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乘春破晓烟,满城丝管拂榆钱。”这两句诗描绘的正是那美不胜收的扬州之景。
未到此处,你永远不会知道那“红桥飞跨水当中,一曲栏杆九曲红”究竟是何等绝色。时值三月,正是一副丝条垂珠,丹荣吐绿的好模样。带上暖意的春风不仅吹散了冬天的湿冷,也带来了画舫东游,丝竹飘摇的胜景。
这日正是极好的天气,未到正午,江面便早有数艘雕栏画栋,精妙至极的画舫悠悠前行。仔细聆听,不同的画舫中传出音色各有不同的绕梁之音,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而此刻一艘画舫内,暂行巡抚之职的御史大夫汤子都汤大人正同他的左膀右臂一同休憩于其内室当中,同其他赏玩的游客一起听那座上女郎弹奏古琴,吟唱小曲。
“大…老爷,这普通人家的画舫人着实多了些,咱们还是独包一条船吧…”
卫正乃御史大人身边卫队长,文武双全,负责的便是大人的人身安全,眼见这艘普通游人的画舫人多且杂,不由得担心起来。
“诶…子郎可知入世方能体会民生一二,你我几人本就为私访而来,极尽奢华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回应前话的汤子都汤大人并未回首直视自己的卫队长,仍旧轻摇手中折扇,双眼半阖,好似极度享受这动人的音乐。
“老爷说的极是,是子郎考虑不周了。”那卫正随即不再作声,毕恭毕敬地站在老爷的身后,眼睛却是仔细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人的动作表情。
就在二人交谈之时,台上女子已结束了演奏,双手怀抱自己的古琴向下座众人深深鞠躬后离台而去。众人却是略显疑惑,按照常理,这艘寻常人游玩的画舫一天顶多邀请两位歌者弹响奏乐,这红姑娘也算是这里的老牌了,怎么着也得留到正午时分。汤子都一行人并不知道这里的常识,只见人群之间有些窃窃私语,鼓掌之余心下落了个好奇。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之际,台后走上来一怀抱琵琶的少女。少女身着再普通不过的粗布衣裳,却遮掩不住其青春的姣好容貌,粗粗看去,少女甚至只在豆蔻年华,正是闺中女子年华最盛之时,但见她的打扮及出场环境,不说汤子都一行人,其他寻常人士也明白了一二分。
少女未发一言,只是轻柔抚裙而坐,随即眉眼一挑一扫,那双灵动的眼睛便是似乎将每个人都看了进去。众人并未觉得有何问题,坐在角落的汤子都却是眉梢轻轻一动,他总觉得刚才少女的眼光似乎在此处顿了一瞬,但是细看去又好像只是错觉。也就几息之间,少女收回流转的目光,启唇微笑,灵动的手指便执在了自己的琵琶之上。
“时行来,风景好,枝头莺啼娇。城中朱门添翠瓦,青蔓墙头绕”
声音一出,在座的众宾客便是逐渐止住了话语。少女的声音宛转悠扬,既有那少女特有的轻灵软糯,却又平添一分深沉磁性,两者本为矛盾,但却在女子声音之上奇异地融合,更添一份风情。只是,众人却是难有几人能听懂少女所唱之词。
扬州话受北人南迁的影响,逐渐融合了吴语及北方话,虽离北方官话相差些许,第一次来这里的北方人恐难听懂,但同为江浙一带的人细听却也是能基本懂得的。然而少女所唱声音虽是极吸引人,但却让人难以听懂究竟所唱为何。有点见识的人勉强觉得这语音似乎是南方更南的闽南一边的方言,但也最多只是知晓而不能听懂。
但在场的御史大夫一行人却是不同了。虽说皇城在北方一代,众人说惯了北话,但本为北方人的现任凉州刺史,汤大人的另一得力助手曾源却是知晓自家大人说过此话的。
这少女所唱之语,正是同来自闽南地区的汤子都及其卫队长卫正的家乡方言。曾源虽最多能听懂二三词,但也够听出这语言同大人的家乡方言相同了,于是急忙向大人望去,但见大人姿态并未有何变化,双眼仍是迷蒙半阖。曾源便收回了视线,随即暗想是自己多心了吧,少女可能只是巧合地为大人老乡而已。再观那少女,好似并不知晓下方人群的疑惑交谈,仍旧继续唱着自己的歌,手下琵琶泠泠作响。
然而,下一句开始时,曾源和卫正两人便立刻感觉到自家大人的气势有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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