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全面萧条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大家都在说着昨晚的停电:
“工场里停了也就罢了,连居民用电都停,他们是让大家重回农耕时代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全靠太阳照亮!就算煤炭很少,我们有这么多太阳能发电,还有风力水力发电,连潮汐能都利用上了,为什么用电就紧张成这样?那些发出来的电都去哪里了?”
“是很紧张啊!新闻里说**机关全都要节约用电,空调都不让用,电梯也停掉,大家都凑在窗户前办公,也严格控制加班,节省照明用电,连**都节省成这样,可见电力有多紧张。”
“我靠,他们才开始节约啊,我们已经节省了一个夏天了!把人热得一身痱子!”
“你现在能在办公室热出痱子来还算是好的,就怕有一天这么热的办公室都不让你待!壁那间合成树脂的厂子已经倒闭了,可真惨,昨天大家还在上班,今天早上一过来,就发现大门已经锁了,老板跑得人影儿都不见了,前面一个月的工资全都泡汤,现在那些人正在门口叫呢!”
叶海澜登时想起昨天晚上和自己说话的那个小青年。
“听说现在在很多电能都集中到农村和一些重要工场中去了,还有交通运输,所以现在连居民用电都难以保证了。”
“农业机械和火车飞机不是用柴油汽油的么?为什么调了那么多电过去?现在什么工场那么重要,全力保障啊?我们工场也很重要,民生工程啊,为什么就不能多供一点电?”
“你还装糊涂哩!石油都快开采完了,油页岩油砂都快没了,你还想要多少柴油汽油?现在不是新闻里不是整天说替代能源替代能源?据说优先保证的都是军工厂,民间资本的公司且靠后吧。我有个亲戚在农村,他说他们那里现在大部分都是用的电力农机具,连畜力都用上了,把生态农庄里原来用来参观展示的老式犁头拿出来挂在牛身上,这下可不是怀旧,是三年困难时期啊!还有火车汽车轮船现在大部分都是用电,只有飞机还要用航空燃油,不敢带着电瓶飞到空中啊!要是遇到雷暴层,就全完了!”
“所以运费又涨了,采购部正在推进本地化材料,外省运来的原材料运费太高。”
叶海澜在那里,越听越想叹气。
又过了两个月,十月国庆刚刚过完,人口统计数字就出来了,中国如今的人口数为十七亿八千万,令人咋舌。这一年许多国家不约而同地都在统计本国人口,最后**一汇集各国统计数量,确定全球人口此时大约是八十六亿。
这两个数字一出来,登时就增添了新一轮紧张情绪,传统的人丁兴旺的喜庆感觉已经没有了,几乎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在计算如今那仅剩的一点资源要怎样分配。
就在这时,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轰在了人们头上,地球上所有的石油资源都已经用尽了,各国除了战略储备的一些原油,其他流通在市场上的民用石油全部停止供应,中石油中石化正式关闭,只留下极少数人看守工场。
由于石油资源即将枯竭的前景已经在十几年前出现,如今的人们对于石油的认识已经都堪称民间专家,早就设想到资源耗尽给生活带来的影响,但这时这一灾难突然降临,还是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这时他们才知道石油对于人类社会的重要。
首先就是塑料化纤工场的倒闭,乙烯、丙烯、丁二烯、苯、甲苯、二甲苯都是从石油中提取出来的;然后就是很多纺织厂倒闭,天然棉麻羊毛不足以维持这么多纺织厂的运转;接下来化肥工场也纷纷倒闭或减产,合成氨、尿素都要用到石油,现在他们只能勉强生产一些不用石油化工的肥料,甚至有些化肥厂转行生产农家肥,供应城市中在自家种菜的人使用。
城市中失业人口越来越多,每天失业救济局门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领取失业补助金,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灰暗茫然,不知道今后要往何处去。
这时公司里的工作也减轻下来了,大家有颇多的工夫聊天。
叶海澜把手头的一点事情处理完,就加入了众人的讨论:“这些失业者可真辛苦,失业保险顶多能领取三十六个月,还要看缴费的年数,如果是刚刚工作了几年,也就只能领取几个月的失业金,后面的日子可怎么办?”
坐在上面的阿欣看着她说:“能暂时领到钱就是好的了,有一些小企业根本就不给缴纳失业保险,那里的人失业后连补助金都领不到,离开公司立刻就失去了饭碗,那些人可这么办?”
叶海澜无语了。
这时云娜也不顾犯忌讳,懒洋洋地说:“咱们现在在这里同情别人,说不定很快就轮到我们自己被同情了,咱们工场还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呢,现在人事部已经有风声说要裁员了!”
这种时候这种话一说出来,立刻就把大家已经很沉重压抑的情绪绷得更紧张了,大家都知道云娜交游广阔,和外部门同事的关系很好,有很多消息渠道,她说出来的消息就算不完全准,也总归有些影子。
于是隔壁的同事立刻问:“真的吗,云娜?公司有这样的打算了?”
云娜冲他做了个无可奈何的鬼脸。
文倩便说:“有这样的消息也不奇怪,你看咱们的业务已经缩减了三分之一,老板到这时候才裁人已经是好的了,如果不裁人,公司都很可能被拖垮的,现在只是不知道怎样裁,什么时候裁,希望能拖到过年之后,大过年的让人失业,也真是太凄惨了。”
“这就是年关啊!今年春节不知要怎样才能过得去!”
没过几天,就看到一群领导频繁在小会议室开会,阿欣回来后也会把部门小头目叫过去自己桌边嘀咕事情,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低,下面的人都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于是几乎每个人都惴惴不安,一看到她们在小声讨论,大伙儿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云娜悄悄和叶海澜说:“这就是‘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老板一思考,员工就发毛’,也不知她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在商量该裁掉哪个人?”
叶海澜纹风不动地说:“领导心海底针,她们想什么,咱们怎么知道?只做好自己的就好了。”
云娜有些无趣地说:“也是,你是不用担心的,反正裁不到你头上,除非她把部门里所有干活的人都裁掉了,那时才轮得到你,不过到那个时候估计工场也要倒闭了。”
叶海澜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云娜虽然很会做人,人缘非常好,但工作能力实在比较一般,如果纯粹从工作效率的角度考虑来裁人,那她是最危险的,难怪现在惴惴不安。
过了两天,阿欣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会,部门经理也在,两个大领导的脸色都比较严肃,职员们一进入会议室,就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先说了一下最近的工作,在把众人的心都高高吊起之后,部门经理终于说:“各位,现在有一个消息要宣布,大家都知道如今经济形势不好,工场的情况也比较艰难,因此人事部通知各部门都要裁剪人员。我们部门一共十个人,现在要求必须裁减三个,第一轮先主动报名,如果有人有更好的出路,可以在这时为工场分忧,工场给补助两个月的工资,另外出具解聘证明,便于领失业金。这个裁减人员的计划必须在今年十二月之前完成,如果到时没有足够人数报名,就要强制分派,剩余的人工资要再一次削减,希望大家好好考虑。”
人们的心情登时跌落谷底,仿佛一座悬在头上很久的大山终于压了下来,让人透不过气来,一时间会议室上方阴云密布,仿佛马上就要下起暴雨一样。
经理这时宣布散会,人们纷纷出了会议室,脚步都十分沉重,有的人回到自己座位前,便将手中的记事本“啪”地一下丢在了桌子上,然后是一只手拍在桌面上,让人听得心里一跳一跳。
叶海澜回到座位上,又开始工作。如今事情不多,她做了一会儿暂时告一段落,闲着时便无意间东张西望,只见邻座的云娜正悠闲地修剪指甲,嘴里还哼着小曲儿,表情十分放松。叶海澜看着她,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云娜抬起头来见叶海澜正在看自己,便耸耸肩无奈地一笑,说:“觉得奇怪吗?其实没什么,就是穷开心,现在世界变成这个样子,发愁又有什么用?该来的总是要来。其实今天能把这件事说出来倒让人安心了,否则头上总是悬着一把利剑,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来,让人总是担忧,如今总算落下来了。”
晚上叶海澜回到家,母亲见她回来,连忙快炒了两个菜,两个人就坐在餐桌旁吃饭。
叶海澜第一句话就告诉母亲:“妈,我们公司要裁员了!”
李东昕微微愣了一下,马上就毫不吃惊地说:“我之前估计着也该裁人了,如今到处都裁减人手,你们公司能坚持到这个时候,真是不错了。”
叶海澜又说:“百分之三十的比例呢!我们部门十个人,就要裁掉三个,现在弄得人人自危,大家看着别人的眼神儿都跟看着来抢夺食物的豺狼一样,生怕自己被挤掉。如今个个都是竞争对手,所谓他人皆敌国,要么就是听天由命,办公室那种气氛让人说不出来的紧张。”
母亲皱了皱眉,问:“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叶海澜道:“我真想干脆辞职算了,还能补助两个月的工资,而且还能领失业保险,我工作了九年,起码能领到九个月的保险金,待会儿上网仔细查查情况。今后我们就专卖便当了,也能过好日子!社保就自己来缴纳,也不影响退休养老。”
母亲笑道:“你守着这么大的空间,还要去争这一点失业补助?”
叶海澜笑着说:“妈,这是我应得的福利,能拿为什么不拿?况且我们拿了也不出去买什么,就用来还房贷也好,都是纸面上的财富,转个帐而已。”
母亲点头道:“倒也是,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母女二人商量定了,当晚叶海澜睡得格外地香,今后终于不用再受公司的约束了,也算是自己当老板了,自由自在。至于便当,叶海澜不愁卖不出去!
到了第二天早上,叶海澜早早起来,虽然外面天还不很亮,但她却精神振奋,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吃过早饭来到公司,叶海澜立刻便找到部门经理说自己要辞职。
经理杨沁听了,吃惊地看着叶海澜,好像忽然间不认识她了一样,片刻之后便问:“你为什么想到要辞职呢?你的工作能力是不错的,裁员很难裁到你这里,你不用太过担心。”
叶海澜道:“经理,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我真的不想再做了。”
杨沁审视地看着她,问:“你是有什么别的打算么?”
“也算是吧。”
杨沁点点头,道:“那好,既然你有别的门路,那就回去写辞呈吧。不过你要想好,现在资源紧张,情况很困难,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干就能干得成的,今后可不要后悔。”
叶海澜道:“我已经决定了。”
叶海澜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就开始起草辞呈。
如今这种极端敏感时期,这一类消息传得特别快,没过半个小时,整个办公室都知道了叶海澜辞职的事情,大家纷纷过来探问,眼神中有好奇,有羡慕,也有轻松。
云娜惊讶地探过头来问:“海澜,你真的要辞职吗?回家去干什么?”
叶海澜一边打字一边道:“先休息一下,反正有两个月工资,还有失业金,我查了一下,按我的工作年限可以领十五个月,每个月五千块钱,也是不少了。”
云娜叹道:“那十五个月后怎么办呢?”
叶海澜笑了笑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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