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出走

    庭院里，张美卿正在标致车掀开的前盖检查引擎，她用小锤子各处轻轻敲了一阵，又拧紧了几个螺丝，直起身子对站在一旁的何重迈笑着说：“这辆车保养得不错，基本上没有大问题，一会儿换几根管子再上一点润滑油就可以了。从前你们对它一定很精心。”

    何重迈笑道：“每个月都要去4S店做全面维护，我自己想作个美容按摩都没这个时间。”

    张美卿点头道：“你这样做是对的，尤其是发生了现在这种情况的时候。”

    把标致车从里到外彻底维护了一番后，张美卿望着走过来的师冬野，大声道：“冬野，你那辆小可爱要不要也检查一下？毕竟末世开始已经快半年了呢，这些日子它可走了不少路！”

    师冬野笑着摇头道：“不用了，谢谢阿姨，我那辆车好着呢。”

    师冬野当然不会让张美卿为自己检查车辆，自己那辆车里的发动机引擎之类本来就只是装装样子，运转核心都在空间深层，尤其张美卿又是机械工程师，对这些东西太了解了，一看就知道不对劲，那些管线发动机明显就是堆叠在一起的道具，好像橱窗样品一样，这样一来还了得？

    师冬野回到房间里，看了一会儿书，何重迈走了进来，扔给她一小瓶饮料，师冬野拿起塑料瓶看了一下，说：“我上一次喝养乐多，还是同事给她孩子买的，分了给我一瓶。”

    “刚刚我和张阿姨学了一下修车，虽然是临时抱佛脚，但是总能学到一点东西，可能路上可以找一些汽车修理之类的书来自学一下。话说冬野你真的不用张阿姨帮你看看你的车吗？我们可能要走很远的路，起码要远离这里。”

    师冬野撕开瓶口的封盖，说：“不用担心，我那辆车绝对没问题的。”

    何重迈看了看她，道：“好吧，实在不行的话路上也可以换车，反正现在公路上到处都是车。可能我们甚至能找到一辆房车，那就太好了，移动的房屋，想要搬家也不必丢弃太多东西。”

    师冬野眨了眨眼睛，咯咯笑了起来：“你这样一说可提醒我了，我过去搜集资料的时候看到过有人设计的改装版的房车，外表就像个装甲车，里面特别宽敞舒适，简直就是个移动堡垒，就是非常耗费汽油，不过如果能找到个比较安全的地方静静地待着，倒也没那么需要油料。”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拿着当天配发的物资正往住处走，忽然远处树下张天舒叫着她们两个的名字。

    两人停下脚步，往那边看了一下，商量了两句，就向张天舒走去。

    树下的四周空无一人，张天舒显然也检查过了，和她们讲：“这里没别人，可以放心讲话。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是不是打算离开这里？”

    师冬野和何重迈都微微一愣，何重迈看了一眼师冬野，便做出决定：“是的，我们打算明天早上就离开这里，这个地方越来越不对劲了，所以我们要找寻新的安全之处。天舒，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两天你们没有和大家一起吃饭，而是领用了配额自己在宿舍里吃，很有可能是在积累物资，起码能省出一两餐的口粮，而且昨天你找我妈妈彻底大修了你那辆车，你们打算走长途。”

    师冬野道：“对于我来讲，这里比外面更危险。”

    何重迈说：“是的，丧尸有办法对付，只要不是成百上千地出现，但是两三个恶人就足够给所有人造成威胁。天舒，你愿意一起离开吗？如果我们一起走，力量就更大一些。”

    张天舒摇头道：“我暂时不打算离开，我不甘心，该走的不应该是我们。这里的资源是所有人一起努力才得到的，为什么要白白让给那几个恶棍？这里是一个非常好的营地，可以自己循环生产，让我们长久生活下去。而且，孟锦荣不是被行尸咬死的，他是被谋杀的，我虽然不是法医，但是手术做得多了，刀割的伤口还是分辨得出来的，虽然那刀没有手术刀那么锋利，他是先被人刺穿腹部，然后才被行尸撕咬的。”

    师冬野的心咯噔一声，她原本就对孟锦荣的突然死亡有些怀疑，如今全明白了。

    何重迈吸了一口气，道：“我之前也怀疑过，没办法不怀疑，实在是太巧合了，但是当时没有证据，没想到真的是这样。所以你是要给锦荣报仇吗？”

    “不仅仅是这样，这几个人非常危险，如果我们不阻挡住他们，他们就会越来越扩大，会有更多的人被迫卷进来，到那时就无处可逃了。”

    何重迈默然片刻，终于说：“我怀孕了。”

    “什么？”张天舒有点难以相信地问。

    “大概四个月了，末世刚开始的时候我自己在家里用试纸验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我本来以为可以在这里安全待产的，哪知道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张天舒还是有点接受不了：“是意外的？这种概率总是有的，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是蕙蕙我倒是不奇怪。不过灾变并不是一下子这么严重的，起初还没这么糟糕，你可以采取手段的。”

    何重迈摇头道：“不是意外，我是有计划怀孕的，特意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精子提供者，我要延续我的家族，一个母系家族。”

    张天舒吁了一口气，仿佛直到这个时候才接受了事实，她转头望向院墙外遥远的天际，点头道：“趁着你还没有到真正行动不便的时候，赶快找一个新的安全地。明天一早你们就走吧，我给你们再拿点吃的，明天早上是柯豪在门口看守，你们只要和他说是出去找物资就行了。”

    何重迈感激地说：“谢谢。”

    师冬野则说：“食物不用拿了，我那里还有一些储备，不要让戚威抓住把柄。”

    张天舒看着她，说：“这点办法我还是有的，他现在并没有完全控制这里。”

    下午，张天舒果然拿了几包饼干方便面还有两瓶水过来，另外还有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她将这个封面是Hello Kitty的可爱风笔记本递给师冬野，说：“这是我整理出来的给产妇接生的步骤，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所以到时候只能靠你们自己，如果胎位正常，应该是可以顺产的，我看重迈的骨盆也不小，可能稍微容易一点，但无论如何不要掉以轻心，但也别害怕。”

    师冬野接过笔记本，打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满是签字笔书写的内容，另外还有一些简单的画图，她看着那流畅的线条，问：“你学过画画？”

    “没有，但是当初读书的时候为了印象深刻，曾经手绘过解剖图。”

    “谢谢你！”何重迈充满感情地说。

    “请保重好自己，千万把孩子生下来，母系传承的孩子是新世界的希望。这里还有一个步话机，以后或许可以联系，频率我已经调好了。”

    当天晚上，蕙蕙又回来得很晚，回到房间后倒头就睡了，她这几天都很少出现在住处，对同伴的变化毫无了解，因此第二天早上何重迈和师冬野从床下拿出已经收拾好的背包时，蕙蕙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

    师冬野简短地说：“蕙蕙，我们要离开这里，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

    蕙蕙震惊地看着她们，过了足足一分钟，才摇着头说：“我不能和你们到外面去，外面太危险了，我已经没有亲人可以互相帮忙，又不像冬野那么勇敢独立，现在这里的事情虽然很糟，但是离开这里对于我来讲更可怕，只有我们几个人实在太少了，我在外面恐怕活不过三天的。谢谢你们想带我一起走，不过我不走了，你们走吧，我不会去告密的。”

    这个答案在两个人的意料之中，师冬野与何重迈对蕙蕙说了“保重”，提起背包就走了出去。来到房屋外面，她们飞快地将背包塞进车里，然后坐在座位上关上车门发动汽车就向门口开去。

    守门的人果然是柯豪，师冬野摇下车窗对他说了一句：“我们去找物资。”

    柯豪表情平板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真的相信还是怎样，反正他并没有多问，直接开了门让她们出去。

    Smart在前，标致车在后，沿着山路一路略提高了速度开了下去，师冬野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倒后镜往后看，好在从疗养院一直到山脚，都没有见到有车追下来，当看到山脚下荒凉的公路，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拐了个弯沿着国道就飞快开了下去，这条道路是大家清理过的，附近的路面已经没有障碍物，可以一路放心飙车。

    后面何重迈手握方向盘，看着前面一溜烟开出去的微型车，自己也增加了挂挡，笑着对弟弟说道：“冬野感觉好像离开了笼子的野鹿，看她跑得多欢！”

    何重明将车窗摇下了一半，外面的风吹在他脸上，他舒服地微微眯起眼睛，说：“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外面虽然满是丧尸，但是我却感觉比那里面要自由和安全，离开了那个似乎可以保护人的牢笼，感觉心都宽敞了，呼吸也顺畅多了。”

    整整一天的时间，除了中间吃饭和上厕所，两辆车一路都没有停留，遇到道路被堵塞，她们就拐到其她岔路上，总之是距离山间疗养院越远越好。到了傍晚的时候，估计已经开出了几百公里，三个人下车从路边抛锚汽车里收集了一些汽油和物资，就找了一间公路边的房子过夜。

    把凌乱的房屋略收拾了一下，死在床上的人也拖了出去，看来今天晚上只好睡客厅了；客厅的窗户用空调被遮挡好，房间里点起蜡烛之后，师冬野吃了几块饼干，捧着自己的保温杯说：“上半夜我来守吧，刚好今天下午喝了咖啡。”

    何重明立刻说：“三点钟我来接你的班。”

    何重迈也没有客气，说：“希望我们明天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今天很幸运，一路上居然没有遇到大群的行尸。”

    而此时青森营地里，戚威正在发怒：“那三个人去哪儿了？为什么让她们出去？”

    柯豪困惑地说：“她们说出去找物资。”

    “狗屁！她们一定是逃了！还带走了三支枪！”

    段珮茫然地说：“这里很好，她们为什么要逃？”

    戚威一口气憋在胸口，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最后说：“今后门禁要严格，除非有批准，否则不许随便出去，那非常危险的！”

    人们散了，武文杰悄悄问戚威：“为什么不借着这个机会干脆把每个人手里的枪都收上来？”

    戚威摇头道：“太快了，她们会反抗，慢慢来，温水煮青蛙。”

    师冬野靠咖啡提着精神，虽然身体感觉有些累，但是大脑却一直很兴奋，估计这个时候就算是躺下来，眼皮也合不上。九点多的时候，房间里的蜡烛熄灭了，师冬野抱着撬棍坐在门边，保温杯就放在旁边的地上。不知是神经有些紧张还是寂静的夜里即使轻微响动也显得很清晰，师冬野不时就听到外面有微弱的声音，可能是风刮树枝的声音，也可能是野外的小动物踏在枯枝上发出脆响，每一次她觉得声音有些怪异，凑到窗边微微掀起空调被和窗帘来看，外面却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终于到了交接班的时候，何重明揉着眼睛过来了，师冬野说：“上半夜没什么特殊情况，希望下半夜也能平安无事。”

    何重明笑着说：“如果能有个野兔之类撞到门上就有趣了。”

    师冬野断断续续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早上，何重明将挂在窗帘杆上的空调被拿下来，窗帘也拉开，外面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房间，师冬野一下子就醒了，伸了个懒腰：“啊，太阳已经这么大了！”

    何重迈在地铺上坐起身子，忽然说：“这是什么声音？谁在敲门？”

    何重明摊开两手，道：“刚刚来访的一只行尸，它本来还挺安静，现在开始打招呼了。”

    师冬野拿着撬棍凑到猫眼上往外一看，果然一个头发灰白的行尸正站在门外，而且居然也将眼睛贴在猫眼上往里看，师冬野一看到行尸那呆滞的眼球儿，就感到一阵恶寒，从没这么近距离对视过啊！她示意了一下何重迈姐弟，轻轻拧开门锁，身子往后猛地一闪，外面的行尸本来趴在门上，一下子就栽倒进来。何重明一锤子就砸在行尸的后脑上，那个年过半百的行尸后脑立刻出现了一个破洞，极其粘稠的脑浆从里面缓缓流淌出来。

    这时何重迈推开卧室的门向里面看了一眼，说：“我们去车上吃早饭吧，这边也来了几个行尸，窗户很快就禁受不住了。”

    三个人重新锁好了房屋的门，到了外面坐进车里，一时没有开车，而是坐在车里面吃简单的早饭，没过多久师冬野就听到房子里面“哗啦”一阵碎裂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从里面传来拍门声，客厅的窗户上也突然出现三张丧尸的脸。

    师冬野清理了一下车座上的饼干渣，招呼了一下何重迈姐弟，她们两人此时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两辆车开动起来，沿着公路继续向前走。

    在路上一直走了三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营地，不过好在师冬野那里有一些肉松，沿途找到了一些大米，米粥配肉松，味道也不错。

    中间她们竟然真的发现了一辆停在路上的拖挂式房车，牵引车已经没了，只剩下房车车厢孤零零停在那里，两端还伸展出来，成为两个天台式的小卧室。如果是文明年代看到这辆车，师冬野一定会赞叹房车设计巧妙，只是此时这辆车厢里面装满了行尸，而且车头也已经撞瘪了。

    三个人下了车，师冬野望着那辆窗口趴满了行尸的中型房车，说了一句：“好像一个超大的肉罐头啊！”

    何重迈看着也有些眼晕，说：“估计她们整个家族都在这里了，真惨。”

    绕过房车继续往前走，十几公里之后，突然只听后面“砰”的一声，师冬野回过头来一看，只见路边一段树干突然倒下，正砸在何重迈的车头上。师冬野吓了一跳，连忙倒车回来看，这时标致车也已经停住了，下了车透过车窗看进去，只见何重迈姐弟的脸色都有点发白，好在人倒是没有受伤。

    何氏姐弟也打开车门出来，三个人看着一人粗的树干，都感到十分郁闷，何重明走到树根处观察了一下，说：“真混账，有人曾经在这里砍树，肯定正砍着的时候行尸来了，于是丢下砍了一半的树就跑掉了。”

    师冬野说：“万幸没有正砸在车顶盖上，我们赶紧把树干挪走，看看车还能不能开。”

    三个人合力终于把粗大沉重的树干推了下去，何重迈上车重新发动车子，但是发动了几次却都没有发动起来，就在这时，林中的枝叶一阵晃动，几只行尸从里面钻了出来，师冬野和何重明连忙上前打倒了走在前面的两只丧尸，然而下一秒两个人就恐怖地看到更多行尸接连不断从树林里走出来，大概足有几十个。

    师冬野说了一句：“快撤！”就往后跑。

    何重明一边往回跑，一边喊道：“车子怎么样了？”

    此时何重迈一张脸绷得死紧，紧皱双眉正拼命发动着引擎，然而只听到发动机的嗡嗡响声，车子却偏偏就是无法启动。这时前面的行尸已经临近了，何重明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说：“你快去冬野的车里坐吧，我跑得快，行尸追不上我！”

    何重迈的额头冒出汗来：“不行，你看那边！”

    何重明抬头一看，只见车子前方也走来一群行尸，大概十几只，前后两队行尸基本上形成了一个包围的局势。

    何重明骂了一句：“该死的滥砍滥伐！姐，能发动起来吗？不行的话你们先走吧！”

    就在这时，Smart车咔嚓一下紧贴着标致车左边驾驶位的车门停了下来，两辆车的车门之间几乎没有缝隙，下一秒只见Smart车门如同流水一样向后滑动，闪出一个缺口通路，师冬野正在对着她们喊：“快进来！把背包也拿进来！”

    何重迈还在最后一搏地发动着汽车，对师冬野说：“你车里不够位置！”

    师冬野拍着方向盘说：“绝对够了，快过来！来不及了！”

    这时前面几个行尸已经来到车子旁边，开始拍打车窗，何重明急了，越过何重迈打开她那边的车门就把姐姐往Smart车里推，何重迈连滚带爬进了师冬野的车，师冬野连声招呼何重明也赶快过来，何重明往车里一看，见竟然真的还有很大空位，便从后车座上拿起背包飞快地钻进来，然后啪地一下将标致车的车门关上了，这边师冬野关上了自己的车门，下一秒一踩油门，车子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碾倒了前方挡路的行尸，一路向前冲去。

    当行尸终于被甩在后面，姐弟两个这才发现这辆车的怪异之处，首先：为什么原来并排的两个小座位现在只有一个在驾驶位，另一个为什么被推到了后面？而且车身为什么明显加长？其次：师冬野的车明明和其她大部分车子一样，都是推拉门，可是刚刚为什么是滑动门？

    两个人坐在后面地板上，彼此瞠目一时间说不出话，过了几分钟，何重迈才问开口道：“冬野，你的车……”

    师冬野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等我们离那群行尸再远一些，我会向你们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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