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听了王妃反对的两个原因,对那位书生的情意早淡了几分,尤其是第二个原因,那是十分在理,然而这丫头竟然还说要反驳,不由得对莫小妹真正的用意起了几分疑心。
她不动声色道:“哦?那你说说该如何说服母亲呢?”
莫小妹似全没察觉六姑娘心态的变化,自顾自说起来:“姑娘,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一样米养百样人’,虽说那位书生和司马相如的作风相差无几,也不能说明他们是同一类人,关键还是要看心。再者说,那文君不过是富家小姐,而姑娘可是王府的千金,有权有势,怎么想也不会被那位书生利用的,您说是不是?”
许琦听完,勃然变色,骂道:“你这番说辞连我也说服不了,还想说服我母亲?我看不是我被利用,而是你被利用了吧!”
莫小妹急道:“姑娘,那书生才华横溢、仪表堂堂,岂是司马相如可比的?”
许琦见这丫头一味称赞那书生,越发反感,对莫小妹越发起疑,问道:“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好处?这般为那书生说话的?”
莫小妹露出惊慌之色,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怀里。六姑娘见了,哪里还不明白,急走两步,伸手就往莫小妹怀里摸。莫小妹挣扎好几下也没能躲过去,被六姑娘摸出一块银子来。
六姑娘恨极,将银子重重拍到桌上,伸手就给了莫小妹一巴掌,怒道:“快说!这银子是怎么回事?”
莫小妹顾不得脸上疼痛,忙跪下磕头,哭道:“姑娘,这银子是奴婢今年在府里攒下的月钱,求姑娘还给奴婢。”
“你还敢说谎!你当我不知道么,以你的穿着至多是二等丫鬟,这锭银子起码十两,你一年顶多六两月钱,哪来的十两?还不从实招来!”
莫小妹再不迟疑,哭道:“姑娘,这银子是那书生给奴婢的,说是只要说服姑娘同意这门亲事,还赏十两。奴婢若是早知道姑娘英明果断、聪明伶俐、学贯古今,呃,满腹经纶、风华绝代,呃,风度翩翩、大智若愚……“
许琦听这丫头说明原委,本来十分生气,不料这丫头突然夸起她来,还没完没了的,心下又气又笑,打断她道:“你夸我也没用,该罚的还是得罚,竟敢串通外人来陷害我!快说,那书生还有没其它阴谋的?说了,饶你不死。”
莫小妹便道:“奴婢听他的意思,似乎还另安排了一个丫头去说服王妃,此时王妃想必已经被说服了。”
许琦一下就慌了,对莫小妹道:“你,你给我等着,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便急匆匆地出了门,一路飞奔至听雪堂不提。
却说躲门外偷听的陈氏和何姑姑见六姑娘飞奔而出,良久才反应过来,走进屋子,望向仍跪在地上的莫小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莫小妹擦干脸上泪水,抬头笑道:“姑姑,这赌可是奴婢赢了?”
何姑姑沉默半响,方道:“不错,是你赢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能否说明?”
“何事?”莫小妹笑道。
“就是你讲第二个原因时,六姑娘已回心转意,你又何必多生事端将自己绕进去?”
“奴婢当时觉得六姑娘虽对那书生的人品起了怀疑,可毕竟没有实证,难释六姑娘心中之虑,因此奴婢以身为证。如此一来,六姑娘必对那书生失望透顶,自然就绝了心思。”
何姑姑道:“可经此一事你在六姑娘眼里就是一个十足的坏丫头,你就不怕六姑娘惩罚你吗?”
莫小妹忙磕头道:“奴婢为主子分忧,虽死无憾。”
何姑姑笑道:“好啦,你放心吧,等这事过去,必兑现我们的赌注,你先下去吧。”
莫小妹磕头应是,起身走出房门,刚跨门槛,就见何姑姑后发先至,将她拦在房门口,将一块银子塞进她的怀里,笑道:“夫人说了,这银子是赏你的。”莫小妹将银子拿手里一掂,起码十两,顿时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拢嘴,道谢个不停。
待莫小妹走远,屋中二人才又说起话来,只听何姑姑道:“夫人,眼见为实,这丫头果然狡黠多智,我们若能善加利用,必能成为一把利剑。”
陈氏道:“剑有两刃,伤敌伤己,怪不得三弟妹不重用她。”
何姑姑道:“夫人,您是这府里的掌舵人,不管她是为财为势,必将归附您才有出头之日,何愁她不死心塌地地效忠?”
陈氏便笑道:“那就先养着吧,以后再有类似六姑娘之事,让她去解决,倒也省心不少。”
莫小妹自然不知陈氏的打算,她眼前又遇见了一桩麻烦事。原来她在墨香居途中,迎面走来一丫头将她拦下,瞧那形容样貌,却是听雪堂的翠竹,此时的她出落得越发秀美,眉间淡淡的英气围绕。
翠竹将莫小妹拦下,拉到偏僻一处,就道:“小七,你可还认得我么?我是听雪堂的翠竹。”
莫小妹自然认得她,笑道:“翠竹姐姐,找我何事?”
翠竹脸色紧张,又是低头四顾,瞧着没有人影,方小声道:“小七,你现在大祸临头,我是来救你的。”
莫小妹心下好笑,这翠竹也不知看了什么书,学起战国时期纵横家的那一套,先将人吓一跳,然后晓以利害,最后替对方分忧解劳,简直一尊活菩萨。
她可不相信翠竹会这么好心,不过还是想听听所为何事,于是装作一副害怕的模样,话都不利索了:“姐姐,你,你可别吓我。”
翠竹便道:“哎,你可知雪秋为什么处处为难于你吗?”
“不是因为我手脚不利索吗?”
翠竹道:“当然不是,那日小白来找刘姑姑,她们之间的对话我听得清清楚楚,她们是要设计陷害你呢。”
“我才不相信,我跟小白无冤无仇,为什么陷害我的?”
翠竹道:“小白当然不会无缘无故陷害你,她是要以你为饵,陷害雪秋,阻止王妃插手墨香居之事。"
“姐姐,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
翠竹恨铁不成钢:“哎,你怎么还不明白!雪秋之所以为难你,是为了让你们之间的矛盾人尽皆知,到时三夫人弄死你,那杀人凶手就是雪秋,王妃自然就百口莫辩了。”
莫小妹这才明了小白之计,着实吓了一跳,脸色微微发白,声音哽咽:“我身为奴婢,主子要我三更死,我哪能活到五更呀。”
翠竹见莫小妹音容失色,心中呼出一口气,笑道:“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如之奈何?”莫小妹忙问。
翠竹却不搭话,自怀里掏出一只紫褐色小瓶子,将它塞进莫小妹手里,然后悄声道:“为今之计当先下手为强,你唯有先将雪秋除掉方有生机。”
莫小妹将瓶子藏好,脸色一变,笑道:“翠竹姐姐,莫非欺我墨香居无人么?”
翠竹这才明白被眼前的小丫头骗了,心中不服,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我若依你之言将雪秋毒死,那我当然罪不容诛,而王妃将以三夫人管教不严之罪插手墨香居之事,那时墨香居还有安生之日么?三夫人待我不薄,我可不会见死不救。”
翠竹笑道:“是这个理,不过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你帮助王妃尚有一线生机,若帮助三夫人,王妃岂能饶了你?”
莫小妹并不接话,话锋一转,笑道:“翠竹姐姐,你命在旦夕之间,仍这般谈笑嫣然,真叫小妹佩服得紧呢。”
“你瞎说什么,我好心来帮你,你倒要吓我。”翠竹嗔道,显然并不相信莫小妹的话。
莫小妹笑道:“姐姐,枉你聪明一世,怎么看不透刘姑姑这一计谋的深意?”
“什么深意?”
“我若所料不差,你和雪秋原先必是林三的心腹。刘姑姑趁着王妃对付三夫人之际,借力打力,趁机将雪秋除掉,着实聪明得紧。此计若成,刘姑姑的地位得到巩固,再除掉你又有何难的?”
翠竹听完莫小妹的一番剖析,惊魂不定,自从林三出走许府,她就患得患失,一心想获得王妃的重用,这才在这件事上卖心卖力,没想到居然被刘静利用,果真是当局者迷。
她再不迟疑,朝莫小妹就是一拜:“还请妹妹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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