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结束后，艾丽卡将她领到另一人的家中，伊莲恩顿时红了眼眶：“你不要我了？”

    “不是，你该学礼仪了。”艾丽卡露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如果我来教你礼仪，可能有点伤感情――所以还是让别人来吧？”

    艾丽卡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礼仪老师会比我严厉很多，但如果你哭鼻子了，那就是给我丢脸。认得回家的路吧？晚饭前自己回来。”

    伊莲恩捂住脸，在对于这个国家的国情有一定了解之后，她不太愿意接近这里的人们。

    然而，她现在立刻就要一个人面对别人了。

    “维泽拉女士，这个孩子就交给您了。”艾丽卡一脸严肃。

    维泽拉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那个陌生孩子，“就是你新收的小学徒？没有父母，还需要你这个老师亲自找人教她礼仪，你也不觉得麻烦。”

    “她很聪明，一点都不麻烦。”

    听到艾丽卡这么说，维泽拉也不再多说，示意艾丽卡可以离去了。

    念生看着眼前的人，感觉毛骨悚然。

    学习礼仪的时候，她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学习音乐时的灵性全没了，全身僵硬地像块木头，差点没来个平地摔。

    要她像开玩笑一样，去学某个人的动作神态，她总能模仿得很像――能模仿到神韵，但这种一板一眼的礼仪，让她浑身不舒服，仿佛被看不见枷锁锁住了一样。

    走路的步子要注意步距，站立的时候、坐下的时候的动作要优雅，但优雅可不能随时应对周围的危险、也不能够放松自在。

    虽然抵触，但她知道，这确实是她的不足。以后不想被人嘲笑上不得台面，她就得学这该死的玩意儿。

    她现在才明白，艾丽卡为什么说，由她来教学的话可能会有点伤感情……可不是吗？她对自己的了解比伊莲恩想象的还要深刻。

    当今天的课程结束时，维泽拉哀叹，“一些基本的动作都这么费力，到时候怎么学习舞蹈啊？”

    “什么，舞蹈？”念生目瞪口呆。

    “社交你不跳舞？”维泽拉没好气地说道。

    用这种看似高贵实则鸡肋的姿态去舞蹈？

    念生抑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有礼貌地道别，往家中走去。

    接下来几天，艾丽卡都会带她去见不同的人，学习表演和真正的舞蹈。

    “你想不想再学一门绘画？”艾丽卡兴致勃勃地问她，换来小学徒的疯狂摇头。

    “不！我学现在的这些东西，已经感觉自己要秃了，未老先衰！”

    除了这些老师，艾丽卡会亲自教她作曲和演奏的内容，还有关于鉴赏和品味的培养也都在潜移默化。

    她教伊莲恩该如何打理侍弄花草――什么样的草是杂草，修剪哪里的花枝最适宜。

    她教伊莲恩该如何去欣赏画作。

    “这两幅画，你更喜欢哪一幅？”

    伊莲恩选了一副黄昏的街景，画上色彩斑斓。

    “你选的画，乍一看似乎内容很多，但是内容充斥了整张画面、把所有的东西都画了，没有留下想象的余地，迟早有一天会看厌倦。我手中的画，看似只有寥寥几笔，却能够引发无数的猜想。音乐也和绘画一样。”

    “所以，你弹琴的时候，空拍一定要空干净。”艾丽卡语重心长地揉了揉伊莲恩的脑袋。

    然后，她把整理花园、保养乐器、画作和书籍等等工作丢给学徒，一个人躲在自己的房间，全心全意地开始写曲子。

    周末，当艾丽卡宣布她可以休息一天的时候，伊莲恩像是脱缰野马一样飞快地跑出去找自己新认识的小伙伴。

    她约了新认识的几个朋友去城里的图书馆。

    这里的书的品种很多，几人拿了自己感兴趣的闲书就来到休息区。

    最近，有个乐师病了，而他的学徒，正幸灾乐祸地在图书馆，和朋友们说起了他的老师。

    “你们知道吗？他是伤在不可描述的地方……哎哟，笑死我了。”克莱用非常小的声音说道，做出夸张的笑脸。

    “怎么个不可描述法？”维奥拉不满，戳了戳克莱，“前面还是后面呀？这里头讲究可大着呢。”

    几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维奥拉：你很懂嘛。

    克莱神神秘秘地说，“是后面啦。”

    “你老师不是带女学生在房间摸黑教习的那位吗，特别恶心。”维奥拉觉得不可思议，“他还用后面侍奉别人呀？是侍奉哪位贵族吗，还是祭司？”

    “噫噫噫，双箭头，嘻嘻。”

    学生和学徒不一样，学生是交学费，然后学习知识，往往是贵族或者富裕人家的孩子。学徒则普遍贫穷，吃住都在老师家，要帮忙干活，学成了以后要帮老师赚几年钱。一个人往往只收同样性别的学徒，而学生没有性别限制。

    旁边突然有一个人小声说，“我们祭司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这时，几人才注意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顿时有些恐慌，“原来是便装出行的祭司大人……”

    “不用喊大人。”青年说，“你老师侍奉的人绝对不是祭司。不过贵族们很喜欢这种事情。”公主殿下的未婚夫人选中，有好几对被查出来，其中有叔侄、父子关系，还有一对属于强制和被强制。

    路过一个少年抗议：“不要以偏概全，我们家族就没有这种情况。”

    说好只是平民学者热爱公共图书馆，贵族和祭司都有专门的藏书库呢？今天直接撞到俩？

    几人面面相觑，见鬼了。

    克莱一把抓住伊莲恩，“我们刚刚走神了，没有听见维奥拉说什么。”

    这算是划清和维奥拉的界限？

    伊莲恩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如果要讲义气，她只需要挣脱克莱的手，然后说，她没有走神，她全听到了。不过，这种行为毫无意义。

    青年轻笑一声，合上书本：“那好，我也没有听到。要一起喝杯茶吗？”

    众人松了一口气，“好，不会耽误您的时间吧？”

    “不会，走吧。”

    他们走出图书馆时，发现那个贵族少年也一直跟着他们，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要不要我去买点吃的回来？”伊莲恩提议，收获了克莱和维奥拉痛心疾首的目光：你丫居然想临阵逃脱！

    “去吧。”青年说。

    她确实是去买好吃的了――但是如果忽略她这个店买一点，然后又跑到另外一条街去买一点以及各种磨蹭。

    等她回到喝茶的地方，迎来了三人同情的目光。

    “怎么啦？”伊莲恩有些茫然。

    维奥拉用一种柔和的、仿佛是跟将死之人说话的语调轻柔地说：“亲爱的，你怕是弄巧成拙了。”

    伊莲恩寒毛耸立，“到底怎么啦？”

    克莱也用无比沉痛的语调说：“那个祭司一直和我们问你的事，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你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被献祭掉了。”

    “所以你们就把我的情况卖了个干净？”伊莲恩搬起椅子，摆出准备揍人的架势。

    “呃――是这样没错……吃顿好的吧，朋友。维奥拉，快跑！”克莱大喊一声，两人默契地往不同的方向一溜烟跑了。

    她泄气地放下了椅子，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好不容易开始安稳过日子了，现在又要进入流亡状态？到时候她跑不跑呢，连累了艾丽卡怎么办？

    忽然，维奥拉去而复返，她小声地在念生耳边说，“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一下，那个家伙叫艾文，如果你真的被献祭了，一定要到神的面前去黑他一把。”

    “谢谢你……”伊莲恩有气无力地道谢，“我要去老师面前告罪，我不能隐瞒这件事，无论会产生什么后果，我都得担下。”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回家的脚步还是沉重而拖沓的，她有些畏惧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艾丽卡坐在院子里，悠然自得地煮着茶。

    “伊莲恩，过来。”

    念生小心翼翼地坐在她对面，“对不起，艾丽卡。有一件糟糕的事情要和你说。”

    艾丽卡不置可否，“我已经从那些长舌妇的口中听闻了。这不是你的错。但是你想再说一遍也无妨。”

    在袅袅升起的水雾中，念生开始了讲述。

    听完了之后，艾丽卡皱起了眉头：“克莱的老师还干了这种事？难怪这个蠢货一直看不惯我，感情是我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

    “艾丽卡，你重点错了。”念生有些窘。

    “祭司不会有事没事献祭人的，就算要献祭，也该优先献祭自己讨厌的人吧？更何况，你没有犯下什么罪过，不可能会被献祭掉。他应该是出于个人的原因……恕我大胆地做出一个猜想，他只是不希望你觉得祭司的风气很差，或者单纯想和你搭话。”

    艾丽卡拍了拍小学徒的头，“你放心吧，不管怎样，我们反正要去王城了。”

    伊莲恩的眼泪瞬间掉下来了，“没……没关系……”

    “想什么呢，我得到消息，王城接下来会有大量的工作岗位空缺，我父亲写信催我回去发展。我是在那里长大的，朋友也都在那里。”艾丽卡安慰道，“到时候你不光要学习，还会有更多的日程，会比较累。”

    “你怎么每次出门都能碰见麻烦呀……”她有些头疼，开了个玩笑，“在王城，你往下丢一个球，能砸到三个贵族；你出去一趟，会不会带回来好多个麻烦？”

    伊莲恩懵了。

    “只是，到时候你要更小心，那里有些危险，我可能护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