分黯淡陈旧，仿佛金银的光芒都无法照亮那个地方，金钱在那里都失去了魔力。陆明琪在老房子里每天往窗外一看，就有一种沉重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十分憋闷，那是一个看不到未来希望的地方，抑郁之中带着焦躁，有一种莫名的愤怒。

    她转念又想到自己的空间，不知为什么便轻轻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