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柳根

    这一年很快便过完了，二零二二年一月二十九号，瑞翔正式开始春节假期，这一天一大早，丁雪敏便离开了宿舍，她出门的时候刚刚六点，蓝冰还躺在床上，丁雪敏五点钟就悄悄起床洗漱，简单吃了早饭，这个时候便要去火车站了，她是吉林人，要赶上午九点十几分的车去长春。

    丁雪敏将要出去的时候，轻轻地对还在床上的蓝冰打了个招呼：“冰冰，我走了。”

    蓝冰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说：“一路顺风。”

    “嗯，你一个人在这里，自己小心啊，照顾好自己。”

    然后丁雪敏便关上了门，蓝冰仿佛能听到行李箱的滑轮滚动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四十二个小时的火车啊，到达长春之后还要再转火车，然后转汽车，丁雪敏家在某二线城市的县城，这个路途时间实在有些恐怖，如果可以，蓝冰是很希望丁雪敏能够乘飞机回去的，只可惜丁雪敏有些恐高。

    丁雪敏离开之后，原本安静的房间里顿时更加安静，丁雪敏在这里的时候，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如今她离去了，这房间里便忽然间显得更冷了一些，蓝冰不由得便裹紧了被子。

    广东的天气，冬季里确实不是酷寒，不过却也冷得很，丁雪敏便说：“坐在房间里，比外面还冷，简直冷到了骨头里，我刚来这里的时候，竟然长冻疮，在家里都没有这样呢。”

    蓝冰也发觉是这样，尤其是这几天，即将春节，气温急降，白天十几度倒是罢了，晚上只有六七度，虽然不至于结冰，然而脱掉衣服躺在被子里，觉得血管里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是另一种“滴水成冰”，想到从前在天津，虽然外面寒冷得很，但是房间里有集中供暖，所以并不难过，自己虽然觉得那个家非常令人厌烦，不过在冬季取暖方面倒是可以的，这种南北方的差异之处，自己必须要适应的了。

    蓝冰在被子里如同蚕蛹般，僵硬地又躺了一阵，手机显示过了七点，她便慢慢地爬了起来，去洗手间先上了厕所，然后拧开龙头，用水管里冰冷的水洗了一下脸，腊月二十七的早晨了啊，春节七天假日，让人浑身振奋。

    吃过了晒干的油菜煮的素面，蓝冰穿了自己最厚的衣服，进入空间，这里此时也是最冷的季节，前几天刚下过一次雪，四面一片白茫茫，蓝冰沿着石板路，便向远处的河边走去，开启空间这样久，只来过河边两次，每一次都并没有多停留，就回去了，这个时候终于可以放心地在这里徘徊。

    蓝冰并不是只为了看风景，她手里还提着工兵铲，自从入冬以后，田地不需要照料，工兵铲便一直放在石窟之中，把那里当做临时的工具房，此时是需要的了，来到河边，果然已经结了冰，用脚试着踩上去，还很坚实的。

    蓝冰拧开工兵铲的几节，重新组装好，尖端是一枚三棱破冰锥，旗舰版工兵铲果然不一样，连破冰锥都有，此时便可以使用，蓝冰站在河边，将破冰锥用力刺向冰面，只听“当”的一声，冰面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纹，再凿第二下，冰面哗啦一下便破裂了，呈现好大一个开口。

    蓝冰将破冰锥擦拭了一下，擦干表面的水分，然后重新组装，形成一个钓竿。

    蓝冰用冻得有些发僵的手，在钓竿前端安装了鱼线鱼钩，当时购买这个工兵铲，介绍页面写着“鱼钩鱼线随机赠送 介意慎拍”，但是蓝冰真的很想要那个亮晶晶的鱼钩，和那黄色的尼龙鱼线，因此就跟客服说：“我很想要鱼钩鱼线，你看有什么办法吗？”

    客服对她讲：“那么我特别赠送你一副吧。”

    “太好了，非常感谢！”其实本来已经准备说，“或者我加几块钱来买。”

    是的，蓝冰此时要冬季钓鱼，鱼饵就是夏季挖到的蚯蚓，晒干后此时用来吸引水下饥饿的鱼，装鱼的工具则是一个折叠水桶，十一的时候在网上买来的，看看自己这一套工具，虽然未必钓得到鱼，然而行头可是闪闪发光，十分正规。

    蓝冰站在河边，将一小段干蚯蚓穿在鱼钩上，然后鱼钩垂落入水面，渐渐下沉，最后平静下来，蓝冰就站在寒风中等待，过了十几分钟，鱼线居然轻轻地抖动，蓝冰大喜过望，连忙一抬竿，在鱼线尽头钓钩上挂着的，是一只虾。

    于是这个上午，蓝冰并没有钓到几条鱼，水桶里装着的多数都是虾，蓝冰到后面越来越顺手，收获的河虾居然有八只，三条鱼则是细长的小鱼，从前在鱼市上也见过，叫做“柳根”的，母亲买回来油炸了非常好吃，那个时候是当做小杂鱼来吃的，不过这两年价格也上涨了，尤其是野生柳根。

    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柳根售价的时候，蓝冰有些苦恼的是，这三条小鱼自己该怎样吃？虽然从鱼钩上摘下来的那一刻，很想立刻再次丢下水里去，可是想到毕竟是鱼，就感觉舍不得，无论如何还是煮熟了吃下去吧。

    于是这一天，蓝冰的午饭就是柳根青虾干菜面，拆下工兵铲的小刀，刮去鱼鳞剔掉鱼肠虾线，将这可怜的几条鱼虾与干菜细面一起煮，因为有河鲜，这一次便没有加鸡精，只放了盐，然后蓝冰便捧着那一碗面，坐在书桌边吃了起来。

    味道果然是不同的啊，荷包蛋虽然是汤面的绝配，可是假如是替换成鱼虾这样的荤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非常鲜美，虽然脂肪含量不大，但毕竟是肉啊，蓝冰甚至连鱼骨虾壳都没有丢，留着下一次做诱饵。

    连续三天，蓝冰都是这样度过，每天进入空间之中钓鱼，这是最便利的获取肉食的方法，虽然可以在冬季捕获林间的动物，不过她不具备那样的工具，或许以后可以买个强力弹弓之类，而且蓝冰感到，自己钓鱼的技术亟待提高，否则按这样的效率，每天要有大半天的时间用在获取肉食上，其她的事情，什么也做不成了，真的成了只是为了吃饭而忙碌。

    一月三十一号这一天中午，蓝冰吃过了饭，给家里拜了年，母亲和父亲那里各转了一千块的红包，詹汀秀收了钱，又是一阵抒发感想：“冰冰，你今年真的就不回来了？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家里这样久啊，一转眼妈已经大半年没看到你了。”

    蓝冰说道：“太远了，假期短，很劳累。只为了这几天时间，花几百块的路费，实在不值得。”不如塞进红包给你们。

    “那么你明年春节会回来吗？”

    “再说吧。”

    回去做什么呢？把钢丝床重新架起来吗？一想到又要睡在人来人往的客厅，就觉得胸口又闷了起来，虽然说即使物质匮乏，也可能存在真挚的感情，然而在自己的家里，蓝冰真的很少感觉到，只是觉得厌烦。

    她又转了一千块的红包给姨妈詹汀芸：“姨妈，新年快乐！”

    过了一阵，姨妈回复道：“冰冰啊，过年好！你的心意小姨领了，不过红包我就不要了，你也是刚刚工作不多久，没有多少底子，又是人在外地，这个钱你自己留着吧，遇事可以应急。”

    蓝冰道：“姨妈，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些根底，你不要担心，姨妈一直都很关照我的，这么多年来我却没有回报过姨妈，现在我能够自立了，姨妈一定要收下这个拜年红包。”

    詹汀芸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什么回报不回报的？不过既然你这样说，姨妈就收下。”

    过不多时，詹汀芸又发回一个红包：“这是姨妈给你的过年红包，快接着。”

    蓝冰打开来一看，八百块，等于姨妈只收了自己两百块的红包。

    姨姪两个又聊了一阵：“冰冰啊，虽然你已经独立了，不过姨妈还有几句话要和你说，要有未来的规划，刚刚开始赚钱，人比较容易兴奋，姨妈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我明白的，手里终于有了自己赚来的钱，就觉得心情很激动，好像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了，买这个买那个，有一种满足感，但是钱财要有计划，不能只顾现在的高兴，毕竟买房，还有应对重大变化的储蓄，这都是要有的，或许还要买车，这些钱都是一点点存起来的，积少成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夜暴富是不可能的，所以从现在就要开始积累。”

    蓝冰连连点头：“姨妈放心，我很注意存钱的。”

    如今我可是知道，暴富真的只是梦，想一想自己当初刚刚开启空间的时候，是多么的兴奋，简直是一个新世界的开始，当然事实上也确实是一个重大的转折，只是在那之后，自己的生活却并没有急剧的转变，仍然是要谨慎地面对生活，一点点积存资金，空间并没有发挥很大的作用，当然也是因为自己没有机会太多开发吧，不过蓝冰闲来的时候计算过，即使现在自己有一间独立居处，可以用足够时间来进行种植养殖，所能节省的也只是饭费，大概每个月几百块钱，经济状况不会忽然之间有大的变化。

    蓝冰和鱼雁容也聊了一会儿天，鱼雁容前不久刚刚从湖南回来，在家里过寒假，蓝冰就问她：“有没有去橘子洲？”

    鱼雁容发了个鬼脸表情：“姐，你可别逗我了，我还‘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自从大姨说了那么一句，你就再没放过我，你好坏啊！”

    蓝冰笑着说：“你去那里吃橘子也好。对了，那边的口味适应了吗？”

    “感受到的刺激性降低了，算是有所适应吧。这边可真的是重口味，辣也就罢了，调味料还特别丰富，芹菜算是调味品，切了碎末放在里面提味儿，有一次在外面吃饭，当时是觉得挺好吃的，非常下饭，不过吃完之后舌头都是麻的，我怕时间久了，味蕾迟钝。”

    蓝冰笑着说：“你应该读个广东的学校，这边口味清淡。”

    和许多天津人一样，鱼雁容不是很能吃辣，从前能够接受的辣度就是煎饼果子甜辣酱的那种程度，结果却跑去了湖南念书，为的是心目中理想的医学院，结果就要付出口味上的代价。

    姐妹两个正聊着两地的美食，蓝冰讲到广东人的煲汤，这时忽然微信又是一响，原来是蓝逸轩找了过来：“老姐，我的亲姐，小弟给你拜年了，老姐新年大吉大利，能发横财！”

    蓝冰：横财嘛，倒也算是已经发了一笔，虽然不能立刻换许多钱，然而自己没有那么矫情，还要为此而唏嘘感叹，这毕竟是一个巨大财富，等今后自己有了条件，可以慢慢整理。

    于是蓝冰：“多谢你吉言，我也给你拜年，今年高考顺利啊！”

    蓝逸轩磨磨蹭蹭又说了几句话，比如说报志愿之类，家里让他报理工科，理由是“男人得有点技术，将来才好养家糊口”，不过蓝逸轩对机械化学之类都不感兴趣，姨妈说“或者报考军校，军队福利好，稳定”，然而蓝逸轩吃不了苦，他倒是很喜欢打游戏，可惜学校里没有这个专业，所以现在蓝逸轩也有点渺茫，不太确定未来的方向。

    蓝冰提醒他：“时间已经不多了，要尽快确定，再过半年就要考试了，考完之后就得报志愿。”

    “嗯嗯，老姐，我知道了。姐，你是不是给了母上父上红包？”

    “是啊，工作这么久，现在可以拿钱给她们了。”

    “姐，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红包？尊老爱幼啊，你已经尊老了，可不可以再爱一下幼？”

    蓝冰：原来如此。

    “钱已经给了妈爸，你去跟她们要，你还没有上班赚钱，她们很该给你红包的。”

    虽然这么多年来就没有给过，姐弟两个的过年红包都是小姨那边给的。

    蓝逸轩发来一个“衰”的表情：“老姐，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跟她们要了，可是妈让我找爹要钱，爹让我找妈要钱，两个人把我当乒乓球来打，推过来挡过去，反正是谁都不肯给钱，跟我说‘轩轩，你知道咱们家里穷，你姐姐那边好不容易见到回头钱了，要好好存起来，给你当大学的学费’，姐，我就指望你这笔钱上大学了o(╥﹏╥)o”

    蓝冰：否则你就是失学儿童了，瞧瞧这理由找的。

    姐弟两个唯独在这方面还算平等，每次跟妈爸要钱，都是推来推去，轻易不肯给的，自己从小就有一个感觉，但凡是钱落到双亲的手里，就好像进了一个只有入口没有出口的地洞，要想取出来千难万难，所以虽然分歧很多，但是每逢说到这个话题，便奇异地达成了统一战线，站在同样的立场。

    于是蓝冰便发了一个红包给他：“给你过年买点小物件的。”

    蓝逸轩点开红包一看：“一百块，谢谢老姐！不过姐，你能不能再多给一点？再给我一百好不好，凑个双百，成双配对的？”

    蓝冰：“不能，我也缺钱。”

    年终奖不过两千八百块，现在用得差不多了，况且姨妈才收了我二百，倘若我给你也加到二百，那不是乱了辈分？

    蓝冰想了想，给鱼雁容也发了个红包：“刚给了蓝逸轩一百，姐给你也发个红包，好好学习啊！”

    过了一会儿，鱼雁容收了红包：“谢谢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天津，咱们全家好好聚一聚。”

    蓝冰：“回天津再说吧，有机会倒是想去长沙玩一玩。”

    “太好了，姐，如果是暑假的时候来，你就住我们学校，我们可以上下铺好好聊天。”

    蓝冰：真的是个好主意，还可以省旅店费，青旅那样的多人间，每天还要几十块，那个时候自己带一些特产过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