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妹心思电转,最后道:“是。”
许恪微微一怔,他早将昨天发生的事调查清楚,这丫头先是被林三和安婆子设计卖给人牙子,然后她设计从人牙子那逃出来,接着被忠义侯府绑进衙门,最后无罪释放。纵观整件事,可以看出她临危不乱,聪慧狡黠,将那人牙子骗得团团转。他没想的是,她会对七姑娘之事供认不讳。
不过这样也好,他也懒得多费唇舌,对这种心机深沉的人他向来是缺乏好感的,若不是七妹托人转述,让他多看顾她点,才懒得理她。他既不想弗七妹之意,也不愿天天去关注这丫头,于是道:“七妹让我谢你,你可有什么心愿。”
莫小妹这才知道是七姑娘将事情原委告诉了世子,她心中纳闷,七姑娘既然敢在外头联系世子,想必十分肯定世子不会泄露她的行踪,既如此当初她怎么不让世子帮忙呢?
想归想,她可不敢怠慢,忙回道:“世子爷,帮助七姑娘是奴婢的本分,不敢领赏。”
许恪就寻思,女孩子最大的愿望自然是有个好归宿,她脸皮子薄当然不好意思说出来,既如此今晚回府让夫人帮忙找个和她相配的便是。只是在这之前,必须得改改她那惹祸的性子,于是,严肃道:“从今起,你每日抄写一遍《女戒》交到大夫人那,直到夫人满意为止。”
莫小妹就有些转不过弯来,刚的意思不是要赏她的吗?怎么转眼间就变成罚了?难道她是推脱得太干脆,惹恼他了?她可没胆质疑世子爷的话,犹豫道:“可是,奴婢不会写字呀。”
“那就照着画。”许恪道,他一点儿也不相信她的话。
莫小妹只得应承,然后被赶下马车,回府的路上她琢磨许久,方意识到她给世子爷的印象糟糕之极,这可对她大大不利,但是一个人若对某个人有了成见,要想改善那难的不是一点半点,她该怎么办?
先不提莫小妹提心吊胆的心,单说安婆子回到许府后,顾不得歇息,心急火燎地找到林三,将莫小妹的情况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末了,忧心忡忡道:“林奶奶,那丫头狡黠如狐,这次整不死她,改日只怕老婆子我不得好死。”
林三脸色阴晴不定,思量一刻,道:“这倒是我疏忽了,没想她的舌头这般厉害,不过下次她就没这么好运了!”
安婆子犹豫道:“林奶奶,要不咱们跟她讲和吧,说起来我们与她并非冤家对头,何必弄得这么僵。”
林三见她畏缩的模样,心下叹息:若是莫小妹能为她所用,可比这安婆子好上一百倍。只是眼下她与莫小妹已经势如水火,不死不休的。她冷笑一声,说道:“安妈妈,你将她卖给人牙子,她当真不会记恨你吗?此时讲和未免异想天开。”
安婆子心中别提多后悔,她忽然想起莫小妹曾对她说过的:你报仇的事情还没发动就被对方知晓,那就险之又险了。眼下她报仇的事情已经发动,对方也不知晓,却被避过去了,那她的处境岂非比险之又险还要不如?
她哭丧着脸,全没了主意,捡着话就说:“她今日公堂上没有告我卖她,想必也有心讲和的,只要老婆子去给她磕个头,未必没有回转余地。”
林三听她这么没脸没皮,竟要去给一个十一岁的丫头磕头求饶,更是瞧她不起。只是林三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于是道:“安妈妈,她所以不将事情捅破,是因为她没有证据!她在人牙子那待了半日,谁晓得遭遇什么,她怎么可能原谅你?”
“那该怎么办?”安婆子哆嗦道。
林三道:“安妈妈你先别慌,这次计划失败是因为我们让她离开我们的视线,让她有机会胡说八道。我已想到一计,定教她百口莫辩!”林三凑近安婆子耳朵,这般那般的将计谋道出来。
安婆子一扫颓败的气色,眉飞色舞道:“不错!那小妮子凭借的不过是忽悠人的本事,这次让她无人可诉,她便无计可施了!”
莫小妹自然不知林三又设下毒计要害她性命,她刚回到墨香居就被杨晓月唤去。
“听说你让人卖了?”杨晓月问。
莫小妹大汗,这消息流传得也太快了吧,她硬着头皮,道:“是的,夫人。”
杨晓月打量她良久,又道:“你,你没被……吧?”
“奴,奴婢这么小,能被啥?”莫小妹结巴道。
杨晓月一想也是,便道:“好啦,你回去歇息,今天的活不用你做了。”
莫小妹回到屋子时,鹦鹉正在整理东西,见到莫小妹手便顿住,道:“小七,听说你被打板子了?快给我看看伤得如何。”
莫小妹不爱逞能,依言趴在床上,笑道:“有劳姐姐啦。”鹦鹉将她裤子掀开,松了口气,拿过一瓶膏药,边给她上药边道:“还好没破皮,只是红肿了些,不然有得你受的。往日你也不笨啊,怎的凭白让人卖了?”
屁股上传来清凉之感,莫小妹精神就好了许多,笑道:“许是姐姐听错了,我是被人掳了不是被卖。”
“都一样,府里都传遍了,若不是你还小,只怕……”
莫小妹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当即不再多言,转移话题道:“鹦鹉姐姐,你可有《女戒》一书?”
“你要那劳什子做什么?我可没有。”鹦鹉奇道。
莫小妹情知瞒不住她的,便将如何遇到世子爷,被世子爷罚抄《女戒》一书的事说了一遍。鹦鹉叹道:“你可真倒霉,这事你得问春梅,她一准有。”
莫小妹便央求道:“好姐姐,你去帮我要一本呗,我终生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我前世一定欠了你的,今生让你使唤。”鹦鹉埋怨,上好膏药后,她道:“你且等着。”说完,转身出去。
许是太累的缘故,莫小妹趴着趴着就进入梦乡。待她被鹦鹉唤醒时,窗外天色略暗,已不知过去多少时辰,只听鹦鹉笑道:“还没吃东西吧,我去让厨房做了点吃食,你先将就着吃。”
“姐姐,你对我可真好。”莫小妹感动道。
鹦鹉低声道:“你若真觉得我对你好,就跟我说说昨晚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呀。”
莫小妹素知她是个故事狂,不但喜欢讲故事,更喜爱收罗离奇之事。当下也不隐瞒,将昨晚被卖给瘦皮猴之后的事细说了一遍。鹦鹉却神色沮丧,一言不发在那叹气。
莫小妹以为是她的故事不够精彩,欲安慰几句,不想鹦鹉忽然说道:“小七你运气真好,别看我听啊讲啊的,可听的讲的都是别人的故事。”
“平凡点不好吗,昨晚我可差点回不来了。”莫小妹道。
鹦鹉摇头,叹道:“若叫我经历一回,便是死也无怨。”
这是个伤感的话题,莫小妹心想。她借吃东西转移话题,“姐姐,可借到《女戒》么?“鹦鹉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只一会就恢复笑脸,道:“放心吧,我还帮你借了纸笔,你今晚就可以抄了。”
吃饱喝足,莫小妹翻开《女戒》,细细读了一遍。《女戒》分七节:分讲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莫小妹粗略数来,全文约有两千字左右,吓得手发抖,她都不记得上次写字是在几百年前了。第一个字‘鄙’就让她头疼万分,写了十几遍还是鬼画符一般,想到次日就要上交,咬咬牙,鬼画符就鬼画符吧,总比没得交要好。
次日巳正,空闲下来的莫小妹找到世子爷居住之地——尘月阁。替她引路的是何姑姑,在许府已经出嫁的丫鬟仍愿留下侍奉的便被称为姑姑,她们就算不是主子的心腹,也是极得主子欢喜的。
尘月阁不似墨香居门可罗雀,往来参见大夫人的婆子丫鬟络绎不绝,莫小妹被领到正屋外等候。屋内大夫人陈氏正有条不紊地分派一样样事物,竟一刻也不得闲,直到午初又将一位管事婆子打发走后,方伸伸懒腰,叹道:“这些管事的越发奸猾,不管大事小事硬要来请示,是要累死我不可。”
“府里王妃不愿管事,可不全靠夫人您一个人撑着啦。”何姑姑笑道,“对了,那个丫头来了,您可见么?”
陈氏愣了愣,奇道:“什么丫头?”
“夫人,就是昨晚世子爷提到的那个丫头啊。”何姑姑笑道。
陈氏便道:“世子爷就是让人捉摸不透,凭白让我替他管教丫头,还要帮忙找门亲事,我哪里有那许多闲工夫?”
“哎,夫人,我刚瞧了,那丫头不过才十一岁上下,离出府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的底细你可查清楚了?”
“恩,她是莫忠家的三丫头,刚入府那会就将三爷弄得狼狈不堪,之后一直不得三爷欢喜。三夫人进门时,听说她又将三夫人赢惨了,如今是二等丫鬟。对了,听说前几天她又卷入七姑娘事件中,不过那日她展现出的听琴技艺倒是十分了得。”
“呵,原来是一个这么不安份的丫头,只是世子爷是怎么识得她的?”
“不清楚,按理他们应该是没见过面的,世子爷却对她另眼相看,其中缘故您问问本人不就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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