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高爸爸最近发现他亲爱的女儿对他不太友善。

    因为自己工作忙碌，能陪家人的时间比较少，高爸爸觉得女儿对自己比较冷淡、更亲近妈妈，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可是自从自己翻看了女儿偷偷写地小说之后，女儿就经常用一副不屑于和他说话的臭脸对着他。

    “难道子溪其实是不想学英语的吗？”

    高爸爸边掏出钥匙开门边疑惑地想着，他今天很早就下班了，为了讨女儿欢心，还外带了点孩子都喜欢的洋快餐回家给女儿吃。

    虽然如果高子溪知道老爸打算晚饭给她吃高热量的油炸食品，说不定会直接把自己小学时长胖的锅扣在高爸头上就是了。

    于是满心欢喜地打开家门后，看到女儿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自己的藏书的高爸惊呆了。

    这倒并不是因为看到高子溪正在读一本复杂的书、上面的字她应该都不认识更别说读懂了之类的原因。而是因为，这本书是高爸的藏书。

    是藏床底下的那种藏书！

    高爸爸的大脑砰的一下，炸了。

    为什么我的宝贝女儿会在看这本书？

    等等，子溪她看得懂这个吗？

    等等，难道我的藏书处被她发现了吗？

    等等，她不会全都看过了吧？

    啊，难道这就是我偷看女儿日记的报应？

    等等，以后女儿不会在小说里写这些东西吧？难道以后就女主角就会有男主配了吗？

    等等，上面那条是什么鬼……

    高爸一脸懵地站在门口，高子溪一脸淡定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两人遥相呼应。

    其实高子溪真的不是出于打击报复心理把高爸的藏书翻出来看的。

    高子溪也没想到那天自己在寻找合适藏日记本的地方的时候会父母在床底下发现这个，刚好对这个年代的小藏书有点好奇，就顺手拿了这本封面很骨感、内容很丰满的书翻了一翻。

    这本书比起后世的网文写得极其隐晦，高子溪甚至觉得高爸看这个实在是内心很纯洁的表现，这本书还用学术性的语气写了一下女性恋爱思维的分析，弄得和追妹宝典一样，高子溪就是当笑话书看的。

    不过高子溪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高子溪记起了她小学三年级以前，高妈妈曾经怀过一次孕。

    高妈妈是事业单位的公务人员，当时计划生育仍然执行得相对严格，生二胎的话高妈妈就不能继续在单位工作，只能在家里当全职太太了。高妈妈当然不会同意，只能选择流产。虽然高子溪记得不太清，但那一次对于高妈妈身体的损伤是很大的。高妈妈原本身体就生过大病，那次之后，旧病复发，经常使力过猛就会流鼻血。

    一想到高妈妈得了肾梗死只能躺在床上吃流食的样子，高子溪就觉得需要防患于未然，杜绝任何她所知道的将会影响高妈妈健康的因素。

    虽然不记得高妈妈到底是在她几年级的时候怀的孕，但是高子溪说要防患于未然，就要做到各种意义上的防患。

    所以，高子溪要阻止高妈妈怀孕！

    这一刻高子溪觉得自己的心态很像后世那些在开放二胎政策以后拒绝要弟弟妹妹的独生子女们。

    不过不同的是高爸高妈确实没打算生第二个。

    所以高子溪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只要提醒父母在她睡着之后做运动的时候正确使用居委会发的免费道具就可以了啊！

    高子溪想着，在脑内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我勒个去啊，你让一个小学生跟父母说这种事难道不是在作死吗？

    看来，需要制定一个计划了。

    高子溪自认为沉着冷静地坐在马桶上开始思考。

    第二天一早，高子溪就开始正式执行自以为绝妙的方案，命名为——

    “活由我干，锅由你背”计划。

    去上学前，高子溪特地从高爸的工作单位发的、印着事务所名字的专用纸上撕下了十几张纸，放到了书包里，并且和妈妈表示，自己今天下午放学和同学约了，要去隔壁的小区踢足球，让高妈妈联系一下外公，可以迟半个小时在学校后门等她。

    需要说明一下的是，让一年级小学生一个人回家确实是一件不太安全的事，高子溪也没对自己的体力自信到觉得能胜过人贩子的程度，所以一般来说和小朋友分开行动之后，高子溪还是要家里人来接回家。

    不过，去上学的时候高子溪没有这个困扰。同学们都住得很近，每天都有小伙伴们在她楼下等她，当然，也有她去等别的小伙伴的时候。

    学校午休的时候，高子溪就用那几张纸忙活开了。

    “高子溪，你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吗？”

    蒋若雯看到高子溪午休时间在写东西，觉得很奇怪。平时高子溪都是用这个时间和同学一起玩的。

    “今天有事情，就不去了。”

    “你又在写小说？”

    “不是，是其他事情。”

    蒋若雯不太开心地嘟起了嘴，用小孩子特有的任性口气赌气一样地说道：

    “都一样，反正不会给我看的对不对？”

    “你要看啊？”

    “才不要。”

    高子溪丢给好友一个白眼：

    “本来想说这个可以给你看的……”

    “真的啊，我看要我要看！”

    果然，一个巴掌拍不响，小时候“绝交”玩来玩去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矫情。

    高子溪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一切。

    “子溪，‘套’字前面的两个字念什么啊？这是个什么东西啊？还有你怎么在底下属了居委会啊？”

    “不告诉你。你只要知道这个是我爸让我帮忙写的就行了。”

    “唉？什么意思？”

    放学后，高子溪和其他小朋友走到隔壁小区的小广场上，然后假装拉肚子，故意无视几个同学“来我家上厕所吧”的呼喊，跑向了最近的公共厕所的方向。

    在确定同学没追过来之后，转向，调整呼吸，大步走进旁边的快印店。

    “这个，能帮忙打进电脑里然后打印十份吗？”

    高子溪递出她写的稿纸，朝坐在电脑旁慵懒地挖着鼻的快印店员工说道。

    “哦，可以啊，不过要贵一点。”

    “没关系，这是我爸爸让我印的**！”

    高子溪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员工大叔也笑着接过了纸，只是随便扫了一眼，笑容立刻凝固。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瞪大双眼，异常仔细地把手上的纸看了一遍。

    “这，小朋友，这真是你爸让你来印这个的？这是真的？”

    员工大叔看着这一份像是关于避孕套的使用并不会影响男性的感受的研究报告一样的东西，被震惊得不轻。

    这哪个不负责任的爹，怎么让个小孩子来印这种东西？

    不过这难道是真的？

    高子溪有点猜到员工大叔的想法，她心里嘲讽地笑笑：

    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而且你看看你什么都不知道，这难道不代表我们更需要从小普及这方面的教育吗？

    不过高子溪以前也是觉得这些是上不得台面的、令人感到羞耻的事情，所以她也没有继续五十步笑百步。

    “什么真的，我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不过这是我爸爸帮居委会写的，肯定是真的啊！”

    高子溪自我催眠自己是一个天真的小学生，并且尽量露出一个懵懂的笑容。

    员工大叔想想也觉得，肯定是因为这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家里人才放心让她来打印的。

    他仔细检查了纸张，字体是成年人的字，有公司名，又在最后标注了居委会，这个消息大概是真的吧……

    那我以后还是戴吧，万一老婆再怀一个，那可要罚款咯！

    大叔在心里默默下定了决心。

    被觉得是成年人的高子溪笑而不语。

    最后大叔非常贴心地把高子溪写得小科普印在了粉红色的纸上。

    高子溪觉得非常满意，也不太心疼自己的零花钱了。

    在跑回学校的路上，高子溪借着身矮优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其中9张纸扔到了几家报亭外露的台子上。

    就当是造福社会吧！

    高子溪在剩下那张纸上搞上一个鞋印，把它叠起来扔进了书包里。

    计划第一步，完成！

    回到家之后，高子溪像往常一样帮接她回家的外公择菜，不过今天高子溪的小胳膊动得比平时更快一点。因此，外公今天进厨房烧饭的时间也提前了。提前的不多，就15分钟，不过对于高子溪来说，足够她完成下一步计划了。

    高子溪从父母的床下找出来一本封面和普通图书最不一样的，保证无论是高爸还是高妈妈先回来，只要一看封面，或者只要一看书名，就能察觉不妥。顺带一提，在厨房里忙活的外公虽然看到高子溪在看书，但隔着玻璃也并不能看出那个封面有什么问题。

    不出高子溪所料，藏书被发现的高爸没有暴怒，也没有打她，而是很慎重很严肃地问：

    “这本书哪儿找的？”

    “床底下。”

    “爸妈床底下的东西怎么能乱翻！”

    “……”

    不是，这不是我要的发展，高子溪心想。

    她决定来一记直球。

    “爸爸，避孕套是什么？”

    “你，你从哪里知道这个的？”

    高爸第一次觉得女儿太聪明也是有坏处的。

    “你的书上……”

    “你怎么能翻这个……”

    “还有**上。”

    “什么，什么**？”

    高子溪慢悠悠地从书包里拿出**。

    “我在隔壁小区的地上捡的，好像是那里的居委会发的吧。”

    高爸爸暗骂一句现在发**的就知道往地上乱扔，然后用颤抖的手接过了这个被踩了一脚显得有点脏的——

    我去，这是什么研究报告！？

    **里，用寻常居委会不会使用的语言，学术性地描述了避孕套的作用、益处，解释了一些关于避孕套的误区，最后还呼吁大家要积极相应“计划生育”和“优生优育”两大政策……

    看得头脑昏昏的高爸不得不承认，其中描述的有些“常见错误”，他也犯过……

    其实，如果这个时候高爸能冷静思考，仔细阅读的话，就会发现这篇科普性很强的文章的文笔，和自己女儿写的设定的文笔很像。这也是高子溪没有考虑到的地方。

    不过很可惜，高爸爸已经彻底懵了。

    “爸爸，”高子溪再接再厉道，“避孕套是不是能不让妈妈怀孕的东西？”

    “额……是。”

    高爸一脸心灰意冷地承认了。

    “那你一定要好好用啊！”

    “哦……嗯？你之前不是还说想要小妹妹的吗？妈妈要怀孕才能有小妹妹。”

    我说要你就要啊？又不是你生孩子！

    高子溪忍住给亲爹白眼的冲动。

    “我才不要。”

    “为什么呢？”

    高爸觉得能把女儿带离避孕套这个尴尬的话题实在是件好事，就顺着高子溪的话问了下去。

    “生孩子对妈妈的身体不好，我怎么能因为想要妹妹就让妈妈住院。”

    高子溪的回答很干脆。

    高爸则对这个答案有些惊讶，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对女儿说：

    “你说得对。”

    高子溪听了高爸的话，觉得这事大概成了，发自真心地开心起来，一个淡淡的笑容挂在脸上。

    相对的，高爸心情就不是太好了。

    倒不是他对于维持老婆身体的健康状态有什么异议，只是他对女儿今天的行为……总有一种莫名的若有所失的惆怅。

    她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呢？

    她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呢？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正当高爸失落之际，只听高子溪突然说道：

    “爸爸，你说刷牙刷干净一点，是不是也能避孕啊？”

    “啊？”

    话题巨大的反差让高爸爸没有反应过来。

    高子溪故作沉思状，微眯着眼睛问高爸爸：

    “难道避孕套不是套在嘴上的吗？”

    “啊？”

    高子溪皱起了眉头：

    “难道爸爸妈妈不是亲一下嘴妈妈就会怀孕吗？”

    高爸终于理解了女儿的意思。

    “哈哈哈！”

    理解了女儿的意思的高爸心情突然就晴朗了起来，笑得特别灿烂，把在厨房里的外公都震得出来探了个头。

    “以后你就会知道啦！”

    高爸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拍拍女儿的头。

    “哦。”

    高子溪不满地回答。

    “来来，爸爸给你带了好吃的，你先吃着啊！”

    “嗯！”

    高子溪又一脸期待地跑去餐桌上坐着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高子溪懒懒地半躺在椅子上，看着老爸把塑料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觉得今天真是值得高兴的一天。

    只可惜她的好心情只维持到了看清楚高爸拿出的都是些什么那一刻为止。

    大晚上吃炸鸡是闹那样啊！我一个宅女天天做运动很容易吗？

    想想我的感受啊，想想还在厨房做饭的外公的感受啊！

    心累不爱的高子溪决定从此老爸一生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