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绞尽脑汁去思考，四处探寻了这么多，我也还是毫无头绪。丝毫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切就像一团乱麻困扰着我，我只觉得头疼至极，心里闷着什么东西，难受得发慌，完全不知所措。

    这是我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甚至不能用语言精准地表达出这种难受。我只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却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样的，这种隔靴搔痒的感觉真是难受极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烦躁过。

    烦躁归烦躁，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前几天从学园市附近海岛上搜救下来的人现在已经被妥善安置好了。这件事本该与我完全无关的，但是我从许苏晴那里知道了，邹素妍很可能与那件事情有关。包括她这次去海岛的事情也极有可能是有人一手策划的，但是现在这个人已经不知所踪。

    从海岛回来的人都很平安，只是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什么东西。我敢肯定在海岛发生了一些事情，到现在我还无法确定是什么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绝对影响了这几个人的关系，并且迫使邹素妍离开他们。每当我问起他们关于这些，他们总是会沉默。像是什么不可触碰的禁忌之物被提起的表情，那种压抑感令我难以忘怀。

    他们之中看上去稍微正常一点的，大概就是何媛。我很清楚我跟她交谈可能不会得到什么结果，但即使如此我也要试一试。抱着一种看运气的心态，我联系她与我在回忆咖啡屋见面。她犹豫了一会儿，随后答应了。

    户外的空气带着凉悠悠的感觉，吸到肺里只令人觉得生寒。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推开了回忆咖啡屋的门。这时候这里没有什么人，冷清的感觉令我有些不习惯。许苏晴示意我去咖啡屋最隐蔽的那个角落。我走过去，何媛正喝着热牛奶等着我。

    我没有立刻提那件事，而是问她：“不习惯喝咖啡吗？”

    她点了点头，回应道：“不是不习惯，是不喜欢。”

    “因为很苦吗？”我尽量不让她觉得自己怀抱恶意。她摇了摇头，道：“我很讨厌喝完咖啡后留在嘴里的那股浓郁的味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因为这样的事而不愿意喝咖啡。当然，这也完全不是我关注的重点。我点了一杯美式咖啡，然后问她：“邹素妍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

    “性格开朗，对一些东西抱有极大的兴趣。虽然行动力很强，但是很容易被人利用，算是个比较简单而又可爱的女孩子吧。运动细胞很发达。我跟她不是很熟悉，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她说话的语调比较冷静，但还是听得出藏在这冷静下的慌张与不安。

    待咖啡端上来，我尝了一口。我皱皱眉，道：“如果她的性格真如你所说，她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你们。就算会，至少也会打个招呼。”

    “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发生了一些事之后，我能明显感受到她的变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和刚开始那种好糊弄又活泼可爱的样子截然不同，变成了一个相当沉默的人。但是遭受那样的打击……”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说到一半的时候，像是不忍心似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她的声音不必刚才听起来冷静，开始微微颤抖。她端起热牛奶猛地喝一口，像是要压下心中的不适。

    “究竟是什么事情，可以详细地跟我说说吗？”

    “绝对不可以。”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比起之前的犹豫迟疑，显得决绝。接着，她用极其认真的目光望着我，问道：“你知道艾洛斯克计划吗？”她的疑问像是一场风暴，我的心开始动摇起来。我装作没事的样子，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计划？”

    她沉默了一阵，然后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关心我们。既然你不知道这件事，你关心我们的理由，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你会那么在意几个陌生人？”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到最后，她一直拼命压制的情感流露了出来。如果我现在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大概我再也别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了。

    “她的父母曾经帮助过我，而现在，那两个好人都已经西去了。又听说他们的女儿发生了一些事，作为受到恩惠的人，会想要去帮助去了解是很正常的吧？”我扔出一套模糊的说词，决定看她的反应。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就算是恩人的女儿，她出的事也绝对不是你能解决的。我听说不安定区的红魔女也很关注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别让自己被卷进去吧。况且不只是邹素妍，所有去那个海岛上的人都有了变化，包括我也是。”说完，她一口喝完热牛奶，准备起身离开。

    在她站起来之前，我忙问道：“你会追查下去吗？那个东西。”她苦涩地笑了笑，道：“如果我弄不清这件事，那么我绝对无法快乐过余下的日子。”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接受我的邀请？”

    她离开的脚步停下了。她回过头来，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的感情是绝对无法向那几个人宣泄的，向哥哥宣泄更不可能。也许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和我冷静地谈谈这件事。我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

    在她离开后的两个小时，我都坐在那里沉默。杯子里的咖啡早已凉了，我根本没有心情去喝。线索好像有了一丝串起来的迹象，但纵观仍是一堆零散的碎片。不知何时，许苏晴走了过来，她用一贯毫无感情波澜的目光望着我，然后说：“那几个人中，方瑜和白杨木死了。方瑜被白杨木推下楼顶，随后白杨木也跟着跳了下去。地上一片血肉模糊，吓到了不少人。”

    我没有感到诧异，闭了闭眼。我想我实在是有些疲惫了，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事情。

    “也许像你一样最好，苏晴。没有感情，那大概也不会有沉重感，精神上的疲惫与心中的压抑更不会有。只是像一台机器一样冷静地去思考事情，效率是最高的。”

    “从客观上来说，也许是的。”

    “就算我现在死在这里你也不会悲伤吗？哪怕是觉得困扰也不会吗？”

    “这会令我很难办。因为我又多了一件不得不去处理的事情。就算没有心理上的负担，这么多的事情还是会让我觉得精力不足。”

    我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慰藉。

    “还是说，你在期待我替你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