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额外收入——美味便当

    耗费了一个下午，阿花的全部检查和大部分治疗都结束了，到了结账的时候，贺敏毫不含糊地给出了一个报价：“五千块！”

    母女两个几乎要震了，怎么这么贵？

    贺敏有些不要意思地说：“请理解一下，现在的兽药的确是比人的药品更贵，因为医疗资源紧缺，大部分药厂的能力都去作人类用药了，少部分制成的兽药也被优先供给农业用畜，所以类似宠物医院这一类给猫狗豚鼠看病的地方所能拿到的就非常有限，而且价格也昂贵。阿花做了这么多检查，又吃了驱虫药，打了防疫针，而且这一回还没打完，两周后还要接着打，五千块钱也是必须的。”

    叶海澜几乎想要喵喵叫了，五千！自己生病住院都没用五千块钱！好吧，加上病假扣除的工资也有九千多了，可是这只是一只猫，这么小的身量和自己一百一十斤重量的人体相比，每公斤用药价格也太高了！

    但是叶海澜只能说：“你这里可以使用信用账户吗？”

    贺敏笑着点头道：“可以，这是我的账号，请申请转账！”

    于是叶海澜苦着脸拿出通讯器按了工商银行的信用付款申请，将诊疗费用划拨到贺敏账号上，然后抱着阿花就走出了“爱宠之家”，如今这只小花猫谁向她讨还她都不会给了，太贵了！

    回到家里，叶海澜就开始算钱，越算越觉得拮据，她只好叹了一口气，关闭了通讯器里的计算器，从电脑里找了一本书来看。

    由于心情有点郁闷，所以此时就不想看那些沉重的大部头，找了一篇生活小品的书来看，作者是当今一位很出名的作家，以生活清贫闲散出名，而且也非常有文采情思，写得非常独特有味道，叶海澜此时就正在看他的一篇关于食物的小品文集。

    “便当，台北由于有大量的上班族，因此不知道一天要卖出多少万个，但真正像妈妈有爱心地配好了极富巧思的菜放进去者，毫不油腻又毫无职业恶心相者，能找到一个吗？好的便当一来绝非出自便利店，二来亦未必出自某些便当大工厂，盖由于那些都是出自标准化配菜、大批量制造，仿佛工业生产一般，因此就少了家庭烹调的那一种调味配料的随机变化和烹调时随时产生的灵感，因此便味同嚼蜡。故而办公大楼的骑楼作为贩售有特色、家庭当天小量做出的便当，将会是二十一世纪极有可为的行业。再如果家庭主妇每日中午将精心调制的五十个便当拿到公园卖，半小时卖完回家，这便是我所谓‘理想的行业’，更别说对社会的贡献了。”（注一）

    看完这一段，叶海澜一拍自己的脑袋，立刻就叫了起来：“妈妈！妈妈！妈妈！你快来，我有好办法了！”

    正在客厅壁炉边坐着烤火逗猫的李东昕听到女儿的鬼叫声，连忙跑了进来，问：“出什么事了？上一次你这样叫的时候是因为出现空间门，这一回又发现什么了？”

    叶海澜兴高采烈地跳下床来，说：“妈，我找到赚钱的好方法了！我们自家做便当盒饭卖出去，反正谷仓里那些粮食我们两个也吃不完，今年春天那些鸡鸭就可以下蛋了，湖里还有那么多鱼，我们就做蛋炒饭或者鱼块饭出去卖都好！空间中如今也开始回暖了，我看电量还剩下三分之一，我们就把厨具都搬进来，到了周末就做快餐出去卖好不好？每个定价五十块钱，就和我们食堂的套餐一个价钱，我们多放一点料就好。啊，一天卖五十个便当，就是两千五百块钱，两天五千，一个月四个周末，就是两万块钱！太好了！”

    李东昕一听也笑了，用手指戳着她的头，说：“看把你给美的！一天五十个饭盒，我们没有口碑，又是周末摆摊，卖得出去么？而且可降解饭盒也是要钱的，几块钱一个，这也是成本啊！”

    叶海澜已经被这个赚钱的念头深深地打动了，整个脑子都在围着它转，一听到这个问题不到一分钟就想到了对策：“不怕！我们去年收了很多荷叶用来包东西，如今就用荷叶包上饭菜，不要弄那么多汤汁就行了，外面扎上草绳，正好还有一些稻草，这一下连绳线都不要自己买了！包装完全没成本！周末也有一些人要加班的吧，还有那些商家和逛街的人，我们可以卖给他们，起初不要做太多，就作十几二十个好了，一天下来也能有一千块钱。啊，太好了！从明天就开始干吧！明早就去钓鱼，现在先去下虾笼！”

    李东昕见女儿居然说风就是雨，也只好笑着答应了她，当天下午叶海澜就砸破冰面，下了几个虾笼在湖水里，又在岸边冰窟窿旁钓鱼，到了六点多的时候果然给她钓上来三条大鱼，一条草鱼，一条鲢鱼，还有一条鳜鱼，那条草鱼足有七八斤重。她还钓起来过两条小鲫鱼，不过都被她放掉了，等它们长大了再吃吧。三条鱼都被叶海澜拿回去养在桶里。

    第二天早上，她大清早就过去起虾笼，只见里面游着几十只虾。

    提着虾笼回到房子里，她就开始收拾当天要做的鱼虾。鳜鱼被她留下了，准备晚上清蒸，肉质这么细嫩鲜美的鱼还是留给自家吃吧。那两条鱼都被她切成块用调料腌上，一会儿打算做红烧鱼块，虾则被剔去虾线直接油炸。这时母亲已经把米饭做好了，素菜也择洗好，干荷叶被清洗了一遍，正晾在那里，就等她做菜了。

    李东昕知道自己的手艺很一般，女儿虽然从前不常做菜，但一个冬天都是她在做，平时又看菜谱学习，她在烹调上很有天分，技术明显见长，这种外卖的荷叶包饭还是让她做比较好，如果是自己做，估计第二次就没有回头客，只有不知内情的人来买了。

    一直忙到十一点多，叶海澜这才将菜全都弄好，母女两个在每张大荷叶中先铺好米饭，然后在上面摆上红烧鱼块和油炸虾，再将炒白菜铺在周围，这时叶海澜灵机一动，将妈妈腌的咸酸菜捞了一棵，搬下几片叶子切成碎末，在锅里炒了一下，舀出一小勺塞在鱼块旁边，这样红的鱼块配老绿色的酸菜末倒是很漂亮。

    包裹了几个荷叶包饭，李东昕笑着说：“海澜，如果有顾客问你里面包的是什么，你说了他又不信，难道要打开给人家看？再包上可是麻烦。”

    叶海澜转了转眼睛，擦净了手跑回房间拿来通讯器，调整好焦距对准一个正要包起来的便当就照了一张照片，然后给妈妈看着照片，说：“这下可行了，给他们看照片！有图有真相！”

    李东昕笑得前仰后合，道：“真亏你想得出来！就怕有人以为你这只是个招牌，所以做得特别好看，其他的就都偷工减料，所谓无奸不商啊！”

    叶海澜耸耸肩，道：“那也只有随他们去了，我要是真的给他拆开来看，他看过又不买，这个拆开的便当我卖给谁去？”

    十个便当虽然不是很多，但却也不少，尤其是她们用料又很厚实，因此叶海澜不方便提着出门，她就找出自己的折叠单车，将一个大大的车筐安在上面，把十个便当都放在车筐里，上面蒙上一条旧毛毯，包裹着不让热气散开，又背了一个背包，踩着单车就去了一条远一些的商业街。

    李东昕帮女儿提着便当把她送到楼下，看着她去远了，这才上楼回家了。

    叶海澜在商业街路边把单车停靠在一个花坛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白纸板，上面写着：美味便当：五十元！

    这个时候外面的天气还是很冷，华南就是这样，虽然温度听着不是很低，但空气中满是水汽，这样的湿冷让人格外难受，也格外地冷了起来，因此街上的人并不是很多，而且行色匆匆，本来这个时候已经十二点多，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可是却好一会儿没有人上来问津。

    叶海澜有些沮丧地举着纸板，心想难道自己和母亲精心制作的爱心便当竟然卖不出去，最后是不是只能自己拿回去吃？自己要不要吆喝一下？虽然这种行为不是很文明，但叶海澜此刻真有一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就在这时走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她看了看叶海澜手上的牌子，问：“姑娘，你这快餐里是什么菜？”

    叶海澜见终于有人感兴趣，连忙热情地说：“靓姐，是烧鱼块和油炸虾，素菜是炒白菜，很大包的！不信您看分量！”

    她说着便掀起盖着的毯子，这时她忽然想起一首很久远的老歌：掀起你的盖头来。

    女人一看毯子下面硕大的荷叶包，就是一愣，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始新的怀疑，叶海澜已经将通讯仪拿了出来，调出里面的照片给她看，说：“您看，这是菜式图片，很漂亮的，鱼块也很多，这是炸虾，还有炒的酸菜末，很爽口，你买一份吗？”

    女人满腹狐疑地把那图片盯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那荷叶包的分量，最后又看纸板上的价格，最后摇头走开了。

    这时一个穿着有些破烂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看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盖上的荷叶包，又瞧了一眼叶海澜通讯仪上的图片，就说：“五十块钱一份？给我来一份！”

    说着就递上一张皱巴巴的钞票。

    叶海澜见终于有生意上门，连忙取出一个热气腾腾的荷叶包递给他，又接过他手里的钱。男人显然是很饿，接过饭来也没有走开，坐在花坛上把荷叶包放在膝盖上，然后打开荷叶，向内容物只看了一眼，就“喔喝”惊叹了一声，连忙从兜里掏出不锈钢方便筷子就吃了起来。

    如今全世界都注重环保节约，因此国家早就严令禁止生产和售卖一次性用品，因此如今很多人出门都是随身带着筷子，因此叶海澜倒省了像二十年前快餐行业那样削木头棍儿给人做方便餐具了。

    有人带头买了，而且现场开吃，登时就吸引了几个人过来，虽然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穿着不是很体面，但他膝盖上放着的荷叶包饭却很体面，里面放着粗粗四五条鱼块，旁边居然还躺着几只红通通弯着身子的炸虾，而且脊背翻出肉来，很显然是挑去了虾线，这是有一点档次的饭馆里的做法，一个路边的快餐摊子能做到这样实在是不易了。

    于是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问正吃饭的人：“兄弟，味道怎么样？”

    那人满嘴是鱼肉和米饭，含糊地说：“行吧，我现在吃什么都香！”

    叶海澜立刻就想哭了，心想大哥，您这话是在给我往下拉分数值啊！

    一个穿着红呢子大衣和长靴的时髦女人皱着两条细长的眉毛，问：“先生，那菜肉新鲜不新鲜？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叶海澜真要给她跪了，那是自己昨天晚上刚钓上来的鱼啊！难道还要拿出一盒便当来给他们试吃？

    男人的回答果然没有给她加分：“吃不出来！能有这么多鱼就是好的，谁还管那些！”

    叶海澜连忙说：“那鱼虾都是新鲜的，大家看鱼肉是雪白雪白的，虾身子也是弯曲的，如果是不新鲜的虾，身子就是直的。”

    她这样一解说，效果反而更差了，立刻给别人一种自卖自夸的奸商的感觉，潜在顾客愈发确信她这便当里是变质后经过化学加工的鱼肉，如今食物比较贵，很多黑心商人都想尽法子坑蒙拐骗，于是人们竟然纷纷都走开了。

    叶海澜真要哭了，自己原本以为这么便宜的又分量十足的便当应该很好卖，而且现场又有一位顾客在当众试吃，可是却怎么就是招引不来顾客？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走了过来，她贴在那个正在吃饭的男人旁边左看右看了好一会儿，还拿出放大镜对着那男人说了声“抱歉”，把饭菜仔仔细细照了一遍，这才问叶海澜：“多少钱一份？”

    叶海澜凄惨地笑着说：“五十块钱一包。阿婆，很便宜很好吃的，用料也新鲜。”

    那老太太点点头，从怀里摸出钱夹子取出五十块钱，说：“给我先拿一份。”

    叶海澜连忙给老人家取了一包饭，那老太太接过来后居然也学着那男人坐在花坛上解开荷叶包，就用手指拈起一块鱼吃了起来，她只吃了一口，就把鱼块放下，又捏起虾来吃，吃了一个后，对叶海澜说：“姑娘，给我再拿四份！”

    叶海澜听了这句话一时间简直就像天上飞来一枚金条，金光闪闪地砸在自己头上，连忙说：“好！在这里，您拿好了！”捧着四个荷叶包就送到老太太眼前。

    老人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大布团，抖开来原来是个袋子，她将那四个完好的便当放在下面，把那个自己重新包裹好的放在最上面，付过钱后小心翼翼地拎着袋子就准备走了。

    这时一个路人好奇地问：“阿婆，您怎么买这么多啊？真的这么好吃吗？”

    老人点点头，道：“味道还可以，最重要的是用料非常新鲜，在城市里要吃这么新鲜的鱼可难找，而且好像还不是人工养殖的，有原本的鱼味儿，就是烧得老了点儿。尤其分量又足，这些足够我家今天的晚饭了，老年人胃口小，这一包可以让我吃两顿，这荷叶用完也别丢，夏天留着熬粥，清热败火，是一味药材。年轻人要学会过日子，如今世路艰难，别什么东西都想着去买。姑娘，下次做红烧鱼块稍微烧短一点时间，鱼肉更细嫩，你要是住在我家附近好了。”

    叶海澜连忙点头受教。

    有了老人的带动，其他人也都相信了饭菜的质量，接连有几个人掏钱购买，不多时余下的四个便当就卖完了，叶海澜不由得慨叹，饱经风霜的老人家和不修边幅的穷苦男人广告效果就是不一样啊！

    注一：各位，这段话大部分取自舒国治的《台北小吃札记》和《穷中谈吃》，我给缝补拼凑在一起了，中间那几句“盖由于那些都是出自标准化配菜、大批量制造，仿佛工业生产一般，因此就少了家庭烹调的那一种调味配料的随机变化和烹调时随时产生的灵感，因此便味同嚼蜡”是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