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陈氏近来愁眉不展,茶饭不思,只因王妃命她帮忙开导六姑娘许琦。六姑娘平日骄横惯了,哪里听得进去别人的劝解,这不昨天就开始闹着要绝食呢!
陈氏苦思无策,问何姑姑:“你看,这府里可有人能治得了她?”
何姑姑道:“夫人,六姑娘那脾气,府里有谁受得了,依奴婢看谁也劝不了。”
这时,丫头来报,墨香居丫鬟小七来了。
何姑姑灵机一动,笑道:“夫人,奴婢倒有一计,只是不知管不管用。”
“哎,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打什么哑谜?快说!”
“夫人可还记得小七那丫头?”
“她怎么了?”
“奴婢听说她逢赌必赢,我们不妨以开解六姑娘为赌,看她能不能赢。”
陈氏瞠目结舌,道:“这也能行?”
“管他呢,不妨一试。”
莫小妹自然不知又有人惦记她,她昨日在雪秋屋门前跪晕过去,醒来时已到晚上,匆忙抄写《女戒》,直到大半夜才抄写完毕。早晨起来又被雪秋折腾来折腾去,真是苦不堪言。若不是她必须来尘月阁,雪秋哪肯轻易放她。
得了这空闲,她自然希望能在尘月阁待得久一点,只是这也是最后一天了,来日可怎么办呀!
心神恍惚之际,听到大夫人传她的消息,她连忙收起惆怅的脸色,露出浅浅的笑意,踏进大夫人的屋子。
莫小妹施礼完毕,将手中抄好的《女戒》交到何姑姑手里。何姑姑看得几眼,便将它转呈大夫人。大夫人看毕,笑道:“嗯,不错,可比以前好多了。”说完,拿眼示意何姑姑。
何姑姑会意,笑道:“小七,我听说你逢赌必赢,有这回事么?”
“那不过是别人道听途说罢了,姑姑何必信那些鬼话的?”莫小妹笑道。
何姑姑道:“我不管是以讹传讹,还是确有其事,如今我跟你赌上一赌,便知其情。”
莫小妹无奈,她也没得选择,因道:“不知姑姑要赌什么,赌注又是什么?”
何姑姑便将六姑娘一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原来六姑娘一个月前出外赴宴,偶遇一位书生,从此念念不忘,还发誓非他不嫁。王妃根据六姑娘的形容,找到了那名书生,打听之下,那位书生倒也有几分才气,今年科举大有机会榜上有名。只是王府是什么地方,岂会看上出身贫寒之人,因此王妃棒打鸳鸯,非要六姑娘断了念头,而六姑娘呢,平日得宠惯了,哪里听得进去,双方便僵持起来了。
莫小妹听完,问道:“姑姑,奴婢还是不明白,我们要赌什么?”
“嗯,我赌你也无法开解六姑娘,让她从此断了书生之念,赌注嘛,你来提。”
莫小妹这才明白何姑姑的用意,心下感叹,这都什么事呀。不过 ,赌注由她决定,让她十分满意。想了想,她道:“奴婢或可一试,如果能行,奴婢希望能调到六姑娘院子。”
何姑姑偷看了一眼陈氏,见陈氏点头,便笑道:“没问题,然而若是你输了,那你就得承认大夫人比你聪明,并广而告之。”
“那是当然,大夫人本来就比奴婢聪明。”莫小妹笑,“只不过为了获胜,奴婢想先借十两银子。”
何姑姑和陈氏对望一眼,都觉奇怪,这银子跟打赌之事有何关系,不过她们的目的并不是获胜,因此爽快地给了莫小妹十两银子。
六姑娘现就住在尘月阁中,莫小妹来到她的住处外,偷偷从窗户的缝隙往里看,见六姑娘正躺在床上边抹泪边吃糕点,心下好笑,便将屋门推开,走了进去。
许琦听到门的声音,还以为大夫人又来劝她,忙转过脸去,将手中糕点一股脑塞进嘴里,头埋进枕头中,哭闹:“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莫小妹大声道:“奴婢见过六姑娘。”
许琦扭头瞧去,只有莫小妹一人,便止住哭声,走下床来,绕着莫小妹转了三圈,方问道:“你来做什么?”
“奴婢是来帮姑娘的。”莫小妹道。
许琦鼻子出气道:“你?你能帮我什么?”
“姑娘可知王妃为何不同意您和那位书生的婚事么?”
许琦走到床边坐下,没好气道:“母亲什么都不跟我说,只瞎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呸!她也不看看父亲娶了多少个贫寒女子,我为什么就不能嫁个寒门书生?真是蛮不讲理!”
莫小妹被噎住,一时没搭上腔。许琦说完才想起莫小妹说的话,撇了她一眼,道:“难不成你知道?”
莫小妹忙接过话来,笑道:“王妃是因为三个原因才不同意的,只要姑娘您能驳倒王妃,想必就能得偿所愿。”
许琦高兴道:“你快说,都什么原因?”
“这第一个原因就是,听说那位书生已经娶妻了,当然不能将您嫁过去当妾呀!”
许琦惊得跳起来,指着莫小妹的鼻子就骂:“你!你胡说!你胡说八道!我,我撕烂你的嘴!”说着就要上前动手,将莫小妹直唬得退开好几步。
许琦见莫小妹竟敢躲开,心中的委屈一下全涌了出来,趴到床上大哭:“你,你们都欺负我,连个丫鬟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哇……”眼泪如同决堤一般,倾泻而下。
莫小妹忙上前劝慰,道:“姑娘,这一点咱们是有办法驳倒王妃的。”
许琦闻言,转过头来,满脸不信地看着她。莫小妹哪敢耽搁,出主意道:“姑娘,这有娶自然就有离。咱们王府势大,姑娘只需抬抬手指头,那书生还不得乖乖将他的妻子休掉?到时还有谁能以这个原因反对的?”
许琦这才转哭为喜,得意道:“不错,她们哪配跟我争。”然后又问:“那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第二个原因就是,王妃认为那位书生不务正业,是一个只会夸夸奇谈的绣花枕头。”
许琦不服道:“这一点我就能驳倒!他的才学我是见识过的,写的诗句华丽而有深意,可不是一般才子可比的。”
“奴婢哪懂什么诗,只是听王妃是这么说罢了,姑娘别生气。”莫小妹笑道。
许琦道:“我跟你个生哪门子的气,你快说,王妃为什么认为他如此不堪?”
“姑娘,您觉得一个有抱负的才子,平常都做些什么呢?”
“当然是学习经国治世之道,研究天人合一之理啦。”
“那就是了,王妃就是这么说的,那位书生不去学习研究四书五经,却专门读一些歪诗,难道不是为了勾引富家小姐,意图一朝锦袍加身么?”
许琦听得一愣一愣地,不自觉道:“他果真是这样的人么?”
莫小妹笑道:“王妃还举了一个生动的例子呢。”
“什么例子?”
“姑娘可听说过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
许琦满脸羡慕之色,痴痴道:“他们二人郎才女貌,相互钦慕,不顾世俗礼法的约束,相约私奔,不知羡煞多少痴情之人。”
莫小妹笑道:“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您可知后来他们怎么了?”
“怎么了?”
“听说后来司马相如耐不住贫困,就哄卓文君回返临邛,卖起酒来。卓王孙实在受不了女儿抛头露面卖酒,只得时常接济他们。姑娘,莫非您以后也想这样么?”
许琦听罢,脸色红白变化不定,良久方道:“原来这司马相如勾引文君不过是为了卓家的财富,什么两情相悦都是空话罢了。”
莫小妹忙道:“姑娘,这是王妃的说辞,咱们可是要驳倒她的,您可别忘了立场呀。”
这时,躲在屋外偷听的何姑姑和陈氏脸色都不好看。
陈氏低声道:“依我看,忘了立场的是她,她这不是帮倒忙么。”
何姑姑道:“可不是,眼看六姑娘就要回心转意,她还要多什么嘴。”
“不过,王妃说过这些话吗?奇怪,我倒也没听说。”陈氏奇道。
“应该没有吧,或许这都是那丫头瞎编的,亏她能编得出来,也亏六姑娘能听得进去!”何姑姑道。
陈氏笑道:“她一开始就打着站在六姑娘的立场来说话,六姑娘防备之心自然就没有了,这丫头的心思还是不错的,只是她可别最后自己反而站错了立场,我们且听下去,看她打的什么歪主意。”
何姑姑应道:“不错,那十两银子可还没有出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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