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作者:李千重 | 发布时间:2019-05-05 08:29 |字数:4120

    第二十四章

    一月二十号这一天是小年,十九号那天,唐文山就打电话给沈宝云,请她到家里吃饭。

    沈宝云知道现在食物宝贵,自己虽然带着唐煜来到基地,但唐文山也帮助了自己,他这么热情让沈宝云有些窘迫,她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也不喜欢别人一副有欠于自己的样子,那让她感觉很尴尬。于是她很委婉地说,自己不好去打扰别人家里过小年,也不太习惯热闹,就让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静静地过节吧。

    但唐文山却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但自己打电话,还让儿子唐煜和她说话,邀请她务必去他家过小年,说只要吃个便饭就好,没有什么麻烦的。沈宝云觉得自己一直拒绝显得实在太不近人情,于是就答应了。

    第二天种植场放假,沈宝云下午就骑着自行车来到唐家所在的小区,这些天她骑车四处逛,已经把基地里的道路摸得差不多了。

    唐文山住在四楼,沈宝云来到他家门前敲了敲门,里面很快就开门了,唐煜的小身影立刻扑了出来,叫着:“沈阿姨!我好想你!”

    沈宝云一把抱住他,笑道:“好久没看到你了!学校放寒假了吧?你可以每天在家里玩儿了!”

    唐文山在后面说:“现在还讲什么寒暑假,只有除夕到初三那几天放假,其他的时候种植场要工作,孩子们也要上学,能多学一点东西也好,学校里还教防身术呢。快进来吧,外面冷。”

    沈宝云拉着唐煜进了客厅,见里面还有两个人,是一对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女,

    唐文山忙给她介绍:“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弟弟唐文岳,这是我弟妹孙瑜。”

    沈宝云连忙向他们问好,唐文岳和孙瑜也十分热情,不住向沈宝云道谢,感谢她将他们的侄子带了回来。

    沈宝云一看到唐家人就听到这些话,实在听得大脑饱和了,便笑着说:“这件事可别再说了,让我听着都觉得惭愧了。”

    唐文岳点点头,道:“好,以后我再也不说了。”

    沈宝云从皮包里拿出一瓶蜂蜜,说:“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一点蜂蜜,你们留着喝吧。”

    孙瑜接过蜂蜜的玻璃瓶子,看到里面琥珀色的蜜糖,不由得感叹道:“基地外的养蜂场已经被行尸糟蹋了,现在能吃到蜂蜜可真是很不容易。好了,你们聊吧,我去做饭!”

    沈宝云本想过去帮忙,但却被孙瑜硬按着坐在沙发上,说:“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就是几个家常菜,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想做费火候的鱼肉也做不了啊!”

    沈宝云只得坐在那里和唐家兄弟还有唐煜聊天,她眼睛一瞥,看见客厅里点着一只煤球炉子,这里的纬度比广州高,现在外界气温已经降到两三度了,空气中湿气重,因此显得特别冷。空间里虽然比这里的温度还要略低,但自己总是待在山洞里,所以没有太深的感觉。

    唐文山见沈宝云看着那个煤球炉的眼睛中闪过一道莫名的情绪,心中一动,便问:“沈小姐,你家里现在也是用这样的煤炉吧?”

    沈宝云微微一愣,便点头道:“哦,是啊。从前都是用电暖气的,可惜现在电力不足,太遗憾了。”

    晨光基地里的水电都是有严格限定的,每天只供水电一个小时,就是在晚饭的时候,而且费用还非常高,人们只能在这一小段时间里烧水做饭,而且如果家里实在无法付费,就只能用水,不敢用电,甚至连煤都用不起,都是用树枝干草烧饭取暖。

    唐文山点头道:“是啊,由于冬天是枯水期,水电站发电量太少,所以只能这样了,等春天来到的时候电力供应就能缓和一些。”

    唐文岳笑着说:“前提是丧尸别把水电站的机轮卡死住!现在是什么都缺啊,冬天太阳能发电都不行。”

    几个人随意聊着,只过了半个多小时,一盘盘菜便从厨房里端了出来,沈宝云忙过去帮着端菜。餐桌上的菜果然都是比较简单的小炒,里面居然有一大盘尖椒炒鸡蛋,金灿灿油汪汪的一看就知道放了好多花生油,散发出的味道十分诱人。

    沈宝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说:“太让你们破费了,现在鸡蛋很珍贵的!”

    唐文山说:“这没什么,无论是怎样的东西都不能表达我的心情,这样起码还能让我心里安宁一些。”

    沈宝云笑着说:“瞧你说的,倒好像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五个人团团围坐在餐桌前,沈宝云不住地往唐煜碗里夹鸡蛋,唐煜家里的条件虽然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冬天蛋类本来就少,他也很少能吃到这样香喷喷的炒蛋,因此觉得格外香甜,但唐煜很懂得礼貌,也反手给沈宝云夹鸡蛋,不住说着“阿姨你吃!”

    唐文岳和唐文山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得出沈宝云对着鸡蛋虽然比较惊讶,但却并没有垂涎的意思,似乎只是对自家拿出鸡蛋来待客感到很讶异,她在基地里这么多天,当然知道鸡蛋蔬菜在冬天更加难得,这一顿饭主人是很用心的,这个人情还得是很重的。

    孙瑜不住地看着沈宝云,忽然说:“阿宝,你的脸色真好,很润泽细腻,粉粉嫩嫩好像用牛奶洗过一样,真让人想捏两下。”

    沈宝云一口菜卡在嘴里,连忙嚼了几下咽下去,笑道:“不过是经常锻炼身体好,我觉得人还是应该多运动,气血循环脸色就好。”

    唐文山的眼神若有若无地不断瞄向沈宝云的脸,说:“现在想运动也要担心有没有热量补充,冬天食物匮乏,如果运动了一番觉得饿了,就要找东西填肚子,否则饿得难受啊!那样的话还不如安安静静地待着。”

    唐煜在一旁拍着手说:“冬眠!冬眠!”

    唐文岳说:“还真别说,现在基地里有些人还真不消停,这几天到保卫部报案的人比从前多了许多,不是被偷就是被抢,好在命案还不算太多。阿宝你一个人住,一定要小心安全啊!”

    沈宝云连连点头。

    唐文山道:“基地外面更恐怖,前几天出去搜集物资的人回来说,他们看到有一个小营地毁灭了,死的大概接近十个人,地上都是子弹,里面的物资都被搬空了,很明显是活人武装抢劫。冬天食物很少,所以就有人自相残杀了。”

    沈宝云叹了一口气,说:“这真让人难过,人类的敌人应该只是丧尸,但现在却彼此为敌。在环境恶劣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就容易迷失自己。”

    唐文山看着她,说:“没想到你居然能理解他们。”

    沈宝云点点头,道:“人都希望能做正确的事,但有时候情况太糟糕压力太大,起初或许只是想踏出去一小步,但从此之后就无法回头。”

    这时唐文岳给孙瑜使了个眼色,孙瑜悄悄站起来,到厨房去很快端了一个托盘出来,里面放着四杯酒。

    唐文山深沉地说:“是的,环境的压力太大了,很少有人生来就是恶棍,当他们那么做的时候,心里一定也是很痛苦的。来,阿宝,为了你对他们的理解,干一杯!”

    “我们喝水好不好?我不会喝酒,一喝就难受!”

    唐文岳在一旁举着酒杯,说:“只是一小杯白酒,况且又已经吃了菜,不会晕的!过小年不喝酒怎么会有气氛?我们只喝这一杯,然后就不再喝了!”

    孙瑜也在旁边不住地劝,说沈宝云从前在营业部门工作,多少总有些应酬,怎么会不能喝酒?只有唐文山没有再说话,只是端着酒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两只眼睛直视着沈宝云。

    沈宝云推辞不过,只得拿着那只小小的酒杯说:“那我们就干一杯,可是之后真的不能再喝了!”

    唐文山意味深长地说:“只要一杯就好。”

    沈宝云从前在部门餐会上喝过白酒,她酒量虽然不是很大,但一杯白酒是不会醉的,也知道白酒味道辛辣,自己不嗜好这口儿,不能细品,只能像咽药一样一口喝干,来不及品尝味道倒还好一些,因此她把酒杯往口边一送,一下就全都倒了进去。

    一道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入胃里,沈宝云咂了两下嘴,赶快去喝汤,唐文山的眼神闪了一下,似乎想阻止她,但却又没有动手。

    几个人又聊了几句话,很快沈宝云就觉得不太对头,自己的脑子怎么这么晕,视线也模糊了,眼皮沉重得就像挂上了铅,直要往一起阖,浑身上下的力气忽然像是被水泵陡然间抽空了一样,恨不得一下子趴在床上睡过去才好。

    她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儿,自己从前喝酒的时候不是这种感觉,不过是一小杯白酒,再高的度数也不能让自己立刻变成这个样子。

    唐煜关心的话语声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正在问着“阿姨你怎么了?”

    这时唐文山走过来扶住她,沈宝云朦胧之中耳朵里似乎听到他说“对不起,阿宝”。她心脏猛地一抽,脑子里电光火石地一闪念,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此时也顾不得多想,下意识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尖锐的刺痛立刻让浆糊一般的脑袋略有些清醒,然后狠狠一个肘击正击中唐文山胸口,钳制住自己肩膀的胳膊立刻松开了。

    沈宝云一得自由,立刻一个跟头往地上栽去,唐文岳正跨步过来要拉住她,手指眼看碰到了她的衣服,却见下一秒这个女子的身影就变魔术一般消失在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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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宝云是被冻醒的,不知多久之后,她慢慢睁开眼睛,眼皮仍然沉重得很,像刷了胶水一样,但由于身上的寒冷刺骨,她仍是努力地一点点挑开眼皮,眼神迟钝地向四周看去。周围暗沉沉一片,但在空中的发光天体照射下却也反射着一些银色的冷光,她的脑子里此时装的仿佛不是脑浆,而是粘滞的水泥砂浆,一时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她的视线清楚了一些,这才看到天上飘下来一片一片轻飘飘的东西,麻木的大脑好不容易开动起来,才想明白原来是下雪了。她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往前一看,前方是一个山洞,看着十分眼熟,她想了想,原来这是自己养动物的地方。

    沈宝云一片空白的大脑此刻仿佛突然开了窍儿一般,这是自己的空间啊!自己回来了,安全了!

    一时间很多情绪涌进脑海,但她暂时顾不得去思考太多,也不知自己已经在这里躺了多久,现在她浑身都被冻僵了,四肢一点感觉也没有,都已经麻木了,这个时候即使用针去扎她的手,她也不会感觉到痛。她知道如果自己再躺在这里,很可能会被冻死的!

    她立刻鼓起全身的力气,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她冻得太久,现在这个身体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根本不听使唤。她原地扑腾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站了起来,借着月光跌跌撞撞地向自己居住的山洞走去,那姿势简直就像中风麻痹的半瘫病人,不但走得慢,还不断摔倒。

    两个洞口间不到一百米的一小段路,她足足花了二十分钟才走完,来到洞口艰难地推开沉重的木门,沈宝云挪着步子进入洞内,又费了好大劲儿关上门,然后踉踉跄跄奔向卧室。

    由于自己临走时把灯关了,所以山洞里面很黑,借着从洞顶裂缝漏下来的一点月光根本看不清东西,沈宝云完全是凭借本能摸进去的,好在她对这里实在太熟悉了,简直是刻在自己的心里,因此总算没有摔跤。

    她摸进卧室后便脱掉冰冷的外衣一头倒在床上,拉过床角的毯子紧紧包裹住自己,躺在床上一个劲儿打着哆嗦。如果沈宝云还有力气,她一定会从柜子里把羊绒被找出来,但现在她浑身无力,连再动一动都困难,从外面走到这里已经是凭借很顽强的毅力了,现在她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想做,只想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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