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该来的人

    进入一月，广州接连来了几次寒流，空间中的天气也更冷了，陆明琪用温度计测量了一下，已经降低到零下，湖面也结了一层纸一般薄的冰，经常能看到那些大型一些的水鸟从天空中飞下来，用嘴破开冰层，钻到水下去捉鱼。

    陆明琪把手放在嘴前呵了两口气，冬天里大家都很艰苦啊！

    十五号是发工资的日子，每个月到了这一天，陆明琪干活都觉得格外有劲儿，而且是从十四号就开始激动。这个月的发薪日虽然不像从前那样心潮澎湃，但她仍然觉得这一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外面世界的金钱对她来讲仍然是重要的，因为空间中还有很多欠缺，需要外界物资来完善。

    只是一拿到工资单，陆明琪就不由得像每个月这个时候一样都要皱一下眉头，三万多元的工资，到手却只有两万两千多，社保费用和所得税足足占去三分之一还多，让她真的有一种一个月白干的感觉，好在现在已经不用还房贷了，否则她的感觉更加凄凉。

    一想到自己对空间的规划，还有竹林里堆放的那一批新买来的工具，陆明琪就不由得抱怨了一句：“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国家了，也不看福利有多好，光看这些税费，我还以为是北欧的高福利国家呢。”

    坐在她对面的秀云立刻得意洋洋地说：“所以说你要结婚啊！结了婚，所得税和社保费立刻就降下来了，**还是很人性化的，结婚生孩子是很大的支出，就这样变相补贴我们一下喽！这样也是应该的嘛，毕竟我们为民族延续血脉，是很大的付出，如果大家都不结婚，图自己省事要独身主义，中国以后不就没人了？”

    这时路过的一个男业务员也眯着眼睛笑着说：“是啊，这就是对不婚者的惩罚！”

    陆明琪一听，更加想骂人了，非把生孩子和结婚联系在一起，这是什么鬼？

    旁边的慧敏则满不在乎地吹了一下手中的工资单，十分光棍地说：“反正我不怕，我就算不结婚，也一分税金都不用交，都是自己的！”

    陆明琪苦笑了一下，慧敏刚进入公司，工资比较低，估计除去社保费，到手刚刚一万块钱，一万元是所得税起征点，所以她不用交税，但是社保还是要交的，而且交的比已婚者高，总有躲不开的事情，况且这种抗争方式也真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晚上，陆明琪回家路上绕了一下，来到超市，买一点自己需要的东西。冬天里的蔬菜和鸡蛋都比较贵，但是空间中现在很少出产，因此她也只得在外面买，最近总吃笋也有有些腻了，自己毕竟不是熊猫。

    陆明琪挑了一把小油菜，又拿了一颗白菜，就去拿鸡蛋。蛋类区域，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散装鸡蛋看起来都不是很新鲜，蛋壳十分光滑，好像已经摆在那里好多天了一样，而且即使蛋壳光滑，也透出一种黯淡的感觉，完全不是新鲜鸡蛋蛋壳的那种粗糙鲜活的感觉。

    陆明琪轻轻叹了一口气，只好买旁边包装好的鸡蛋，那种精装鸡蛋看上去似乎还能好一些。

    回到公寓，陆明琪把小油菜洗干净，准备做一碗青菜鸡蛋面。但是鸡蛋刚一打到锅里，她就忍不住叫苦，原来鸡蛋的黄已经散开了，和蛋清混在一起，黄黄白白看着十分浑浊。陆明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鸡蛋捞出来，因为毕竟还挺贵的，一会儿盛出来后如果没有异味，还是吃掉吧，或许以后自己应该买咸蛋皮蛋才好？那种蛋毕竟可以长期储存的。

    吃完一顿心塞的荷包蛋面，陆明琪无比盼望春天快点到来，自己就可以养鸡养鸭，每天吃新鲜的蛋类了！

    第二天到了公司，陆明琪就和同事抱怨昨天买的鸡蛋不新鲜，大家都说现在鸡蛋比较贵，卖得自然就慢，因此难免会有散黄的。

    秀云一边修着指甲，一边懒洋洋地说：“我家还好啦，我婆婆在阳台上养了鸡，每天都有新鲜鸡蛋可吃，那鸡蛋捡在手里还是热的呢！”

    陆明琪在一旁听得暗自咬牙，秀云的老公掏空了父母的积蓄总算买了一套婚房，对了还有他妹妹的彩礼，所以能够买得起带阳台的房子，虽然那地段有点偏远。

    总算到了周末，陆明琪星期五下班的时候感觉分外地轻松，周六那天上午，她跑到空间中钓了几条鱼，就回到公寓里继续搜索种植养殖的资料，这种时候她感觉分外地超脱，当她全心投入空间的时候，外界的很多烦恼与愤怒似乎都暂时远离了，她可以不再去想自己在外面所遭遇到的事情，这里就是自己全部的世界。

    到了周一的时候，陆明琪意外地发现秀云没有来上班，一问经理，才知道她请了一周的病假，陆明琪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周五一起工作的时候秀云还好好的，身体虽然臃肿但是还算健康，不住地和别人秀自家的新鲜鸡蛋，还有老公贴心给买的零食，怎么突然之间就请了一周的病假？她脑子里倏忽掠过一个念头，顿时就让她皱起了眉，摇摇头连忙投入工作。

    果然，中午吃过饭在办公室闲聊的时候，就听到在公司已经十几年的资深同事说起秀云的事情。

    “啊呀，你们还不知道吧？秀云引产了！胎儿已经四个多月了，据说长得很好，很健康，也难怪，她之前吃的那么好，孩子当然长得好了，可惜是个女孩子，只好打掉。之前她一直抱着希望，希望再怀久一点，就能看到那东西长出来，但到现在还是没长出来，她就做掉了，打下来后她还拿过来掰开看了看，说好在没打错。”

    陆明琪顿时觉得自己刚刚午饭吃下去的酱烧鲫鱼开始不住地往上反，仿佛要从自己喉咙里跳出来一样，虽然偶尔刷微窗的时候也能看到有人说堕女胎的事情，但是那毕竟不是发生在自己身边，可是这一次却是自己同事这么干，让她实在接受不了。

    慧敏在一旁唏嘘地说：“前一阵她还很开心，把肚子里的孩子当做宝贝，没想到两天没见，居然做掉了，看她之前那么珍爱那个孩子，我真想不到她堕胎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狠心。”

    陆明琪低声说：“可能在她心目中，只有男孩才是她的孩子，女孩根本就是不该来的吧。”

    忙忙碌碌又过了一周，转眼到了周四，这天下午部门开会，工作内容讲完之后一时没有散场，经理和大家说：“后天是休息日，我们去看一看秀云吧，她作了引产，身体也受了很大的损伤，作为同事，我们还是应该去看一看的。”

    陆明琪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她打心眼儿里希望这些话没有进入自己的耳中，她是真的不想去看做出这种事情的秀云。

    “我们部门现在六个人，我出一千，明琪六百，剩下你们四个，每个人三百元，凑成两千八百元，我们给她两千元的份子钱，剩下八百元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我们也好久没聚会了。慧敏，回头记得收钱。”

    慧敏歪着脖子点头答应了。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陆明琪故意落后一点，走在了经理身边，小声说：“檀姐，我周六有事，只交钱不去她家，可以吗？”

    江檀看了看她，语重心长地说：“明琪，我知道你心里有想法，不过这种场面上的事情，最好还是去吧，大家都去你不去，虽然出了钱，但看在秀云眼里也是不好，大家以后在工作上还要合作，人在社会上，总要适应现实的。”

    陆明琪没有再说话，她知道江檀说的是对的，自己那么做，就是出力不讨好，从经济学来看很赔本的，但她实在是不愿意看到此时的秀云。

    陆明琪回到座位上，从电子账户支出六百元给慧敏，其他人转账的转账，给现金的给现金，回头慧敏还要找个利是封把钱都装在那里面，虽然电子货币广泛使用，但是这种随份子的事情还是用传统的方式比较好。

    周五又忙了一天，结果本该放松休息的周六又要在上午十点集合去秀云家里，虽然集合的时间也不算早了，但由于有时间限制，总会让人有一种压力和紧迫感。

    第二天早上，大家一起买了些水果，六个人乘着两辆车就来到秀云家所在的社区。陆明琪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上一次的印象已经很淡了，这次再一看，也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怎样，只觉得这个小区虽然建筑也称得上现代，不算土气，但是就是有一种向下沉的感觉，好吧，她承认自己想多了，这个社区周围十分热闹，各种小店齐全，很有居家气氛。

    秀云前一天已经知道今天同事们要来看她，正好今天她老公也休息在家，再加上婆婆和女儿，一家人倒是全齐了。

    秀云的脸色明显十分苍白，引产对女性的身体损害很大，她现在明显身体虚弱，比起身体上的损害，更大的是精神上的打击。

    秀云一看到老同事，立刻又悲伤了起来，她拉住江檀的手，眼圈儿很快就红了，哽咽着说：“檀姐，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一直以为怀着的是个儿子的，我这么诚心，整天念着儿子儿子，觉得他就算原来不是儿子，也被我念成儿子了，哪知道还是个丫头。”

    陆明琪僵着脸站在一边，心里想，还诚心呢，她这是在拜神，以为心到神知？这唯心主义真够厉害的！

    秀云的婆婆给大家倒了水，大家纷纷道谢，秀云的老公则抄着手站在一旁，不时叫一下五六岁的女儿，让她干这干那，陆明琪看着那个男人，觉得他眉眼间的凶煞气更浓了。

    江檀安慰了秀云两句，说什么她还年轻，孩子还可以再有的，连陆明琪都听得出江檀语气中的敷衍意味。

    秀云流着泪，说：“可恨大陆不肯开放验血确认性别的技术，明明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但是就是不给用，要说去香港化验，那费用又很高，所以只能等到四个多月的时候才能B超分辨男女，否则如果验血，八周就查清楚了，哪还用等到这个时候？可怜我白白爱了他那么久，当时抱着多大的希望啊，结果却是一场空！如果八周就能查清楚，我也不至于赔了那么多进去，现在看看当初自己那么全心全意，简直就是个笑话！”

    陆明琪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对女儿就是白白付出？看来自己的这位同事被洗脑太厉害，真的有点病入膏肓了。

    江檀还有两个老同事冲锋在前，主力承担安慰工作，陆明琪还有慧敏等几个年青一些的女孩子就在一边喝茶，或者拉住妞妞和她说话。

    最后探望仪式终于完成了，江檀邀请秀云和大家一起去吃饭，秀云摇头道：“我还是不去了，虽然这一胎是个女儿，但我也很难过，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打掉她的，但我家的情况实在是没办法……”

    走出秀云家的大门，来到楼下，慧敏说：“看来秀云姐也是很难过的，她后来也说打掉女儿很伤心，可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做呢？”

    江檀叹了一口气，说：“可能在她心里，即使打掉十个女儿，只要能生下来一个儿子，那些事情就全都值得了。好了，我们找一家饭馆吃饭吧。”

    “檀姐，我今天有事，就不吃饭了，你们去吧，我要先回去了。”陆明琪道。

    江檀看了看她，点头道：“好吧，你先回去，我们下次一定要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吃个饭。你知道在哪里坐车吧？”

    陆明琪说：“知道，昨天已经查好了。”

    看到慧敏投过来的诧异眼神，陆明琪这才发觉自己说的太直白了。

    一路在公交车中颠簸了过来，回到家中时，陆明琪觉得自己真的好累，不仅是身体的劳累，也是精神上的疲倦，这一个上午实在是太折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