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色的大海上,狂风卷起了巨浪。
这这片风暴之中,有一只船只如同风中的落叶般,被海浪抛起了几十米的恐怖高度,再重重落下。
这个时候,人就渺小得如同尘埃一般。可能手一下子没有抓牢,或者自己抓的地方断裂了,就掉入了深不可测的大海之中。
念生在暴风雨刚来的时候,就拿绳子把自己绑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没有被摔下船,但那突然就会下坠几十米的刺激让人不由得想要尖叫。
风暴的声响夹杂着惨叫和凄厉的呼喊,但是那些声音和大海的声音比起来,几乎微不可闻。
“娘!娘你在哪里!”有个孩子的声音尖锐地穿透了狂风巨浪的声响,进入了念生的耳中。
“我也想知道我娘跑哪去了!啊啊啊啊啊啊!”念生已然被这种恐慌的氛围折磨地筋疲力尽,忍不住开了口之后,随着船身的再次落下,她也忍不住发出了惊吓的声音。
忽然,船只发出一阵恐怖的声响――
是的,船身遭到数次打击之后,这个庞然大物,发出了最后的破裂声响,葬身大海。
水哗哗地从窗户缝隙涌进来,念生发觉自己待在房间肯定死路一条,她慌忙解开绳子,打开窗,立刻落入无尽的冰冷海水之中。
她吐出几个泡泡,眼前一片漆黑,海水的刺激使她闭上眼。
她的故国已经没有了,百姓们沦为奴隶,命如草芥,她没有能力复国,也不愿意留下来当奴隶,只好和同样不愿意当奴隶的人们,一起扬帆远航。
念生知道,她离开是迫不得已,但是每每想到留在那片土地上的同乡们,心里就会愧疚不已。
水包裹着她,随着越来越大的压迫感,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在下沉,向着那黑暗冰冷的海底。
念生明白,没有空气,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她可能流出了几滴眼泪,为这自己即将结束的短暂一生。
胸口在燃烧,她忍不住吸入了好几口海水,这下子可真是够呛。
完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睁大眼睛,像是这样就能够看到什么东西似的。
可能是幻觉吧,她感觉海水变得粘稠了起来,随着身体下沉,指尖仿佛在一堵滑腻的墙上滑过。
念生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的早晨,某片大陆的沙滩上,一个渺小的身影静静地躺着。
水在流动,来势凶猛。
念生感觉自己躺在沙砾上,水流不断地冲过脸颊,冲入口鼻,险些夺去了最后的呼吸,喉间堵了无数的水,脑袋发胀,思绪一下子清明,徒然睁开眼睛,连忙把咸涩的水咳出去,然后抹掉脸上的痕迹,才看清自己在哪里。
这是一片海岸旁边,有些嶙峋的怪石会冒出黑色海面,恐怖又怪诞,天空被阴霾所笼罩,乌云仿佛要压到人的头顶上。
“这是死后的世界吗?”念生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胸口,感觉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和身体的温度。
当然,还有藏在衣服里的一点点银子。
昏过去之前她摸到的究竟是什么?滑腻腻的……她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的指尖,虽然上面什么也没有了,但是那滑腻触感仿佛仍旧留在上面。
她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才发现海岸边上有一个小镇,整个镇子散发着破败的气息,无论是房屋还是天空,都披着灰蒙蒙的色彩。
这里民居和她故国的民居有着极为明显的区别,很显然,这是一个未知的国度。
念生穿着湿淋淋的衣服,走到小镇中去。小镇的大街上空空荡荡的,没有居民,只有一股奇怪的腥味,令人作呕。
她避开路上的各种障碍物,从路旁屋子的窗户缝隙看进去,想要知道房屋里有没有人,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什么都没有。”
念生继续往前走,每每路过窗户的时候,都会试图往里看,但结果都如同第一扇窗。
一股寒意从背后而来,她感觉,有一双或者几双眼睛,悄悄地从窗户望向了她。
念生快步往前走,她自小生活在战乱之中,能活到现在,敏锐的直觉救了她好多次。
这里,不欢迎外来者。
危险。
虽然如此,但现在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而且,人需要食物。她想活下去。
小镇的中心地带,有几座相较于其它民居明显更大的建筑。其中的几所大门紧闭,念生经过它们的时候,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走了一圈,终于找到这几所建筑中唯一敞开大门的那栋,最重要的是――
这里没有血腥味。
出于门口停放着各式各样、一看就是出行用的工具,这个地方应该是有人的。
她走了进去,终于,念生在柜台前看见一个人――但当她看清那个人的面貌时,险些发出惊呼。
圆圆的大眼睛,有些凸出,仿佛是死不瞑目一样地瞪着来人,脖子上一层一层的皮肤堆叠在一起,形成许多的皱褶。但念生知道他没死,非常有礼貌地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尖叫。
她翻开旁边的菜单,指着某个看上去还可以的食物,拿出一块碎银。
那个奇怪的人收下了银子,很快,就有人把食物端了上来。
念生一边吃,一边观察同样在这里进食的人们。
虽然,有不少人长得和她第一眼看见的怪人一样,但也有不少是正常人类,那些正常人都是洋人的模样,没有来她故国经商传教的洋人那么深目高鼻,脸部轮廓稍微柔和,但是也是有各种各样的发色和瞳色。
他们看到念生后,没有表现出敌视,但都很警惕地没有上前搭话。
他们之间,似乎流淌着一种不安的氛围。
念生悄悄地将周围看了个遍后,她的食物也吃完了,柜台后那个奇怪的人递给她一把房间钥匙。
虽然有一个能暂时落脚的地方会很令人欣慰,但是念生还是觉得,天上掉的馅饼,基本上都有问题。
“谢谢,不用了。”念生小声说了一句,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转身离开了。
念生反正也吃饱了,她决定在天黑之前找一条路,离开这里。因为看不见太阳,所以她没法确定现在的时间,但抓紧一些总是有好处的。
小镇的屋子,除了中心地带的那几所有明显特征以外,都差不多。念生一边走,一边观察着附近的环境,出路没有找到,反而找到几个可以躲避风雨的隐蔽地点。
“已经天快黑了……现在我该去哪里过夜?之前的那个饭店?不行,那个前台的家伙看起来好奇怪,要不找个地方凑合一晚上?”她自言自语着。反正附近没人,就算有人,当地人也不懂她的语言。
虽然到了晚上,这里的阴霾也仍旧没有散去,乌云遮挡了月亮和星星的光,念生躲在某个能避风的地方,如同那些流浪汉一样。
忽然,她听见有脚步声,有不止一个人过来了。那脚步声很轻,有些拖沓。
她抬头,发现去路已经被十几个人堵住了――她只能隐约看见他们的轮廓。
“你们是谁?”她警惕地往后退,却忘记了到后面是一堵墙。
那些人冲了上来,分工有序,熟练地打晕了念生,套进麻袋里,拖走。
念生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屋子里,屋子里还有一个垂头丧气的正常女性,她的双手被绑着,但腿没有。念生和她一样,手被绑住了。
念生注意到,女人身上的衣服和镇民身上的并不一样,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更精致舒适,明显是不事劳动的人穿的。
看来这个人也是外来者。
借着烛光,念生还看清外面的架子上架着几个男人,他们断手断脚,脸皮被剥下,鲜血淌了一地。
念生一阵恶寒,那把她们绑在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她闭上眼睛,专注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外头一片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反倒显得房间里两人的呼吸声很清晰。
暂时好像没有看守的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念生果断地利用腰背和手的动作,挣断了绳子。
现在,她有数十种方法弄开这个房间的锁。
当念生摆弄锁的时候,后面的女人竟然也学着她的动作,啪地一下挣脱了绳子的束缚。
真聪明!念生回头一看,决定带着这个女人一起跑。
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她看上去既美丽又文雅,而且明显是生活在富裕环境的人,到时候一起跑出去了,也算难姐难妹,说不定下一顿的饭有着落了。
如果她脱险了以后,就不再理睬念生,念生也无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不过也不能算我救的人吧?”念生挠了挠头,“管他呢,我就想带她一起跑。”
等她们出到了外面,念生立刻就确定这是自己一开始进入小镇的地方。
但是这出路又该怎么找呢?
旁边的女人看见念生在发愣,猜到她不识路,拉住她的手就朝一个方向疯跑起来。
她们飞快地穿过一栋又一栋屋子,踏上了一条长满荒草的路――念生确定这曾经是路,但许久没有人走过了。
忽然,她似有所感,回头一看,发现村庄那边仿佛落入了点点繁星,亮光在跳跃着。
是很多很多火把!他们要干什么?
念生示意自己的同行者也回头看,两人本来松懈下来的心又再次紧绷起来,再次拼命地往前跑。
“我们根本没有走地图上的路,他们应该暂时不会来这条路上抓……”艾丽卡说,但念生听不懂她的话。
天开始下雨了,从淅淅沥沥到倾盆大雨。
两人还在顽强地往前走,一前一后。
两人忽然都停下了,风把后方的腥气带了过来,她们隐隐约约听见了古怪的、杂乱的走路声。
两人顿时感到了不妙,念生带头爬上了树,艾丽卡也跟着爬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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