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京城。
因着夜禁的缘故,入夜后人家都紧闭门窗,是以街上冷冷清清,少有行人。
却有一处例外,京城西边,清一色绿瓦白墙的屋舍,一溜的排开,张灯结彩,声色犬马,暖风中是浓郁的香气,一阵一阵的吹来,直吹得人心猿意马。
走进去那些屋舍,穿厅过院,只见堂宇宽阔,花卉怪石,小堂垂帘,不时传出几声妖妖娆的笑声。
这是花街柳巷,也是风月之地。
夜夜笙歌,说得就是这个地方。
流音伺候的青黛娘子去接客了,她自己闲的无聊,是以灼华来找她时,她并未拒绝。
灼华也是个丫鬟,当然,丫鬟也不是见不得光的,俗话还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呢。但灼华不仅是个丫鬟,她是个伺候花魁娘子的丫鬟。
用那些最爱嚼碎嘴的妇人的话来说,是个天生下贱的,这一辈子没得指望。
但还有一句俗话,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至少灼华在秦楼这地头上仗着花魁娘子的名头活得很是滋润。
那些娘子接客都是在自己的房里,偏花魁林媚不同,她要在别的房里,她说不能脏了自己住的地方。
林媚很特别,特别的人总是活得不好,但林媚活得很好,温柔的眉眼,清润的嗓音,生起气来都带些醉人的温柔,娇娇柔柔的,惹人心怜的,让人对她生不出半点不好的心思,便是生出了,只她一笑,那点心思就灰飞烟灭了。
流音伺候的青黛也很特别,她长得也好,可性子实在不像林媚那般温柔,清清冷冷的,便是说话的语气也像是冰一样,透着丝丝冷气,她的眼睛生得尤其美丽,清凌凌的,目光却疏离的很,让人的心无端凉了三分,生不出半点好感。
青黛是不惹秦楼里人的喜欢的,性情孤高清冷得很,但她这样的性子是很得那些自诩清高,不同凡许的文人的心的。
私下里,大多人都在议论她,因她这个性情要不得,若是个大家闺秀,千金小姐,自是得人称赞,可青黛不是,不仅不是,她还是个风尘女,比别人高贵不了多少,却偏偏做出这副样子,自是不讨人喜欢的。
灼华把流音带到林媚的房里,林媚是很温柔的,在她出去接客的时间里,这房间就归灼华了,只一条,不准乱动她的东西。
动了东西,被林媚知道了,那样温柔的人也不会打骂,只用那双水汪汪似含着春水的眼看着你,细得如柳叶般纤秀的眉微微蹙起,便让你觉得犯了天大的罪过。
房里有着不少丫鬟,都是跟在不同娘子身边伺候的。
有人看见了流音,叫了一声:“灼华,这是谁啊?”
“前几天送来的,如今在青黛娘子那儿伺候。”灼华笑着回答。
听见青黛的名字,那人叹了一声:“青黛呀!”
另一个少女推了那人一下,嘻嘻笑着说:“青黛娘子不好吗?我可听说,今天那侍郎家的二公子又来找她了。”说着转过头看向流音,“你说是也不是。”
流音正准备点头,那少女却转过头,笑嘻嘻着说:“总不管如何,青黛娘子能耐着呢,跟着她,虽不像灼华姐姐这般风光,却也差不了多少了,再说了,青黛那性子是惹人厌,不也好过跟在晏娘子身边吧!”
“青黛娘子当然能耐着呢,自小在这风月之地长大,她娘亲那些勾魂夺魄的能耐不知学去了多少。”一位面容俏丽的少女似嘲讽似感叹的说,“你看,这不就把那些男人勾得没了心魄了吗?即使是端王府的那位世子爷不也被迷得神魂颠倒,丝绸锦缎,金银珠宝,那一样不跟流水似送进了青黛娘子的房里。”
流音才刚刚到青黛身旁伺候,只觉得这位娘子待人冷冷淡淡,矜贵得就像那些世家里的贵女,通身气派非常,原以为是哪家落难的小姐,却未想……
“说起青黛娘子的娘亲,当初也是个美人呢,听说也曾攀上某个权贵,比起端王府那位有过之而无不及呢。”之前那位少女嘻嘻道,“似乎还起了心思,要纳为妾呢。”
虽说妾这个身份上不得台面,可身为风尘之人的她们更是上不得台面。
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这句话只是个笑话,那家不是高嫁低娶,撇开家族不谈,虽为高门妾,至少少不了荣华富贵,秦楼里不论娘子丫鬟都是娇客,娇生惯养着,不沾一滴阳春水,日常用物一例的精细华贵。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那怎的现今还留在这秦楼中?”
灼华接过话头:“自是娘子不同意啊,若非如此,妈妈有什么理由拦着,听说那位确实是有几分真心,不过这真心能维持多久,也就不可知了,那位娘子的性情可不怎么好,若妈妈铁了心把她送去,她只要哭闹几下,惹得家宅不宁,这秦楼早不在这世上了。”
“有什么不同意的,难不成她还真盼着那些男人的真心!”那俏丽少女颇有几分不屑道,“我看啊,不过是在拿乔,假清高罢了。”
呲啦一声,门应声而开。
众人看去,只见一名少女亭亭而立,眉若远山,目如秋水,嫩白的肌肤,红润润的嘴唇,真正的面如桃花,色如春晓。
刚才说得得意的俏丽少女噗的一声跪下:“青黛娘子。”
青黛走进门,却不看她,也未叫她起来,只直直的朝灼华走去:“你家娘子是否有支千年人参,我刚刚朝她讨了来。”
灼华想了下自己刚才的言辞,并无不妥当之处,便镇定下来,笑着开口:“娘子等着,我这就去拿来。”
青黛寻了一处坐着,那些丫鬟静默不语,只齐齐站着。那俏丽少女此时还跪在地上,青黛只当看不见一般。
待灼华拿了人参来,青黛拿起便走。流音恐她恼了自己,遂也起身追去。
嘤嘤嘤~手贱要不得,我居然又挖了一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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