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尴尬啊，’我在心中暗暗吐槽：‘都怪老板那恶俗的审美！’

    此时的我正与布庚鑫坐在心理咨询室内，准备进行一些医患间的例行公事——按照惯例，病人的首次咨询时间会比较长，以便咨询师充分了解病人的基本情况和诉求，这对于之后治疗计划的制订尤为重要。

    作为一名合（娴）格（熟）的（超）心（级）理（老）咨（油）询（条）师，我本该用又亲切又沉稳又专业的语气逐步引导病人说出他们的疑虑…可是…

    ‘可是该死的我tm现在尴尬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是闹哪样啊喂！’

    我和这位病人已经在配色软萌的小兔叽脑袋单人布艺沙发上坐了十多分钟了。在这十多分钟里，我们四目相对，艰难地从被尴尬的气息塞满的咨询室里汲取一点点未被污染的氧气。

    ‘这个叫布庚鑫的小子简直有毒，他一定是点亮了什么奇怪的尴尬加成属性！’一个小人在我脑海里捶胸顿足：‘快点说句话啊，你可是心理咨询师，什么奇葩客人没见过，辛辛苦苦保持的人设可不能就这么崩塌了啊！’

    小人的话令我虎躯一震——头可破，血可流，人设不能崩！

    在这强烈信念的鼓舞下，我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屁股，粉嫩嫩的小兔叽脑袋发出一声尖利的摩擦声。我傻乎乎地张开嘴，像一条被捞出水的鱼，用缺氧的声音干巴巴地维持着自己作为一名资深咨询师的职业道德。

    “布先生，”我打破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僵局：“我是百赛喜心理咨询中心的咨询师梅玛恣，您可以叫我梅医生。我看了您的邮件，是张医生推荐您过来的对吗？”

    “梅梅医生，”布庚鑫显得有些紧张：“没错，是张医生叫我过来找你们的。”

    “张医生在信里说，您最近出现了一些幻觉，他认为您可能会需要一些专业的帮助。”我循循诱导：“可以向我更详细地说一说您的情况吗？比如您出现幻觉的情况持续了多久？出现过哪些幻觉？一般是在什么时间段出现幻觉”

    “那个梅医生啊，”没等我说完，布庚鑫就急促地打断了他：“我没有出现幻觉，真的没有，张医生他怎么都不肯相信我，我真的没病啊！”

    他颠三倒四的解释让我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这位布先生似乎和我之前见过的其他病人没什么区别。刚才那漫长的尴尬，仿佛都只是我的错觉。

    然而…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还没来得及安抚这位疑似妄想症患者的布先生，就见他忽然双目圆瞪，眼中射出两道刺目的精光。他咳嗽一声，挺直了略显佝偻的腰板，接着气沉丹田，字正腔圆地用播音腔冲着我大声道：“张医生，我儿子他得了癫痫，怎么办呐？！【注1】”

    “蛤？”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莆田系广告词惊得险些从小兔叽脑袋上摔下来，懵逼得像一只被苍蝇抽了舌头的蛤 蟆：“等等…这和癫痫又有什么关系吗？”

    “不，额，咳咳，其实毫无关系” 布庚鑫脸上露出一个困惑而尴尬的表情，僵硬的肩膀却悄悄放松下来，看起来活像一位多年老便秘终于在厕所痛痛快快地解决完人生大事，却发现自己没有带纸，只好偷偷脱下内裤擦了屁股一样。

    对此，我只好端上一副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这是穿越异世界留下来的后遗症，”莆田系广告词似乎极大地激发了他的倾诉欲，布庚鑫噼里啪啦地活动起嘴皮【注2】：“那是一个周五，我像往常浏览博丽多销【注3】更新的周末特惠。心愿单里有十几款游戏都打折了，那一刻，我感觉死宅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我忍痛挑选了几个折扣大的（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样可以避免在月底吃土），还没来得及安装，就听见手机忽然响起！”他加特林般的语速越来越快，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梅医生，你知道吗？它忽然响起！就在安装进度条显示百分之九十八的时候，它唱起了《超威蓝猫》【注4】，吓得我差点按了取消！我第一次知道我的手机铃声原来这么难听！”

    “它越唱越起劲，我怎么按挂断都没用，唱得我都要变成我有知识我自豪的光头吴克【注5】了！我没有办法，只好接听了电话。结果那人说他是突破了次元壁的快递员，说我上个月订购的码字神器.写不完就剁手小黑屋2.0从咸鱼谷寄来了，叫我赶紧下去拿快递！这不是唬人么？！我敢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订购过什么‘写不完就剁手小黑屋’，我活到这么大压根就没有码过字！” 布庚鑫说到这里，用诚挚的眼神看着我：“梅医生，你看我这样一个忠实的G胖信徒，每天除了搬砖工作，就只有打游戏这点消遣了，我可能是diesen那种仨月更三千、挖坑一万年的无耻写手吗？！必须不可能啊！”

    我想他大概说的是真话，因为他身上既没有散发出十年前楼下牛肉面的陈香【注6】，也没有出现晕机乘客虚脱的冷汗【注7】，更没有被读者寄去的刀片割出的疤痕。

    于是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所以我告诉那个装成快递员的骗子‘去你丫的，老子没买小黑屋，你休想骗我离开电脑桌！’我听见那个骗子发出了嘤嘤嘤的怪叫，他说‘你会后悔的！’”布庚鑫的脸涨得通红，愤慨得手舞足蹈。他把屁股下的小兔叽脑袋拍得啪啪作响，咨询室里变得跟即兴尻鼓演奏现场一样：“然后我就看到一个五毛特效的黑洞出现在我的高清曲面屏上，像吸溜面条一样把我整个人吸了进去！”

    ‘什…什么鬼啊这都是…这家伙该不会是老板故意派来破坏我人设的吧？’我看着这位沉浸在沙发敲击乐中不可自拔的年轻人，觉得他越看越可疑。

    ‘如果他是来破坏我人设的，那我绝不能让他得逞！’这么想着，我出言打断了他的表演：“布先生…”

    “张医生，”布庚鑫不等我说完，通了电的似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立了极标准的军姿：“我儿子他得了癫痫，怎么办呐？！”

    “额，不好意思，梅医生，你刚才说了啥？”他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转头看着我尴尬地问。

    【注1】莆田系医院广播广告里的广告词。

    【注2】葛平语录：“那么怎么练绕口令的呢？首先就是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把嘴皮活动开，然后在练具体的绕口令。”

    【注3】博丽灵梦的弟弟博丽多销，指PC游戏平台Steam创始人Gabe Logan Newell。出处不知道。

    【注4】b站的葛平语录鬼畜。

    【注5】葛平语录：“当时我们在石家庄表演的时候，我说‘小朋友们，谁愿意跟我蓝猫学一句配音呐？’只听见下面有一个‘我来！’这时候我一看，小朋友们人群当中钻出了一个光头。哇，他全身穿的都是我们蓝猫品牌的衣服，特别显眼！我一把就把他抱了起来，我说‘你叫什么名字？’他说‘我叫吴克。’”

    【注6】网上流传的某作者自称去楼下买了牛肉面就回来更新，从此销声匿迹，数年后读者依然没等到他吃完面回来更新。

    【注7】某点男频作者以坐飞机浑身酸痛为理由拖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