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顶营的尽头

    一连五六天，雨都没有停。这对于露营的人是极其不便的，因为没办法烧火煮饭。

    这几天大家只能趁雨水暂时停止的短暂空隙，出去寻找一些野菜，然后回来便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下面简单做一点饭，那灶棚也是趁雨停匆匆搭起来的，四根插在泥土里的长木杆上面盖着一大块塑料布，遮挡住上面的雨水。除了锅灶，还存了一些不算太潮湿的柴禾，留着生火用。但即使是这样已经避了雨的柴，每次做饭点火也都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无论怎样防水，那些树枝仍然是湿漉漉的，好不容易点着了火，很快就冒起烟来，做饭的人常常是熏得眼泪直流。

    因此，雨水不停的这几天，戚威就没有下车来吃饭，事实上，他基本及没怎么离开他那辆越野SUV，他那辆车简直堪称一辆小型房车，尤其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愈发显出优势来，其她人只能局促在帐篷或车厢里，而且还无法在住处生火，但是他却可以在比较宽敞的车厢内随意行走坐卧，甚至可以煮饭，连上厕所都不需要下车。

    暴雨刚刚开始的那天晚上，师冬野和蕙蕙一起煮了面后，过去叫戚威来吃饭，车厢门打开，随着淡淡灯光飘来的是一股饭菜的香气，戚威站在门口，战术腰带上还挂着四方形金属盒形状的万次火柴，说：“下雨的时候不用叫我吃饭了，我自己煮过了。”

    说着拎起旁边架子上的一个小小的车载电饭煲给她看，只见额定功率一百瓦的小电饭煲里焖了一锅米饭，上面铺着腊肠和青豆，还拌了一勺老干妈辣酱，果然是一顿好饭。

    师冬野这是第一次看到他车厢的内部，她眼睛一扫，瞄了一眼旁边放着的车载加热保温杯和酒精炉，说：“你的米淘洗过了吗？”

    戚威得意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准备的是免洗大米，不需要水洗的。”

    师冬野一时有些无语，她虽然写末世文写得不少，但是这时她才发现，有一些事情自己还是考虑不周，不像这些常年浸淫在生存吧的人那样专业，一会儿吃完饭，自己可要好好再看一下之前下载的生存手册。

    乌暗的塔状积雨云一直堆在天空，给人的心情带来压力，一些树枝在狂风暴雨之中折断了，甚至有一段树枝掉在了车辆顶棚上，师冬野的小车顶部也搭了一段树枝，好在不是很粗，不会砸伤车辆。

    雨水将车子外部的污垢清洗得十分干净，本来大家一路逃亡，车子上难免有血迹灰尘，师冬野的车窗上也有行尸留下的血手印，现在一并清洗掉了，免费洗车。然而另一个问题却发生了，那就是车窗玻璃水气弥漫，让人的视野十分受限。

    这一天趁着雨停，大家围在一起吃那迟来一个多小时的午饭时，孟锦荣看了一眼那辆Smart，说：“冬野，你是怎么保持车窗内部没有水汽的？这几天真的很麻烦，外面被雨淋，那是实在没办法，但是车子里潮气也重，总是蒙上一层水汽，很麻烦。”

    师冬野道：“可以用洋葱或者土豆片擦挡风玻璃内侧面，能防止水汽生成。”

    孟锦荣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好在我们还有一点马铃薯，可以利用一下，擦完了窗玻璃洗一下还是可以吃的。”

    恰好下车溜达的戚威听了她们的对话，心中的疑问实在压制不住，便问道：“师冬野，你从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师冬野晃了晃脑袋，说：“写小说的。”

    戚威“啊哈”了一声，好像恍然大悟一样，其她人也是第一次听说师冬野从前的工作，一听到她原来竟然是写书的，都大感好奇，要说现代社会要找商业、工业、物流业、医疗业的从业者并不难，但是想要看到一个活的写手却不是很容易，毕竟能够靠写文来养活自己是十分不容易的。

    楚雁蒙立刻惊奇地说：“真的吗，冬野？你的笔名叫什么，都写了哪些书？是在网站上连载的吗？”

    “笔名叫做‘雪镜’，白雪的雪，镜子的镜，正好和我的本名很相配。我写的内容很杂，有异能类，有穿越类，还有幻想未来的。我主要是在海棠文学网连载，那是一个**网站，写文没有限制，大陆网站锁文太厉害，我是最渴望自由的，受不了那样的限制。”

    蕙蕙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兴奋地说：“原来你就是‘雪镜’，我在晋江网上看过你的书，不过在那边只是连载了一部分，然后就断了，我本来想追去海棠网的，不过那个网站比较难登录，所以很遗憾啊！不过很多大陆这边的网站确实锁文严重，稍稍敏感一点的就不让写，写文的时候一定感觉束手束脚吧，觉得这样子一弄，写手们更加辛苦吧！”

    师冬野第一次对她有了一点知己的感觉，道：“是啊，写稿子的时候很担心自己哪个词触到了雷点，就会被锁文，简直像是走在雷区上，都不敢放开胆子来写，身上就像捆了一条绳索，特别不自在，虽然国内网站可能读者流更多一些，我也转战去海棠了。”

    楚雁蒙问：“那么能赚到钱吗？你是有其她的工作，业余时间来写作吗？”

    这真是触到了师冬野的伤心处，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前两年一直是在家里专门写稿子的，一边工作一边写稿不容易集中精力，我想用三年时间努力攻一攻，看是否会有什么转机，可是到灾变前也没有大起色，正准备明年过完年就出去找工作呢，毕竟今后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柯豪点头道：“是的，人还是要现实一些，我年轻的时候组织过乐队，那个时候很沉迷于音乐，但是最终还是要转到能真正赚钱的工作上来，这才是真实的生活。”

    这时蕙蕙突然说：“冬野，你的小说很好看，情节很新颖，不过有一件事情，就是你的文都是无男主的，只有女主，能不能给主角安排一段感情，让她有一个伴侣？否则女主没人来爱，多孤独啊？”

    师冬野一听这些情情爱爱，就一阵头疼，笑道：“怎么没人爱？自己爱自己啊，人要自爱，不是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吗？”

    就在谈话有些尴尬的时候，段珮插口道：“冬野，你那里还有姜茶吗？这几天一直下雨，帐篷里都进了水，大人倒是罢了，我担心宁宁会生病，想给他去去湿气。”

    此时的情境不对，自己根本没有带速溶姜茶，这时候也不能回到车上临时煮了茶装作刚刚冲泡好的样子，因此师冬野只能摇头道：“不好意思，已经喝完了。”

    看到对方一脸失望的表情，师冬野感觉有些对不起她，不过现在自己也没有别的方法。

    这时张天舒说：“湿气这种概念是没有得到现代医学验证的，生姜提取液的确对金黄色葡萄球菌、白色葡萄球菌、伤寒杆菌、宋内痢疾杆菌、绿脓杆菌有抑制作用，不过也要看浓度和时效，如果担心孩子生病，不如多吃一点维生素C，提高免疫力，正好上一次找药的时候拿了一些维生素。”

    将近一周之后，天终于渐渐放晴了，虽然仍然不时断断续续下起小雨。

    这一天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孟锦荣说：“明天如果天气好，我们要出去寻找补给了，那个小镇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搜，应该能找到一些食物之类。”

    师冬野抬眼望向菜地里那些因为连日雨水而东倒西歪有些发蔫的蔬菜，心想这么多天被雨水沤着，希望这些东西别烂了根才好。

    好在这个下午没有怎么下雨，但是到了晚上，竟然又下了起来，师冬野在空间里听到声波传送器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可能是因为雨天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因此她对于这种荒山雨季也已经习惯了，此时听着雨声，竟然感觉心中十分宁静，雨水仿佛让这山林中的夜晚更加幽深宁谧，有了一种很古雅的意境，仿佛禅林一样。

    她正端了一杯水喝着，手边电纸书上显示的是“露营与帐篷”那一章，印第安人的圆锥形帐篷怎样搭建，忽然墙面上闪出一副画面，暗黑的夜空之中，远方影影绰绰地出现一些身影，看它们那行走的姿势，师冬野就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而且看那林子里树枝摇动，显然是还有许多东西在后面过来。

    师冬野立刻把睡衣换掉，穿上了运动装，拿着撬棍就下了车。

    张美卿正在戚威那辆车的车顶撑着一把伞放哨，见师冬野出来了，便笑着说：“冬野，上个厕所好睡觉了。”

    师冬野礼貌地说：“阿姨，辛苦了。”

    “没什么，应该的。我觉得你真的是一个很警惕的人，去洗手间都带着长武器。”

    “我总担心会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钻出来行尸，阿姨，这半天有特别的动静吗？”

    “没有，不过今天晚上的风声格外大了一点。”

    这时，楚雁蒙也走了出来，说：“冬野，你去洗手间吗？太好了，我也想去，我们一起去吧。”

    两个人来到铁丝网边缘的厕所边，师冬野要楚雁蒙先去，自己就拿着撬棍在外面守着，过不多久楚雁蒙就出来了，笑着对师冬野说：“我好了，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师冬野正要进去做个样子，忽然旁边一声恐怖的吼叫，一张青白的脸突然出现在树后，楚雁蒙如今也是风声鹤唳，猛地一扭头看清了身后的脸，“啊”地一声就叫了出来。

    师冬野一把就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挥起撬棍狠狠向丧尸打去，没两下就将它打倒在地，她正要探着身子用撬棍尖端刺入它的大脑，忽然草丛中动了一下，又一个行尸钻了出来，师冬野连忙把身子撤了回来，对着车上的张美卿道：“有行尸！”

    张美卿站在车顶上瞪大眼睛四处张望，想要看清黑夜之中到底有多少行尸，这时吼叫声渐渐清晰了，昏暗的月光下，四周陆陆续续围上来十几只行尸，它们大部分都被挡在外围绳圈前，也有少部分不知怎么钻进了绳圈，踉踉跄跄拖着脚步走到铁丝护栏前，让张美卿感到恐怖的是，后面还有其她行尸不断地在赶上来。

    她立刻跳下车，挨辆车和帐篷拍打呼叫，顿时所有人全都被惊动了，她们纷纷武装好自己，从居住处匆忙出来，一看周围的形势，孟锦荣立刻说：“先消灭铁丝网前的行尸，不能让它们进来。戚威，尽量别开枪，枪声会引来更多行尸。”

    戚威在黑暗中默默看了他一眼，拿着工兵铲没有说话，径直往铁丝网边走去。

    人们抡起各种武器，奋力打击，在沉闷的扑通扑通的声音之下，一个个巴在带刺铁丝网上的行尸都倒了下去，师冬野紧张打斗之时无意之中看到有的行尸的手都已经被那些簇立的铁刺划得皮肤裂开，只不过却没有多少鲜血流出来。

    在大家的努力下，很快钻进绳圈的行尸便全被打倒，她们跳出了铁丝网，来到绳圈旁，这时行尸已经越来越多，戚威叫道：“大家赶快，别让它们把绳子压断了！”

    人们这时候都知道事态紧急，那些行尸眼看一个叠一个压在绳子上，不知何时就会把绳子压断，不时还有几个机灵的行尸从绳子下面钻进来或者爬进来，让人防不胜防。

    师冬野将撬棍尖端从一个张牙舞爪的行尸眼眶中狠狠捅进去，那行尸后面还压着另一个行尸，因此根本不会向后仰，撬棍的力道一点不漏地刺入它的脑中，那个穿着条纹宽松衣服的行尸立刻倒在地上不动了，后面的行尸马上踩着它的身体扑在绳子上，伸出两条胳膊嗬嗬地叫着，想要抓住眼前的活人。

    师冬野又将这个行尸打倒，眼睛的余光看到不远处孟锦荣挥着消防斧子，将一个又一个行尸的头颅劈开，彻底死去的行尸一层层堆在地上，但是一个新的问题马上就出现了，后面的行尸会踏着前面倒下的行尸，从更高的水平度向绳圈里面挣扎。

    师冬野脑子一转，立刻说道：“它们会踩着那些尸体进来的！”

    这时张天舒也喊道：“这就是个阶梯！”

    忽然铁丝网内部带着柯宁守在后面的段珮一声惊叫，柯豪连忙回头一看，只见一只行尸不知怎么竟然钻到铁丝网里面，此时正追着母子二人，急欲吞噬。

    他连忙拿着车载防身棒跳进铁丝网，上前狠狠将丧尸砸倒在地，然后转过来就对段珮说：“你带着孩子快到车里面去！别回帐篷了！”

    他正说着，忽然听到后面一阵如同海啸袭来一般的震动，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处绳圈竟然在行尸的压力下断裂开来，行尸们纷纷从缺口处涌了进来，其她地方也有僵尸踩着同伴的身体探着身子从绳栏上栽了下来，孟锦荣正叫着“快撤回去！”

    幸存者们纷纷从铁丝网上跳了进来，孟锦荣本来的意思还是想借着内层铁丝网做最后的抵抗，尽力保住营地，但是这边柯豪却已经发动了车子，戚威也说：“我们走吧，这地方眼看保不住了，太多丧尸了，可能整个镇子的行尸全来了，还有一些外来户，趁它们没突破铁丝网，我们冲出去快走，我打头。”

    其她人也已经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准备打包快走，孟锦荣看着铁丝网外那尸头攒动的情势，并且还不断有新的行尸从后面赶上来，他也知道这个营地守不住了，于是趁着压弯的铁丝网还没有被压断，他大吼道：“大家把东西尽量带走，我们开车冲出去！”

    师冬野自己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就帮着蕙蕙她们收拾地上的锅灶，这时忽然听到楚雁蒙一声尖叫，她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破烂长裙的女性丧尸不知怎么就钻进铁丝网，此时正抓住楚雁蒙的胳膊将她往自己口边拖。楚雁蒙还在挣扎，师冬野离楚雁蒙比较近，她两步跨过去，拔出匕首抓住丧尸的头发准备的是一刀刺下去，然而她的手揪住那一丛湿漉漉黏腻腻的发髻正打算把那颗头往后拉，让它的嘴远离楚雁蒙，哪知下一秒只听“刺啦”一声，一大团毛发被她扯得脱落了，行尸的头仍然往前用力，一口就咬在了楚雁蒙的肩头。

    楚雁蒙惨叫一声，师冬野的心立刻就一凉，但是也没有犹豫，一刀就刺入行尸的太阳穴，行尸咬着楚雁蒙的牙齿终于松开了，师冬野狠狠将行尸推倒在一边，然后拉着楚雁蒙就往自己的车边跑。

    柯豪和和何重迈姐弟还在收拢帐篷，这时铁丝网发出一阵酸涩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终于也断裂了开来，一群行尸涌进了这个从前的安全区，何重明抬眼一看，拉起何重迈就跑，柯豪将帐篷推到一个逼近的行尸头上，将那行尸砸在帐篷下面，也往自己的车子跑去。

    师冬野把楚雁蒙推进自己车里，自己从另一边进了车子，马上发动了汽车，这时戚威的越野车已经开了起来，其她人也已经进入车辆，越野车一马当先轰鸣着冲向铁丝网正对着山路的那一段，那段铁丝网还是好的，但是这时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大马力的越野车一下子就将护网冲开，向山下飞驰而去，第二辆就是师冬野的微型车，两辆车在前面一路开下来，山路上正往上面走着的行尸都被碾倒在车轮下，后面其她人的车辆紧跟着便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