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彻底被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带偏了节奏，全然忘记了自己想要维护人设的初衷，只听见自己磕磕巴巴地问:"这…这又和癫痫有什么关系?"

    "实际上我也觉得很奇怪，"他困惑地挠了挠头皮，雪白的头皮屑扑扑簌簌地洒满了肩头（我默默向后挪动，试图不着痕迹地离他远一点）："梅医生，我知道这听起来就像是作者用脚趾头想出来的恶作剧——把莆田系广告作为回归现世界的口令…这甚至比让主角因为拒收快递而被丢到异世界当快递员的剧情本身更加荒谬。可是仔细想想，这完全符合diesen的风格。"

    "说的也是，"我细细思索这其中的可能性——如果是diesen设定的剧情，那么这一切就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毕竟那家伙最喜欢把各种毫不相干的脑洞胡乱拼凑在一起，还美名其曰‘在虚构的故事当中寻求真实感的人脑袋一定有问题【注1】，想要逻辑合理你怎么不去看论文啊？’诸如此类的歪理它不知道用过多少回。

    "但我还是有一事不解，"我敏锐地指出了华点:"诚如你所言，diesen确实干得出‘将莆田系广告词设为回归现世界的口令’这样没有节操的事，但你现在已经回到了现世界，还有必要不停地喊口令吗？这么煞笔的口令，我都替你尴尬。"

    "我原本也是像梅医生你这么想的，"听到我这样问，布庚鑫那张洋溢着青春宅气的脸顿时皱得像被强灌了一大口崂山白花蛇草水："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这段广告词…虽然看起来像是单纯的口令，但它的本质更类似于一个不大好使的破解补丁！"

    “蛤?”我被这古怪的比喻弄得是一头雾水：“这又是什么神展开?”

    “我不知道梅医生你有没有用过破解软件，”他无奈地摊开双手解释道:“但作为一个不想花钱买正版的用户，我在这方面的经验可是相当丰富。站在正版软件公司的角度来看，使用盗版软件——无论是绿色免安装破解版，还是多语言通用破解补丁，都是在损害他们的权益。而智商没掉线的正版软件公司自然也不会放任这种从他们口袋里抢钱的行为。做软件不是做慈善，更不是做圣母。所以与层出不穷的破解手段相对应的，就是软件公司不断更新的防盗措施。”

    “既然你知道用盗版软件是在侵犯他人权益，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只是一个心理咨询师，评判使用盗版软件是否道德并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这样的质问倒显得我像个卫道士一般。

    布庚鑫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善解人意地对此避而不答。他继续向我解释着科普破解补丁：“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软件公司会在升级产品的同时不断完善它们的防盗能力，于是就出现这样的现象——已经发布的一些老版本固然可以一次性完成破解，但能给软件公司带来更多盈利的新版本却会在破解版用户联网了之后，被自动还原为破解前的原版，即可使用期限很短的试用版。更可怕的是，试用版会从安装当日开始自动计算用户的已使用天数，即是软解被补丁破解了，也依然会记录这项数据。只要用户一联网，就会发现他们之前破解完的软件又必须重新断网破解才能再次使用…”他说到这里，无可奈何地苦笑：“然而…”

    “然而这些用户一旦再次联网，他们破解好的软件又会再次被恢复成试用已过的原版，周而复始。”我接上他的未尽之言：“最终，这些用户剩下三个选择——一是老老实实地购买正版软件；二是每次使用该软件的时候都重新破解并在使用过程中断网；三是再也不用该软件，无论是正版还是盗版。”

    “这种方式当然无法阻止所有的盗版用户，但是足以让绝大部分只会傻瓜式破解的普通用户乖乖掏钱，这个数量相当可观。” 布庚鑫一针见血地指出。

    “但这又和莆田系广告词有什么关系？”

    “一个荒谬的公式，”布庚鑫答道：“假设异世界等同于正版软件，现世界等同于盗版软件，而莆田系广告词被作为破解补丁。就会出现我现在的情况。”

    “正如用户想要继续使用盗版软件就必须不停地破解一样，”这样怪诞的假设实在令人恐惧，我感到一丝寒意窜上脊梁：“如果你想要待在被视作‘盗版’的现世界，就必须不断地喊出广告词来‘破解’，否则就会再次被强制拉入‘正版的’异世界。”

    “我还有两点疑惑，”我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联网’被替换成了什么？还有，‘正版的’异世界是否也存在‘试用期’？”

    “现在还不清楚，”他像被针戳破的皮球一样泄了气，七尺大汉没骨头似地瘫软在粉嫩嫩的小兔叽脑袋沙发上，样子有些可笑：“‘试用期’还没过，但我既不清楚它什么时候会过，也不了解过‘试用期’会有怎样的后果。‘联网’就更让人摸不着头绪了，我无从得知它是如何被触发的，或许它是受某个更高意志所操控，或许它就是随机的，但谁知道呢？刚回到现世界的那段时间，我还没意识到‘口令’其实是‘补丁’，有时候一天被拉回去十几次，有时候几天被拉回去一次。后来我发现了一个规律——每次被强行传送到异世界之前，我的左手都会微微颤抖，我把这称之为‘我的麒麟臂发作了’。”

    ‘额…’那种尴尬的感觉又回来了，我暗自吐槽‘麒麟臂是什么鬼，不看语境还以为你是在撸管呢！’

    好在我的闹铃及时将我从这无边的尴尬中解救了出来，我掏出手机点掉它，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

    “布先生，”我冲着还锁在沙发里不愿起来的布庚鑫露出一个揶揄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这次的咨询就到此为止吧，我的下一位病人马上就要来了。”

    “啊？”他一脸呆滞，显然还没从葛优瘫的快 感中回过神过来：“时间过得这么快啊？”

    “您可以去前台预约下一次咨询，顺便把这次的咨询的费用付了，一小时三百。”看到他露出肉疼的表情，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越笑越猖狂：“现金支付卡都可以，当然我们也接受微信和支付宝转账。”

    【注1】凉宫春日系列里阿虚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