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商业的变迁
五月里的一天,叶海澜和母亲一起去超市买食盐,因为她们要准备发酵黄豆酱和酱油了,还要做一点面酱。
超市里人并不算多,很多人都转到价格更便宜的菜市场买菜了,李东昕看着提着各种竹编和塑料菜篮来买东西的人,感叹道:“超市如今和菜场也差不多了,这些鱼呀肉呀都是先拣到自己篮子里,到门口称量收款,没有塑胶袋装了,几年前还有塑料袋呢。”
叶海澜笑着说:“那是,今时不同往日,我同事说中石油都快撑不下去了。买菜买肉还算是好的,你看那里有卖散装洗发水和润肤乳液,都是拿个漏斗给人往瓶子里装,称量计重再收费,简直和描写这个世纪初的乡村片子里打酱油一样,哦,现在酱油和醋也是自己打,瓶装的太贵。”
这时就听到有个男人大声说:“阿姨,你别再扒菜叶子了,这已经弄得很干净了,您要是再剥,我们可怎么卖啊!超市里每天损耗很严重的,您也知道现在什么东西都紧缺,还这样糟蹋东西!”
然后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就说:“超市里规矩怎么这么大?我在菜场买菜就可以剥烂菜叶。”
那个男人说:“阿姨,您和我开玩笑呢!菜场也不让这么剥啊!几年前菜场里每天扫垃圾的人车子里都是菜叶,您现在去看看,还有吗?很多人等着捡菜叶呢!就算自己不吃,拿回去喂鸡也好,很多人家里阳台上都开始养鸡了,我看到最离谱的一家居然还养猪,好在他家住的一楼,院子够大。再说您看看这菜,和菜场能比吗?多干净,多整齐,您还要挑拣,您也心疼一下我们吧!”
男人一长串儿话特别顺溜,而且声音又大,那个老妇人被他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便放下菜,唏嘘着说:“现在的年轻人这么不大方,我剥两片叶子就这么多话,从前啊……”
男人连忙打断她的慨叹,说:“行了,您老别忆往昔看今朝了,像您这样从繁荣岁月过来的人最难伺候,动不动就和从前比,说过去怎么样,现在多可怜,那能比吗?过去有多少石油天然气,现在还剩下多少?衣食住行哪样不用到石油化工?您好歹还算享受过,哪像我们,刚三十多岁,正在养家糊口,资源没了,我们还不知该找谁喊冤呢!”
老太太讪讪地离开了。
叶海澜一看那个嗓门赫亮的男人,原来是这家超市的店长,自己从前常来这间就在家附近的超市,因此认得他。这位店长脾气不太好,不过说得倒是实话,如今经济不好,人们的性子也越来越急躁了。
母女二人平时很少出来逛街,因此便一时不忙着回去,在货架前流连,见很多架子都是空空的,其他架子上虽然还摆着货品,但是彼此间隔都很大,好像把东西摆放得稀落一些还能显得繁荣热闹一点似的。
叶海澜拿起一瓶洗发水,看着紫色的塑料瓶身,说:“妈,你说这个瓶子是不是二次回收的?”
母亲说:“可能是吧,现在材料这么紧,哪有新塑料来做洗发水的瓶子?如今外面收废品的看到一人就上前问人家有没有废纸塑料要卖,价钱优惠,塑料又不像废纸一样可以做再生纸,他们高价收回来做什么?很可能是回去清洗消毒再刷一层颜色,就重新用作包装瓶了。”
叶海澜忧心地说:“看来我们要积攒一些塑料瓶玻璃瓶之类,免得今后没有容器用了。”
货架上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纸包装,还有一些塑料玻璃和金属包装,饮料矿泉水已经很少见了,现在没人有心喝那个,而且昂贵的塑料瓶里装一点水,也实在浪费。
调料货架上大部分也都是纸包装的物品,食盐味精之类,类似酱菜黄豆酱辣椒酱这种带汤水或者半流质的东西不好装在纸袋里,便仍然盛在玻璃瓶里,但如今人们更习惯自己带容器到店里来买散装货,好在李东昕母女如今是少有这种今昔对比的感慨了。
叶海澜往篮子里放了十几包食盐,母亲看了觉得好笑,说:“你拿那么多盐做什么?咱们用不了十几包盐,倒像卖盐的了!”
叶海澜说:“妈,看如今这架势,咱们还是多存一点吧,万一哪天盐都变成天价了,咱们可怎么办?这东西不能自己生产的!”
她这几句话把母亲笑得,打着颤音儿说:“你这孩子是被吓破了胆了!海水里都是盐,怎么可能没有呢?就算在生产力比较低下的古代,家家户户也吃得起盐。无论别的东西怎么缺,这样东西是不会少的。”
两个人拿着买回来的盐就回家去了。
在楼道里一路往上爬着楼梯,有一对三十几岁夫妇模样的人也在爬楼梯,那女人的腹部前凸,明显是怀孕了。
只听那孕妇说:“真有些爬不动了,最近总是觉得胸口憋闷,才爬到五楼就觉得喘不上气来,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买十五楼。”
她的丈夫犹犹豫豫地说:“要么我们坐电梯?”
妻子摇摇头,说:“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现在电梯费用那么贵,咱们两个人升一层楼就要三十块钱,哪能坐得起?明天我拿个拐棍出去,咱爸的拐杖就借我用用。咱们这还算好的,那些住在二三十层的人也要这么往上爬哩!我这样还锻炼锻炼身体。”
叶海澜顿时庆幸自己买的是六楼,自从自己买了房,电梯费用节节上涨,从起初的每层楼八块钱一直涨到十五块,这还是在大楼顶部有太阳能电机自己发电的情况下,费用还涨到这么高,如果是从供电局买电,就会更贵。因此弄得现在电梯形同虚设,楼里的住户基本上只要有一口气,就要爬楼梯。
回到家中,叶海澜往床上一坐,就长长吁了一口气,说:“妈,幸亏当初买的楼层不高,否则每天几十层地爬楼,可怎么受得了?我现在觉得当初的二百多万还算值得!当初城市里为了容纳人口,大量造电梯房,如今没电可用,全都受罪了。”
母亲笑着说:“算你明智!如今除了医院里,各处的电梯基本都不用了,外面商场里前几年就停用了电梯,那倒是早该停了,十几二十层的大型商厦不算,几层楼的商场也弄个电梯,连几层楼梯都懒得上,也实在消耗能源,如果早一点这样节俭,石油煤炭或许还能多用几年。对了,空间中天气也热了,光线充足,我们也该再买一台发电设备,免得今年冬天像去年一样那么紧张。”
叶海澜差点又要哀号起来,去年那架设备的分期付款只差一笔就还完了,但马上又要背新债,自己身上的债务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虽然是这样,如今她们有了便当的收入,财务已经不算很吃紧,于是叶海澜就在去年那家公司又订购了一套设备。
今年设备的价格就涨了,一套要五十万,电脑对面的客服叹着气说:“没办法,原材料上涨啊!水电费都要钱!成本越来越高,而且我们也要吃饭啊!叶小姐,幸亏你是这个月问价,这个产品下个月又要涨一万,不过今年的设备是经过改装的,效能比去年那套提高了百分之五,很划算的!叶小姐,我们跟你的关系非常好,所以有一句话奉劝,如今要买什么东西就赶紧买,越到后面越涨价。”
叶海澜听得心惊肉跳,连忙申请了信用付款,定下了这套设备,如果还有钱,她真想再订购一套。
下完订单,关闭了视频,叶海澜回头和母亲说:“妈,幸亏你说这个月要买,要是等到下个月,我们又要多花一万块钱。我现在觉得好紧迫啊,真想把空间里变成一个大仓库,在里面堆满了东西。趁着我们还有点钱,把牛羊都买了吧,免得到了后面涨价,这些活物是没有替代品可用的。啊,妈妈,你说现在全国都缺电,方才那个客服怎么还一副悲惨的样子,他们的东西还愁卖吗?”
李东昕笑着说:“你现在有了空间,就有点不知人间疾苦。太阳能设备是好,但是贵啊!况且城市里有几家是有大片屋顶的?农村更省事,家家都有沼气池,足够照明做饭,就算要用一些电器,也不会太费电,他们买来做什么?按照现在这个价格,原来有的就有了,没有的也很少想买,自家省一些电就行了,有几个人肯花几十万元买一套这么大型的设备?”
过了两天,叶海澜忽然发现社区里多了一项职业,就是帮人跑腿办事买东西,由于很多人住在高楼层,他们每天只上下楼一次,就是上班下班的时候,中间如果有什么东西需要买,或者是有什么虽然不大但却很紧急的事情需要办,便会招呼楼下的人,比如关水闸开水闸之类。
因此便有一些闲人专门帮人家办这样的事,比如替人家捎一点急用的东西,或者办一些简单的事情,这些人倒是不用跑上跑下,因为经常从楼上吊下一只篮子来,里面有个纸条,把要做的事情和价钱都写在上面,就像悬赏任务一样。下面的人接了纸条,就去办事,办好后把东西放在篮子里,然后上面的人把篮子提上去,又把钱放下来,一桩生意就算结束了。虽然有时会发生不愉快的事,但总的来说还是很有用。
看到这种情况,叶海澜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有现代化的工具却不能用,偏偏只能用这种原始的方法,这简直是回到了农业社会了。
六月初的一天,早上刚刚上班,叶海澜正在座位上打单,这时忽然听到云娜懊恨地说:“姐妹们,你们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为什么忽然停止提供信用付款业务了?”
叶海澜一边打单一边和她说:“怎么了?你要买什么?”
云娜说:“我家里的冰箱坏了,要买一台新的,昨天晚上在家里找了一台比较优惠的,牌子也很好,就下单买了一台,结果申请信用付款时,却被告知建设银行已经停止这项服务,我的信用记录明明很好啊!一看停止原因。说的是如今有不法分子盗取客户通讯器,破解指纹密码和数字密码,入侵账户转取现金,为了保证客户资金安全,所以暂时停止,一看就是假话!”
叶海澜心里陡然就明白了,哪里是因为有人金融犯罪,应该是信用付款这项业务已经出现很多坏账,无法再维持下去,因此才中止的,现在形势不好,一定有很多人无法还账,银行出现亏损,而且预测未来一段时期内这种情况也不会有什么改善,所以就找了个借口停办了。
而且可能不仅仅是建设银行,只怕其他银行也都是这样,自己上个月能用信用账户付款还算好的,而且还申请了分期还款,如果拖到这个月,那就要一次性付清五十万了!信用时代结束了啊!
想到这里,叶海澜不禁有一种抹冷汗的感觉。
这时旁边也有人一边干活一边议论:
“真的是很让人惊讶啊!今后信用账户不能用了吗?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
“只怕是五十年不变,等新能源新材料研究出来再说吧。照这样下去,货币会不会贬值都很难说,最后不要发展成以物易物。”
“这就像从前西方有一个人说的:早晚有一天,纸币将会回归到它原本的价值——零。”
没过几天,所有银行果然都陆续停止了信用账户的业务,官方给出的解释很含糊,有的说是保证客户资金安全,有的说是为了支持国家通货紧缩的政策,但就是没人说是因为很多客户无法还账,这项业务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下已经不再现实。叶海澜所使用的工商银行早在第一批就停止了信用付款,叶海澜真的乘坐了末班车。
叶海澜和母亲聊天时说:“估计国家又要实行对银行业的全面管控了,许多民间银行很可能无法维持。”
母亲叹道:“央行不倒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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