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无孔不入

    广州这个地方本来的问题是：春季短暂，而且没有那种古诗之中描写的春风拂面春花烂漫的愉快感，短短两个月的春季回南天整个儿就是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水汽，墙壁与家具都容易发霉，如果不除湿，房间里就一股霉变的味道，尤其是洗手间的气味更是难闻，所以即使是从前，越漫晶在这里度春天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诗意浪漫的，基本上高兴不起来。

    然而这几年气候异常的问题是，回南天的确是减少了，然而春季这个季节也仿佛凭空腰斩了一般，缩短了几乎一半，冬季结束之后小小地潮湿了一段时间，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直接进入炎热的夏季，这气候变化简直好像过山车一样，三月下旬天气就开始热起来，进入四月更是一下子过渡到盛夏，每天上下班的路上都大汗淋漓，上班路途中就巴不得赶快到公司，起码办公室是有冷气的，回家的路上就盼着赶紧进入空间，那里毕竟比外面凉快一些。

    党组织已经和平进驻公司了，公司氛围暂时还是静悄悄没什么变化，越漫晶最担心的日资撤资的事情也没有发生，她观察了一阵，见没有什么急剧变化，便一时间放松下来，毕竟自己的日子还是要照样过的。

    周六上午八点半钟，她给牛宝莉和韩泳毅送去了刚刚采收的新鲜芦笋，这个时间是她们昨天就已经约好了的，韩泳毅已经起床，牛宝莉则刚好要出门去培训，因为大家各自有自己的生活，所以要一次送完就得提前预约。

    牛宝莉将装满芦笋的塑料袋递给爸爸，刚要说：“漫晶谢谢你啊，这芦笋真新鲜，配上牛扒可以做个芦笋黑椒牛仔骨”，结果隔壁的门一开，王惠贤出来了。

    越漫晶一看：我的天好悬，幸好袋子都已经拿进去了，否则让她看到了不知心里会怎么想。

    然而王惠贤在某些方面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顿时就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她们两个，干笑道：“啊呀这么早，一起喝茶吗？”

    牛宝莉淡淡地说：“我要去上课了，不好意思。”

    越漫晶也干巴巴地说：“我来找她说句话。”

    “哎哟不是有微信吗？什么要紧的话一定要当面说？对了宝莉啊，听说你在上那个什么程序媛的课程，是免费的对不对？”

    “是啊，你也要去吗？”

    “唉，我就算了，一把年纪了，还拖家带口，没有那样的精力了，不过我想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我家伟铭可以去吗？你看看他今年六岁了，也不小了，该让他学点东西了，我想把他送过去，你看行吗？”

    牛宝莉一挑眉毛，几乎要冷笑了：“惠贤嫂子，你不是不知道那个课程是专门对女性的教育资源扶助，女权一系搞起来的，怎么一个男的也要凑进去？这是看着不花钱的免费饭了，也削减了脑袋想要分一碗？”

    王惠贤被她说得讪讪的有点下不来台，便搜肠刮肚地说：“你看你这话说的，这不是孩子还小吗？你也把他当男人看？宝莉啊，有一句话可能你听了不高兴，我一直挺好奇，你总是说男人这样男人那样，结婚怎样怎样不好，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害，所以才这个样子？”

    牛宝莉一听，顿时一张脸全冷了下来，半点好脸色不给，话里都是刀子：“真行啊惠贤，男孩就不是男的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家小男孩可以随便上女厕所女浴室？雌雄莫辨啊！我不想找男的就是我受过伤害，那我得问问了，你家男人给你什么好处了？你那钛合金子宫还保得住吗？两个崽子你怎么养？哦对了你家老蚣对你真好啊，全家都搬过来让你伺候呢，新洗衣机买了吗？我和你说你不要着急，如今的气候异常如果按照小冰川的思路，得个二三十年才能缓解呢，你有的是机会作个二十四孝的模范媳妇儿，你可千万别不贤良，否则那一家老小对付你一个人儿，可有的你受的。”

    牛宝莉摔上门就下了楼，留下王惠贤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

    越漫晶一看，这是要恼羞成怒的架势？虽然网络上发言可以直接戳穿不怕得罪人，然而现实中总要做人的，于是便笑着说：“惠贤，那个课程是针对有一定基础的人，你家儿子这么小，完全没基础啊，就是去听课也没法接受理解的，所以去了也是白去，还浪费车票钱呢。对了我想了一下，如今气候这么不正常，冬天菜价高得很，要不要到了秋天趁大批蔬菜上市的机会想办法多储存一些？这样冬天的时候就可以尽量省一些菜钱。”

    一听她念到省钱经，王惠贤大脑里“程序媛”的区域很快关闭了，“千方百计降成本”那一块“啪”地一下打开了，灵感马上触发，滔滔不绝地便说了起来：“是啊，对啊，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去年家里的各种事情就没有断过，先是孩子，后是我老公一家，我的身体又不是很好，就没有顾得上这件事，好在她们还带了菜来，然而肯定是不够的。今年秋天要准备冬储菜了，我记得我妈妈和我说过，她们过去就是每到秋天的时候就要储存许多白菜土豆萝卜之类，一袋子一袋子往家里搬，家里有地窖，可以储存在那里，另外还要晒干菜，足够一个冬天吃的，这就可以省许多菜钱了。我们如今住楼房，虽然是没有菜窖，然而可以放在阳台上，广州的冬天毕竟比北方要暖一些，可以当天然冰箱用，还不怕把菜冻坏，真的是一个好主意，谢谢你啊漫晶，可提了大醒了，我先进去了，你也忙吧。”

    越漫晶举起右手，手心对着王惠贤，脸上笑嘻嘻地颤动着手指做了个“再见”的姿势，见王惠贤关上了门，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把人得罪得太彻底。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韩泳毅在群里面说：“漫晶，你送的芦笋真的很鲜，中午的时候我只是简单做了一个芦笋溜肉片，就非常鲜美，特别好吃，本来最近胃口不太好，结果今天中午吃了一大碗饭。”

    越漫晶笑道：“泳毅你确实要打开胃口补充营养啊，今后我有鲜菜就给你们送去哦！绿色纯天然，环保无污染。”

    到了五点多的时候，牛宝莉才加入话题：“今天晚上我也要吃芦笋，明天早上还要吃芦笋煎蛋！唉，我感觉我们群要往吃货的方向发展，漫晶总是能找到好吃的。”

    越漫晶道：“啊宝莉你培训完了？嘻嘻嘻，今年秋天我还能找到当年收成的大米白面，味道就是与陈年的不一样，特别有滋味！”

    “是啊刚结束，正在往回赶呢。当年的新米新面啊，漫晶你这么一说，勾起我的记忆来了，去年你给我们尝过的，味道确实不同，今年如果数量多的话，可以批发给我们，反正我是一定要的，吃过了新鲜主食，再吃其它的就满不是味道。”

    韩泳毅说：“是啊是啊，数量足够的话我也想要，新鲜的粮食感觉不用配菜都能吃得下一个馒头。”

    “好啊好啊，今后我就是粮食批发商了，就算是公司倒了，我也有钱赚。”

    “泳毅我和你说，今天早上才叫有意思呢，我出去培训，正遇到王惠贤，她居然问我那个程序媛的项目她儿子能不能参加，真的是搞笑了，怎么什么都想分一口来吃？要我说她家俩儿子就够幸运的了，起码生下来了，那几个女儿直接死在娘胎里了，儿子还想怎么占便宜？被我刺了她几句，自己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自己不知道吗？”

    越漫晶笑着说：“今儿早上宝莉你也是说得太厉害了，我后面打了个补丁，说程序媛的课程要有一定基础才能上，她才不言语了。对了我还和她说秋天要不要储存一下冬储菜，可以省一点菜钱的，她的精神头儿马上就转移开了，也是够不容易的。”

    牛宝莉顿时笑喷了：“‘主妇精打细算圣经’啊，成天苦兮兮操不完的心，估计她在这种钳制束缚之中也得到了一种另类的快感，跟囚禁PLAY似的。对了泳毅可千万别让她知道我们这里有好东西吃，否则更要眼红了。”

    韩泳毅有点冒汗地说：“糟了，今天上午我出去了一下，路上看到她，她问我为什么不买菜，又问中午吃什么，我说家里有菜，中午吃芦笋，她当时是没说什么古怪的，然而心里会不会想别的？”

    牛宝莉立刻就说：“那肯定是想到了，她那个人特别贼的，简直是三只眼，聪明劲儿都用到这上面了，内战内行外战外行，早上她还看到漫晶站在我家门前，这一下肯定联想到是送了芦笋。”

    “要命哦！当时她确实有点反常，把芦笋一顿猛夸，说什么‘那是高档蔬菜啊’，‘世界十大名菜之一’啊，营养特别丰富，还有能防癌抗癌，对心血管也有好处，还能对抗白血病，如今市场上卖的很贵的，几十块钱一斤，而且还很少见之类，我当时真觉得，是不是应该把漫晶的芦笋分给她一半？否则真有点过意不去。”

    牛宝莉说：“千万别搭茬，否则没完没了贴她家男人，如果引火烧身还麻烦了。以后她要是再问这些事，就说一会儿去买菜，饭就随便吃吃这样子。”

    越漫晶和韩泳毅都点头get了。

    双休日里越漫晶也是要干许多活儿的，第二天星期日早上，她砍了一些小灌木，在柄部拴了一条长绳，底部则绑了一块石头，然后扛着灌木枝丛沿着台阶来到屋顶的烟囱出口边，将灌木枝用绳子吊了下去。

    越漫晶慢慢地放着绳子，过了一阵，终于听到下面轻轻“当”地一声响，石头触到了地面，灌木枝丛顺利地下落到了底部。

    将灌木枝反复在烟囱通道里刮擦了几回，里面似乎很通畅了，越漫晶便换到另一个烟囱道前。

    用了将近两个小时，三个烟囱都被清理干净，越漫晶提着灌木枝下了房顶，回到客厅里一看，只见已经不再生火并且打扫干净的壁炉底部一片黑灰，那一定是方才从烟囱里刮下来的，看来这两个冬天烧壁炉让烟囱里积累了厚厚的烟灰。

    当她来到厨房里，看到那个开放式烤炉，感触就更深了，除了烟灰，还有几根干枯的树枝落在地上，看那种类明显不是自己用来清扫烟囱的灌木枝，莫非是有大风将枯枝刮到烟囱中去了么？幸好堵塞的是这个烟囱，否则如果是自己正常做饭的炉灶，那么整个厨房每次烧饭的时候都要满是灰烟了，冬天的时候上房扫烟囱实在是痛苦啊！

    扫完了烟囱，越漫晶洗了个澡，然后就穿了一件罗马风的白色长裙来到外面。

    空间中也开始热了起来，越漫晶沿着门前弯曲的石子甬路一路向前走，柔和的风吹在她的脸上，如今正是空间中最美好的时候，花园里第一枝玫瑰开放了。

    越漫晶剪断了那枝红玫瑰，放在鼻端不住地嗅着，一边嗅一边走过了石拱桥。溪流的那一边是树林，林中十分安静，只有一些鸟儿在飞旋鸣叫，走了一段路，前面又是一阵水流声响，那是林间的泉水在潺潺流动。

    越漫晶举目四望，虽然树木没有明显的东西方风格之分，都是植物形态特征，然而在空间中的树林中，不知是因为别墅外观还是那个风车磨坊，甚至是别墅内的装饰与家具，越漫晶觉得这里无处不在暗示一种别样的意思：这是欧洲庄园，不是中国园林。

    她忽然有一种西方神话的感觉，幽深而又人迹罕至的密林之中，泉水旁边，一群金发仙女正在欢乐地沐浴，还有人在弹竖琴，然而此时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坐在草地上，将玫瑰放在一边，拿起电纸书便读了起来：“红雀飞舞在岩石谷中，百灵在荒野上空高翔，蜜蜂在石南花间，而花丛把我美丽的爱人隐藏；野鹿在她胸口上吃草，野鸟在那儿做巢孵卵，他们啊——她之所爱，已经忘了她，任她孤单。”

    这是艾米莉·勃朗特的诗，前面的景物描写非常符合此时的情境，然而看到后面才知道是一首哀悼诗，然而此时她却感觉不到悲伤，只感受到一种宁静和闲雅。

    一看到勃朗特的名字，越漫晶就想到她们才华横溢三姐妹的著作，自己已经下载了她们的书，冬天可以守着壁炉读一读勃朗特姐妹的小说，古典英伦风格那种时候读起来一定是格外有味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