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神仙是住在天上的,天上可漂亮了,漫天云霞,还能长生不老。
人总是这么骗自己,似乎一个理由,就能活下去。
一个妖精开的店里就坐着这样一个人,在给小妖怪们讲故事。
“然后呢?”
“对啊对啊,他们在一块儿了吗?”
“肯定在一块儿了,凡人的故事都是这样,幸福大团圆啦。”
“不对不对,人能活几年,一不留神人就没了,我才不要呢。”
老人微笑着眯起浑浊的眼睛,慈祥和蔼,似乎身边围着的是自己的孙儿。
“哪有什么然后,”楼清尘打断小妖怪们的讨论,难得收起那副贱贱的样子,神情异常冷漠,一副仙风道骨的神棍样:“没牙的老头子,你该回家了。”
“小友不要这么绝情,小老儿很喜欢他们呢,家里冷清的很,你忍心让一个孤老头儿孤孤单单地在家呆着。”
老人笑眯眯地说,丝毫没有被小友的冷漠刺伤,膝盖被小奶狗的肚皮暖的热乎乎的,舍不得撒开手。
楼帐房的冷漠似乎用光了,她向来是嘴毒心贱身子懒,一转眼又软软趴地靠在柜台上,嬉皮笑脸说道:“舍得啊,不过你要当心了,再不回去小心没命活。”
老人叹了口气,只得站起身来,不舍地看了看眼巴巴望着他的小妖怪们,走了。他是喜欢热闹的,可一个糟老头儿没人愿意听他说话。
“先生什么意思,没命活了,是不是苏爷爷要死了?”
“要死了要死了。”
“死了就没人讲故事了。”
“我娘说人很弱的活不了几百年。”
“那怎么办,想想办法吗?”
“公子不会让我们插手凡人的事的。”
“对了,等他死了就不是凡人了,我们就把苏爷爷带到店里,天天给我们讲故事。”
“好啊好啊,天天讲故事,苏爷爷什么时候死啊?”
“那我们晚上带苏爷爷的魂魄过来怎么样?”
“闭嘴!”
严厉的呵斥,陶醉严肃地从楼上下来,一步一步都踩在小妖怪们的心上,上挑的眼尾带着愤怒:“我说过凡人的事我们不能插手,就算是魂魄也不是你们能染指的,更何况那老人阳寿未尽,这时候玩弄凡人的魂魄,想受五雷轰顶神魂俱灭吗?”
小妖怪们一个个低下了头,被训斥的不敢说话,楼清尘扫了一眼他们,安静地翻着账本。
她喜欢平静的生活,如果这日子让他们给搅和了,她不介意除掉一部分,善心这种东西她没有,有时候装一下又何妨。
“现在全都给我去面壁思过,想不明白就别出来了。”
“公子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公子饶了我们这回吧,我们就是说说。”
“公子,求你了。”
南天抹着桌子蹭过来,胳膊肘搭在柜台上,一手转着抹布,漫不经心问道:“那苏大爷有问题?”
“你不是对人没兴趣吗?”
楼清尘撑着脑袋,煞有介事地问。
“不说算了,我还不稀得听呢。”
南天被噎了一下,抹布啪地打在柜台上,扭头就走。楼清尘抹一把溅在脸上的抹布水,一脚踹过去,差点闪了老腰。
屠柒柒顶着狸花花也凑过来听,两只爪子搭在柜台上,两只耳朵摆啊摆:“苏大爷还会来吗?”
楼清尘头也不抬地扒拉算盘:“会啊,等着吧。”
“先生,我饿了。”
委屈的声音从后院的方向传出来,小葵耷拉着脑袋走出来。
“呦,知道饿了,气没吃饱啊?”
“好了楼姑娘,让厨房给小葵拿点吃的吧。”
陶醉摇着扇子,白色的衣衫衬得人高贵挺拔。
“姓陶的你闭嘴,”楼清尘把目光转向小葵,一手拿算盘一手拿账簿翻着,眯起的笑容让小葵一阵恶寒。
“咱们店的规矩你也知道,不干活就没饭吃。你看啊你工钱是每月五钱银子,旷工三天,客人严重减少······”
“客人减少跟我有甚关系,咱们店本来就没人来!”
小葵严重抗议,却被楼账房无情镇压,干活去了。反正妖精饿不死多饿几天也没关系,心黑手辣的楼帐房敲着桌面,少吃几顿还能给店里省钱多好。
“小葵把自己憋了三天又怎样,人不是没让她憋回来吗。”
“毕竟五十年的感情,他们说走就走,小葵很伤心。”
陶醉看着门外,似乎在期待谁的影子。
“伤心能当饭吃怎么的,人都走了,不甘心就去追回来啊。陶醉,问你个问题,人妖相恋你怎么看?”
楼清尘直起身子,面无表情。
陶醉愣了一下,回忆的波涛似乎要把人淹没,两人相拥的画面被巨浪打翻,垂下眼眸手指一页一页合上扇子。
“人妖殊途,本就不该在一起,不管对谁都是伤害。”
楼清尘叹了口气:“是啊,人妖殊途,有人要伤心了。”
陶醉没有再追问,感情这种事他不想再碰,不管是谁的事。
客栈里依然是那副冷冷清清的场面,桌椅板凳老老实实呆在该呆的地方,天还没黑客栈终于又迎来一位客人,那人彩衣飘带,容貌秀丽,看上去十分艳丽却给人冷心冷清的感觉。
陶醉正巧坐在窗边饮酒,没有错过进来的这位姑娘满身的妖气,想来是寻求帮助的。
“我找人。”
冷冰冰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陶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放下酒杯拿起扇子走下楼梯,有礼相待:“不知姑娘找谁?”
“太爷爷。”
女子俏生生立在中间,目不斜视,妖气纯粹浓重,却带了点戾气,修为着实不浅。
“不知姓甚名谁?”
陶醉略皱眉,这戾气从何而来,这是来找亲戚的吗,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不知道。”
女子许是恼了,或是意识到自己有点无理取闹,扫了大堂一眼,挥袖化作一道清风飞走了。
“找人,到底在找谁?”
客栈里乱七八糟的小妖怪多得是,有没有仇家他也不知道,这客栈既是庇护又是约束,不过能被修为如此深厚的妖精成为太爷爷,想来不会是那一两百年的小妖,陶醉手指敲着桌面,要不要找楼姑娘算一卦。
“好重的妖气,这妖修为不浅吧?”
说鬼鬼到,楼清尘挽着小葵亲亲蜜蜜从门外回来,闻到如此浓重的妖气不禁打了个喷嚏。
陶醉刚要张口便被噎的半死,听得乌鸦嘴扯长了嗓子开腔了:“南天,你家亲戚来了。”
南天蹬蹬蹬从楼上跑下来,楼下喊得内容没在意,单纯被楼乌鸦的声音给吓到了。
“怎么了怎么了,谁来了?”
“你家亲戚。”
“我家亲戚?谁啊?”
南天拍着一身的灰尘,抹布不离手。
陶醉表情扭曲了一下,看起来有点牙疼:“是位姑娘,说来找···太爷爷,我看那姑娘身带戾气,不像寻亲倒像是寻仇。”
“太爷爷?没印象。”
南天蹲在地上抱脑袋想了一会,始终没想到是谁。
“她怎么不留下。”
“我想那姑娘也许不认得你,只知道是亲戚,就算见了可能也认不出。”
“咱们这不是客栈吗?公子直接让她住下就不就得了,要找谁咱们这也好找。”
陶醉沉默,他能说这店凄凉的连他都忘了这是客栈了吗?太丢脸了。
“行了别想了,再想脑袋会变得跟桶桶一样大的,反正人家是找你的,肯定还得来,放心吧,你跑不掉的。”
楼清尘笑嘻嘻地搂着小葵,一口咬掉她拿在手上的糖葫芦,气的小葵连扇了她好几下后脑勺。
“姓陶的,不用担心,什么问题都会解决的,什么都不会发生。”
楼神棍似乎意有所指,陶醉一时也猜不透,索性不去想,反正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白乌鸦的嘴是神吻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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