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毛一样的芳邻

    九月下旬的时候，天气已经凉了下来，脱离了酷暑季真的是太幸福了啊，虽然很快就要进入冬季，要注意保暖了。

    这一天芮姜五点三十几分的时候抱着一个大包裹回到家中，站在公寓门前正准备拿出钥匙开门，旁边D号房的门打开了，一个女孩子提着垃圾袋走了出来，她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衫，十分宽松，下面一条牛仔裤，长长的马尾辫扎在脑后，脸上化着几乎看不出来的淡妆，看起来清爽自然，十分秀丽雅致，正是申诚喆新婚的妻子尤白薇。

    “啊，姜姜，你回来了？今天是早班？”尤白薇是一个很亲切有趣的女子，令人喜欢接近她，所以虽然只是半个月时间，她们已经可以这样亲近地彼此称呼了。

    “是啊白薇，出去丢垃圾啊？”

    “是的是的，刚刚收拾了一条鱼，所以要把这些厨余垃圾丢掉。”

    “呃……市场上不是可以代客将鱼杀完清理好的吗？就请她们帮忙好了，免得自己费时间啊。”

    尤白薇笑道：“请她们帮料理倒也是可以的，不过我担心自己的要求会不会太多了一点，比如说这样的大鲤鱼，我是要保留鱼鳞和鱼肠的，只是将肝脏胃脏之类的地方丢掉，这样可能就会让人家感到，我这个人实在是很琐碎啊，为了一条鱼，居然要对方记住这么多的细节。”

    芮姜：这要求确实有点多啊，就好像自己从前看网文，买蛋饼不要加葱，也不要加榨菜，香菜要的，辣酱不要，甜酱多放点，不要加油条，要加脆饼，鸡蛋放两个，饼皮要薄一点，不要烘焦了……这要求确实是够仔细。

    尤白薇听了她的联想，不由得咯咯乐了出来：“《但爱鲈鱼美》啊，这是一个非常甜的耽美文，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读书的时候，姜姜也看耽美的吗？”

    “我口味比较杂，各种文都看的，也看这一类男男文，怎么白薇也看的吗？”

    “是啊，我也是口味很杂，看一看这些文很能放松心情的，对了，姜姜喜欢哪些耽美写手呢？”

    “我嘛，我喜欢彻夜流香、李写意、蓝淋，还有香金蜜柚。”

    尤白薇的眼角弧度顿时又弯了一弯：“喜欢香金蜜柚啊，那么姜姜觉得这个写手的特点是怎么样的呢？”

    “香金蜜柚嘛，就是能把狗血文也写得很生动的一个人啊，过程不会特别虐，基本上结局都是很甜的，虽然也有主角倒霉的情节，但是那种困境不会让人感到很无奈，就是那种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弥补的无奈，要说对于人性和社会的深入刻画虽然能让人思考许多东西，但是看着终究有点累啊。哦对了白薇，你为什么要留下鱼鳞和鱼肠？”

    尤白薇眉眼弯弯地笑着说：“这两样都是好东西呢，鱼肠把上面的肥油去掉，用剪刀从中间剪开，把肠壁上的东西冲洗干净，这个时候的鱼肠是粉嫩粉嫩的，然后切成段用调料腌一下，和鸡蛋一起煎，做成鱼肠煎蛋，很好吃的；鱼鳞就更省事了，洗干净之后可以熬鱼鳞冻或者是油炸鱼鳞，鱼鳞冻很软嫩，炸鱼鳞又香又酥，口味都很独特呢。”

    芮姜顿时一阵惭愧，尤白薇真是一个兰心蕙质的女子，从前一直给自己当做废物一样丢弃的鱼鳞鱼肠，却能够给她变出美味佳肴，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和这样一个女孩子生活在一起，时不时就会有小小的惊喜吧？家居日常也就不再那样平淡无味。

    “姜姜，买了什么好东西，这么大一包？”

    芮姜举起手里的包裹，说道：“是沙葱的种子，网上好不容易搜到的呢，白薇你要不要在阳台上种一点？沙葱的味道很不错，开起花来也很好看呢，粉红粉红的，既能吃又能观赏。”

    “啊原来是沙葱啊，从前我查草原资料，就看到有沙葱，去蒙古风味的餐馆吃饭，沙葱包子非常好吃的，在家里种一点沙葱，真的也是很有趣的，谢谢你啊姜姜！姜姜，来我家里坐一下吧，我找个东西来装种子，你也喝杯水吧。”

    “好啊好啊。”

    芮姜跟着尤白薇进入她的家，虽然是邻居，不过这还是芮姜第一次到她家里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芮姜打量着这间房屋，只见家具色调都很淡雅，显得客厅面积更大了一些，毕竟只是六十几个平米的房间，虽然客厅与阳台是**的，让空间更宽敞了一些，但假如是深颜色的家具还是会有一种拥挤感；墙上挂了吊兰，地上铺了一小块织花地毯，窗子那里挂了白底粉紫色碎花的窗帘，整间客厅颇具小清新田园风。

    阳台的一角放了一张电脑几，淡绿色圆弧形桌面，案头放了一盆多肉绿植，旁边的小巧书架上还放了几本书和杂志，这一块小角落颇富文艺气息。

    尤白薇用方便纸杯给她端来一杯水，见她看着那一块书房角，便笑着说：“我喜欢在这里敲电脑，空间很开阔，累了转头就看到窗外，就会感觉很轻松。”

    芮姜：姐妹扎心了，地下基地的房屋，四面都是实心的石壁，半面窗子都没有的，前后左右都只看到黄褐色的岩墙，所以自己要不要在墙上搞个投影，模拟一下外面街道上的车水马龙或者社区内的行人树木？

    “这里有一个纸口袋，麻烦倒一点种子在这里吧。”

    “好的好的。”

    “啊不要这么多，这一把大概有几百颗了吧？”

    芮姜一笑：“不用客气啊，你看这里好大一袋呢，大概有上万粒种子。”

    尤白薇往袋子里看了看，也笑了，道：“确实好多哦，姜姜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这么一大包种子，你要种多少亩地呢？”

    芮姜苦着脸：“白薇，我也不想的，沙葱的种子不是常见家庭植物，我在淘宝都没有看到，要在阿里巴巴上面批量订购，最低起订量一公斤，所以我只好拍了两斤的种子，在医院便分给了同事们一些。”

    一公斤沙葱种子三百二十块钱呢，假如好像那些“四季种植蔬菜种子套餐”，一小包种子只要几毛钱的，买几十种也不过十几二十块钱，自己本来也没有想要这样大干，当一个沙葱种植专业户，可是既然只能这样购买，那也只好忍痛买下来，毕竟自己对沙葱是非常憧憬的。

    尤白薇眼睛一亮：“原来你是医生啊，你是哪一科的医生？”

    “我是兽医。”尴尬了。

    “啊兽医也是很好的，现在给宠物看病的费用也不比给人看病的医药费低呢，大有前途哦！哦对了，为什么你忽然想到要买沙葱的种子？是因为想到了沙漠风情吗？”

    “其实只是因为想尝一尝自己种的沙葱。”

    尤白薇咯咯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想到了三毛的撒哈拉故事，所以就在自己家里栽植沙葱，虽然撒哈拉太遥远，长住沙漠其实也很辛苦，不过她的文章是真的好看，在沙漠中白手成家，很多想法很有创意的，就觉得那样炎热缺水的地方也是十分有意思的，在家里种一点沙葱，就好像看到了荒漠戈壁一样。”

    芮姜不由得便拍了一下腿：“对哦，回头应该看看三毛的文章，我还是中学的时候读的她的书，当时非常迷恋，到现在很多却都忘记了，不过如今真的应该好好回顾一下。”清晨坐在旭日初升的沙堆上读三毛的沙漠游记，这场景可是太配了，简直是一幅绝妙的图画。

    尤白薇笑道：“姜姜这么喜欢沙漠，那么你喜不喜欢仙人掌之类？”

    “当然喜欢了。”尤其是米邦塔仙人掌，很出名的一种可食用仙人掌呢，中国引进的就是这个，掌片肉厚，没有硬刺，还能够释放一种氧气，杀死细菌之类，净化空气，虽然资料上说这种植物沙化土地的效果很严重，不过自己本来就是把这种东西种在绿洲之外的沙土地上，所以应该问题不大吧？再说防风固沙不是还有沙拐枣吗？

    “那太好了，我家的仙人球刚刚又冒出来几枚小球，我分一点给你拿回去养吧，这种植物放在房间里很好的，其她许多植物白天倒是放出氧气的，但是晚上就反而要吸收氧气，释放二氧化碳，假如放在卧室里，就会和人争夺氧气啊，只有仙人掌芦荟之类，无论白天夜晚都释放氧气，我更喜欢仙人掌一些，开花好看，我这就拿给你啊！”

    很快，尤白薇就用纸包了几个翠绿翠绿的小球球，小心地递给了芮姜，芮姜道了一声谢，拿着这小小的仙人球幼球就回到自己家里，找了一个废弃不用的小盆，回到空间中在盆里装上沙子，将小刺球栽种在里面，浇了水摆在梳妆台上。

    空间中的沙漠区域，仙人掌并不是很多，远远地望去，几百米外才有孤零零的一棵，不过却是极其高大的，有一天黄昏的时候，自己沙漠游跑到最近距离的那一株仙人掌旁边，仰望着那直直地插向天空的柱状茎，心中大概估计了一下高度，觉得可能有六七米高，茎部也极为粗大，直径将近一米，这样粗壮高大的一棵仙人掌，大概有几千斤的重量吧？在无边黄沙的背景之下，画面真的是壮观啊。

    芮姜没有立刻做饭，而是提着那一袋沙葱种子再次来到沙地之中，用铲子挖了坑，就将种子撒了下去，然后又浇了一些水，这么多种子她一个傍晚是种不完的，明天刚好是下午班，早上起来继续种。虽然种子价格比较贵，不过芮姜撒到沙子里的时候却不是很担忧，因为沙葱的种子生命力非常强，在沙土之中埋上几年仍然可以发芽，当然她也会留下来一些，以备后面万一需要。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外面开始冷下来的时候，芮姜收工回到基地内，在厨房里简单弄了一个蛋炒饭，填饱肚子后休息了一下，去浴室洗了个澡，就坐在卧室的床头，捧着那本又大又厚的《热带沙漠植物图鉴》看了起来。

    经过将近两个月时间，芮姜已经可以确定，空间中是典型的热带沙漠气候，八月中旬某一天的正午，她带着温度计顶着超高温到外面测量气温，结果发现居然是五十三度，而当天的午夜，外面温度则是十二度，同一天之内的温差超过四十度，这么大的温度差，沙漠中假如能种水果，一定是超级甜的。在这样的地方，白天光合作用非常强，制造出大量糖类和淀粉，晚上的时候，气温降到很低，植物呼吸作用减弱，减少养分消耗，累积了更多的营养物质，因此新疆的瓜果就是出名的又大又甜。

    撒哈拉的确很遥远，自己不是三毛那样洒脱不羁的人，这一生或许都不太可能去那样神秘的地方一游，沙漠确实很有魅力，仿佛一个奇幻的世界，尤其是站在落日下看那无边无际的，给夕阳染成鲜血一般颜色的沙海，凄美艳丽得让人有一种灵魂抽离的感觉。

    然而沙漠确实也是难于生存的，空间中存在一个高科技的地下基地，给自己解决了恒温住处与能源的问题，绿洲湖泊还提供了充足的水源，可是即使如此，在这里要获取食物也是困难的。在这里，农业严重受限，只能种植一些耐高温耐干旱的作物，而且不能将沿湖草场变为农田，有限的几种作物自己都是种在沙土地上；畜牧业自己养了几只山羊，在这里放羊还是相对容易的，因为不会跑出绿洲，跑出去的话就只有渴死饿死，遵循生存本能，那几只羊都不会走远，另外湖中也有一些水产，自己还曾经看到过野生的鸵鸟和骆驼，然而也不过仅此而已。

    因此即使是绿洲，人口承载能力也是相当有限的。

    芮姜把“纺锤树”的条目看完，将书翻过一页，一时却没有继续看书，而是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卧室，芮姜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住在地下，不过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适应，如今她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居住环境。灯光之下，砂砾岩墙体也不是那样枯燥晦暗的，墙壁和屋顶都呈现出一种金褐色，岩石的纹理颜色深浅变化，形成各种形状，有一些看起来甚至好像是远古植物的叶片化石，有一些则像是贝壳，让这里仿佛是一个掺杂了金沙的古生物展馆。

    整个地下城从早到晚都是极为静谧的，厚重的岩石不但隔绝了外界的声音，而且仿佛就连自己发出的声音也给墙体吸收了一样，是一个极其安静的世界。芮姜从前不喜欢待在封闭的环境之内，甚至怀疑自己有一点幽闭恐惧症，然而在这里，她对于密闭场所的反感却没有发生，在初期的惊愕之后很快就适应了过来，没有感觉到怎样恐慌，难道是因为地下基地宽阔的空间和随时可以连同地面的升降梯，还有空间与外界的随时切换让自己没有那种囚禁的感觉吗？总之芮姜在这里只感到极强的安全感，非常安稳，非常笃定，自从开启空间之后，她更加感觉到，生命真的很美好啊。

    这个时候，她不由得又想到尤白薇，在她家的客厅里，自己还发现了一台缝纫机，尤白薇和自己讲，虽然没有学过专门的裁缝专业，但是她平时也喜欢自己缝纫一些东西，比如家里的坐垫靠垫就都是她自己缝制的，用的都是一些零碎的布块，但是确实很好看。

    这也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女人啊，如果她落脚在撒哈拉小镇，应该也能利用各种材料，亲手布置出一个美丽的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