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作者:李千重 | 发布时间:2019-05-06 08:17 |字数:4278

    第二十五章

    沈宝云在床上时醒时睡地不知躺了多长时间,她觉得自己这样僵硬地躺着,简直就像一具尸体。其间她的身体从麻木无知觉渐渐变得有了感觉,手脚上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不用问,是冻伤了。过了好久,身上终于慢慢暖和了起来,身体也不那么僵硬了,仿佛冰冻在外面的鱼肉解了冻一样,她重新感觉到血液在流动。

    但这时一种不好的感觉也出现了,沈宝云很快就觉得身上时冷时热,冷的时候好像被放进冰窖,热的时候又像是被放在火炉上烤。无论是冷还是热,她都浑身冒汗,一会儿是冷汗一会儿是热汗,身上的保暖内衣很快就湿透了,湿淋淋黏嗒嗒地分外不舒服,全身骨节也开始酸疼。

    沈宝云迷迷糊糊之间悲催地想,这不会是重感冒吧!严重的感冒很可能会变成肺炎,这在过去是要到医院去打吊瓶的,难道自己在广州躲过了病毒性肺炎,却要在这个小地方因肺炎而死去?自己现在是无论如何不敢出去求医的!

    沈宝云披着毯子歪歪斜斜地下了床,打开电灯拿出医药箱,努力睁大眼睛聚拢视线,从里面找出新康泰克来,好在暖瓶里还有热水,她就着水把药片吃了进去,然后换了身内衣又回到床上躺着。

    这一躺不知又是几个小时过去,沈宝云觉得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叫,意识到自己应该吃饭了,她身上沉重得很,又从骨头里透出酸疼,头上疼得厉害实在不想下床,但却也知道生病的人应该多吃些东西,这样才有力气抵抗疾病,因此她找出一件羽绒大衣穿在身上,下面又穿了薄棉裤,在广州,冬天里年轻人是不会穿这样的棉裤的,只有老年人怕冷才会穿,但前两年全球天气不正常,冬天祁寒,所以沈宝云也买了两条来穿了上下班,现在正好用上。

    她头重脚轻地走到厨房,这时实在没力气弄什么像样的饭食,只好往锅里放了一把米又添上水,大火煮开后转慢火又熬了一会儿,熬粥的时候她从厨房角落拖过一把折叠椅,这是当初熬桃膏的时候坐着看书的,正好现在用上了。当粥已经熬烂,她就往里面放了一些葱段姜丝,还打了一个鸡蛋,又加了一点盐,就成了一锅姜葱鸡蛋粥。好在现在也不用辨别自己是风寒还是风热感冒,用这些食材正对症!

    沈宝云也没心思把粥端去餐台,就在电磁炉旁边吃了起来。第一口粥刚喝进去,她嘴里就“咝”地一声吸了一口冷气,原来刚才热粥一进口,她立刻觉得舌头上一阵刺痛,想了一下才记起来,昨天由于想要脑子清醒而咬了舌头,现在粥碰到伤口,所以才会疼。想到自己连喝粥都别扭,沈宝云本来就沮丧的情绪立时更坏了。

    她小心翼翼地喝着粥,尽量避开受伤的地方,这碗粥就喝得格外慢。不过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粥进肚后,不知是精神作用还是身体有了底气,沈宝云觉得身上竟似乎有了一点力气。

    她把碗一推,走到门边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顿时一股寒气袭了进来,沈宝云马上觉得脖子里一阵发凉,忙缩了一下头,再往外面一看,只见外边是一片明晃晃白花花的阳光,但却没有丝毫热度,地上的雪还没有完全化,时间已经是到了中午。

    她脑子里沉重的脑浆慢慢转动了起来,想到自己虽然吃过了,但动物们却还饿着,自己昨晚就没喂食,今天早上又没过去,它们一定已经饿得团团乱转!

    沈宝云咬了咬牙,病得再重也不能耽误了饲养动物,否则等自己病好了,山洞里一定饿殍遍地,自己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久,在今后的末世里却只能吃素了!那实在是血泪斑斑的前景啊!无论自己身上多难受,给食槽里添一把料的力气自己还是有的,反正食料都在山洞口放着。

    于是沈宝云又回到卧室,戴上帽子穿上棉皮鞋,还用一条围巾围住自己的脸,她这样不单是为了保暖,也是怕感冒病毒传染给动物,自己现在实在没力气再给鸡啊鸭啊治病了。

    沈宝云一出山洞,就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虽然羽绒大衣一直遮到膝盖,很保暖,但她还是感到一种透进毛孔中的寒意。

    从山洞口抱了饲料进入山洞,鸡鸭猪羊果然都饿得扯开喉咙直叫,一个个都在撞木头围栏,似乎想要自己出去找食物。沈宝云连忙给它们放上饲料,又到小溪边用桶破开薄薄的冰层打了一些水,给它们放在水盆里,最后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把里面的粪便大致清扫了一下,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去了。

    沈宝云走在外面,只觉得脚上软绵绵轻飘飘的,就像走在云端一样,她脑子里一阵发晕,只觉得太阳白亮得刺眼,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沈宝云咬紧牙关,强提着最后一点精神走回山洞,脱下衣服便又沉重地躺倒在床上,再也爬不起来。她躺在那里,只觉得喉咙里一阵发痒,便咳了起来,这时只觉得自己如今的境况分外凄惨。

    到了大概是晚上的时候,沈宝云又给自己煮了一锅粥,照例是放了许多葱姜,打了个鸡蛋,这一次她比中午稍稍有力气一点,还额外多放了一点菜干,算是有荤有素。本来想放青菜,但小青菜都种在温泉山洞,自己实在没力气过去摘,只能吃菜干。

    吃过晚饭又要去喂动物,这时的温度比白天要低,但她也只能咬着牙出去,这时干这些活儿全是靠毅力,沈宝云觉得自己再这样锤炼下去,意志就会强得像一块钢板!

    用尽力气干完活后回到卧室,她又吃了一遍药,然后换了睡衣从柜子里找出那一床崭新的羊绒被,这是自己在一五年冬天因为张家人来广州避寒与自己住在一起而特意买的,与自己那一条旧棉被一起摆在床上,这样一来即使自己房间里不开电暖气也说得过去。这条羊绒被自从买来之后就没真正用过,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沈宝云熄了灯,躺在被子里不住打着哆嗦,刚才一冷一累,她觉得自己的病症又严重了,不但咳嗽得厉害,而且鼻塞也更重了。

    整个夜晚,沈宝云都在不住流汗,羊绒被真的太暖和了,沈宝云觉得自己好像成了灶膛中的烤红薯,热力不断蒸腾着自己。她心中有一个非常美妙的愿望,希望明天一早自己的病就能好了大半。

    第二天早上,沈宝云遵循生物钟醒了过来,一揭开被子,虽然山洞里很暖和,但她身上还是一阵发凉,原来自己身上的睡衣都已经湿透了。她赶忙抓过旁边的羽绒服披在身上,然后开灯下地找了另一身内衣换上,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头疼似乎真的好了一些。

    早上又是熬粥,然后出去照顾动物,回来了再吃药。

    沈宝云围着围巾在动物山洞里,忍着喉咙里的刺痒尽量不在这里咳出来,尽力快一些干完活,然后走了出去。一走出山洞,被外面的冷空气一激,沈宝云就再也忍耐不住,捂着嘴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从小有支气管炎的底子,因为东北天气实在太冷,支气管炎属于常见病,因此她毕业后才选择了广州,到了这边后果然渐渐好了,尤其是这几年天天在空间里干活儿锻炼,又经常泡温泉,三年来不但没发作过支气管炎,连普通感冒都没有,这让她感觉到很幸福。从前咳嗽厉害的时候简直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连胸腔都疼,但现在她觉得自己似乎又要体验这种痛苦的滋味了。

    她知道自己是受寒生的病,现在应该在温暖的山洞里静养,但如今空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一些不能不干的事情在等着自己,自己怎么能不做呢?

    沈宝云咳嗽着回了山洞,这时开水也用完了,她强撑着又烧了一壶水,用的是电热小茶壶,没敢用平时的大水壶,只怕往暖水瓶里倒的时候会提不住而全砸在自己脚面上,那时自己就又要治疗烫伤了。

    吃了药又躺在床上,沈宝云心中只觉得万分凄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地在山洞里生着重病,不但没人照顾,没有人嘘寒问暖,还要自己撑持着去喂养动物,本来人在生病的时候就容易多愁善感,自己的状况更是加倍艰难,怎么看怎么像《包身工》里的芦柴棒。

    如果自己真的病死在这里,后面的事情不知会怎么样,空间会重新变成一枚玉坠吗?下一个打开空间的人会不会在这里看到自己的尸体?

    沈宝云脑子里迷糊地胡思乱想,这时她特别想念妈妈,如果妈妈还在,就在空间里和自己一起生活,现在自然有她照顾自己,自己就不用这么悲惨了,起码不用自己做饭,妈妈会把粥饭给自己端到床边来,连药和水都给自己备好,还会摸着自己的头安慰自己,问自己冷不冷,想吃点什么,尽力让自己舒适一些。妈妈虽然不喜欢动物,但这种时候也会帮自己去喂食料的,不用自己拖着病体强撑着去干活儿,往往干完活儿就累得像要晕过去一样。

    沈宝云越想越伤心,不知不觉眼泪就流了出来。

    过了两天,沈宝云总算觉得身上不那么软绵绵了,就像一摊软面被风干了一样,有些硬实起来。于是她这天终于穿着一件棉睡袍来到天坑,脱了衣服就泡进温泉里。

    热水一浸没她的身体,沈宝云立刻舒服得哼哼了起来,天知道她已经几天没洗澡了,身上又是汗又是污垢,虽然她病得很重,但也忍受不了这样乌糟的状况。

    这几天由于身体无力难受得厉害,她别说烧水洗澡,连泡温泉都不敢,虽然知道热水浴是治疗风寒感冒的好办法,但自己病得实在太重,单是躺在那里都还一阵阵头晕,如果泡到这么热的温泉里,只怕自己会立刻热晕过去直接沉了底,再也浮不上来了。

    由于身体虚弱,沈宝云只泡了一回就上了岸,赶紧擦干身上又穿好衣服,到厨房烧了一壶热水,拿到卧室里拧干毛巾擦身上,温泉里有硫磺,不擦干净可不行。然后又洗了个头,她的头上已经粘腻腻又是汗水又是头油,痒得受不了了,这两天经常挠头发。洗头发的水她也没力气倒在外面,就倾在卧室角落的一个桶里。

    干完了这些,沈宝云觉得身上清爽了很多,似乎感冒又好了一些,仔细一想倒也是应该的,毕竟热水澡促进血液循环,自己身上有了力气,就要每天都去泡一泡,痊愈得就会更快些。

    中饭吃的又是粥,这几天她每顿都是煮粥,吃不了别的,因为粥比较容易消化,自己的肠胃功能如今比较弱,只能吃粥或者汤面,其他的都不好消化,沈宝云很怕自己吃了米饭会一个忍不住吐出来,现在自己可没力气收拾卫生。

    其实沈宝云很想换一碗热热的排骨面来吃,但悲催的是自己自从有了空间,口味就比较讲究,空间里没储备干面条,想吃面都是现擀面现做,要吃新鲜劲道的面条,觉得晒干的面条没滋味。

    她这时想到自己从前在西安读书时,当地同学由于从小就经常吃面食,所以对手工面和机器面都分得很清楚,喜欢吃手工面,当时自己还觉得她们太挑剔了,可是现在自己也变成了这个样子。

    所以现在可苦了沈宝云,她现在的气力全花在动物饲养上了,剩下来的力道可不够擀面,连面片都懒得做。因此一连几天她顿顿吃粥,弄得沈宝云都觉得自己像是开粥铺的了。

    但这个时候也没有其他办法,她只能从米箱里抓出一把米,这一次的配菜是从温泉山洞摘来的嫩绿的小青菜,加上葱姜萝卜丝熬粥,又切了一点香肠放在里面,这是她早上出去干活儿的时候从外面拿来的。粥熬成了,沈宝云凑过去一闻,高兴地笑了起来,总算不用再吃鸡蛋粥了!

    吃过了饭又喂完了动物,沈宝云回到卧室,从花盆中折了一支芦荟,洗净了便撕开来将里面的汁液涂抹在手上和脚上,她的手脚这几天又疼又痒,想来是那天受冻之后要起冻疮,前几天顾不上这个,今天有了一些力气,应该治一治了。

    沈宝云涂完了药,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她不想再躺着了,这几天睡得她头都要扁了。沈宝云揉着肚子便开始思考,她现在终于有精力想一些事情了,这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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