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知道未来，会让现在发生的事情变得很有趣。

    彼时，我行走在云海之上，遥望着漂浮在高空的殿堂。四周是一片纯粹的明净，璀璨的光华仿佛无处不在，没有任何阴影能在这样的光下存在。

    前方有振翅的飞鸟为我引路，这次的聚会定在光之女神的神殿，她居住在大气之神的领域，于是我来到了天空之上。顺便一提，在得知这件事情后，我也开始思考要不要把神殿搬到自己在世界的领域上去，而不是居住在山崖之巅，毕竟我虽然在那里投入了很多力量，但总的来说土地是贝罗蒂的领域，而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能用友好来形容。

    这本该是显而易见的选择，但令我为此犹豫的原因是冰雪力量的极端特性，它使得生命难以诞生在我的领域——我的造物除外——即使距离对神祇来说不是问题，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居住有时候也会带来困扰。

    我再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自己带来的影响，直到另一位神祇的神力波动扰乱了我的思想。

    “请收敛你的力量，冰雪之主。”那神力的主人柔声说，“凡尘的事物是无法承受它的。”

    在我循声望去之前，我已感知到那神祇的力量，由此知晓了她的身份。

    阿莱娅，夜之女神。

    我默念着她的名字，在已经逝去的哀伤归来之前，最先撞到我的意识里的一双纤长的双手。

    一双曾经托住整个世界的重量的手。

    阿莱娅的双手。

    我无声叹息，抹去了在这一刻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确保自身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才将视线投向夜之女神。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时间的伟力在神祇身上所产生的作用是如此微乎其微，阿莱娅的形貌与我上一次见她相比没有任何区别。

    她顺滑的黑发仍搭在肩头，宛如红宝石的眼眸仍熠熠生辉，她的轮廓乃至每一根线条都仍是那样美丽，像是一位神祇那般，而她本来就是一位神祇。

    “他们不该靠近我。”

    我淡淡地回答她，带着一贯的、面对不熟悉的存在的冷肃态度。

    她不熟悉我，我也不该对她熟识，因为这世间的一切都已过去，因为一切才刚刚开始。

    尽管如此，我还是听从了她的言语收拢力量，有意识地将它们束缚在内。

    那些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围过来的生灵、薇诺娜的造物们在属于神祇的威压消失时四散而去，只余下纯白的光之羽缓缓飘落，一触即碎。

    我踏前一步，从翻腾的云海间俯视着那些翱翔在天际的生灵，他们背后的巨大双翼完全舒展开了，看起来是那样的光辉圣洁，但在这一刻，我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的不是对神祇的尊敬、好奇与仰慕，只有恐惧。

    对神祇的，对力量的，对我的恐惧。

    神恩如海，神威如狱。

    我曾是凡人，现在我是手握权柄的神祇。

    这种区别，在世界上仅有神祇时还不分明，而如今我已鲜明感受到了——在神祇没有刻意约束自己时，他的力量、他的意志、他的神名甚至他本身的存在对凡间的生灵来说都是不可亵渎的，是他们无法承受的，即使神祇本身并无此意。

    克里斯蒂娜与凯莱瑟尔的存在无限接近于神祇，他们有足够的力量与意志来对抗这种压力，而昆忒雅的花精们被她的力量所守护，因此也可以直视我，但更多的造物什么都没有。

    神祇们迟早要离开这个世界，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离开莱尔托，只遥遥守护着我们所创造的世界。

    我凝望着、沉默着、等待着，而在那之前，我祝福我们能够找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