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绝对的安静，如同时间被凝固一般。

    阳光照进房间，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如同金光的心，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群妖魔的话。

    金光半靠在枕头上，眼帘低垂陷在阴影中，苍白的脸早已没有了百年前的金色，就连额头的火焰印记也从没出现过。

    地仙之身？

    一百多年以前？

    我没有入魔？

    可为什么我还是疯了？

    这些妖魔的话真的能信吗？

    如果不是那我金光又会是什么呢？

    傅·狐狸皮·玉书悄悄支棱起两耳朵，依旧趴在金光胸口装死，狐眼中满是疑惑。

    金光不可能没看到自己胸前趴着这么漂亮的狐狸，还是说他已经接受姓陶的说法了？

    悄悄抬起头，尖尖的吻小心蹭了蹭金光的下巴，就像以前的小狐狸乖乖窝在疯子的怀里一样。

    金光觉得下巴一阵触动，下意识的用手盖在玉书的脑袋上，将埋在自己胸口的一大坨搂住。

    柔软，温暖，熟悉的感觉。

    这不对，为什么会熟悉。

    金光低头与那双狐眼对视，心中掀起了狂风巨浪，这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感情，是自己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一样的眼睛，漂亮，惑人，如果没有猜错，这只狐狸就是刚才被自己打出去的年轻人。

    金光似乎看到疯子一样的自己搂着一只小狐狸笑得开心。

    恍惚间他捧着胸前的小脑袋，看着那双眼睛轻声问道。

    “你是谁？”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风，带来窗外的喧嚣，划过陶醉僵硬的身体，摇晃王龙客飘飘忽忽的影子，跑到金光面前打了个转，忽悠一下就不见了。

    陶醉弯下腰伸手抚摸玉书的脑袋，头上白色纱巾温顺的垂下来，为他增添一抹柔色。

    “金光，你还不信吗？我们对你真的没有恶意。”

    金光倏的缩回了手，审视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眼中，目光顺着从胸前的狐狸到弯腰说话的陶醉，再到睁着大大眼睛的小葵，已经无法凝成实体的鬼魂和冷漠的事不关己的长衫女子。

    如梦初醒。

    “本座为什么要相信一群妖的话，只因为你是祖师爷旧识？”

    金光把妖字念得格外的重，不知道是在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

    “这么说，你连小葵的话都不信了？”

    陶醉只是摸着玉书的脑袋，把玉书护在手底下防着金光伤了他。

    “小葵姑娘心思纯净。”

    金光半阖双眼，面上无悲无喜，只是在诉说一个事实。

    “那我这个玄心正宗开山祖师爷的至交好友说的话也是假的喽？”

    陶醉直起身子居高临下，背后的手攥紧扇子怒极反笑。

    “道长，陶大哥说的都是真的，小葵没有骗你，你真的已经修成地仙之身了。”

    小葵赶紧凑到金光身前，手贱的悄悄摸向玉书的尾巴，脸上十分正经的给陶醉作证。

    金光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小葵说道：

    “小葵姑娘，外面着火了。”

    “啊，着火了，哪里哪里，陶大哥快救火啊。”

    小葵单纯的信以为真，被金光的话吓了一跳，刷的从床边跳起来，直奔窗口而去，说话间就要从窗口跳下去。

    “小葵妹妹，没有的事，外面没着火，金光在骗你。”

    要不是王龙客速度快把她拦住，估计这回小葵都绕着城跑一圈了。

    “小葵姑娘心思单纯，我说这种话她都相信，何况你是她的亲近之人。”

    金光淡淡的开口，带着一点嘲弄的意味。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只要是你说的他就相信，不管你说的是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金光看向小葵的眼神缓了一丝温和，有这么一个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全心全意相信你的人，真的很让人开心。

    陶醉被金光噎的说不出话来，扭头在房间走了几步，重重坐在凳子上，甩开扇子对着自己狂扇，细细的发丝被吹得来回晃荡。

    王龙客飘着把小葵拉回来，他没有过多上前，鬼气比妖气对人伤害更甚，虽然金光已是仙身不惧鬼气，可还是要注意的。

    “金光，燕羽在哪？”

    王龙客愿意呆在金光身边这么多年，初衷就是找到自己的妹妹，现在金光清醒了，是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燕·····羽？”

    “对，她是我妹妹，王燕羽，当初遇到你的时候，你可是喊过她的名字！”

    王龙客努力保持镇定等着金光说些什么，这么多年的等待，只为了这一天。

    “本座从未听过燕羽这个名字”

    金光低头微微思索一番，肯定的说道。

    “不可能，你说过的，你说过的，你喊过燕羽的名字，若果没有人告诉你，你绝对不会知道。”

    王龙客猛地抬头，这话他绝对不信，他不信自己这五十年的等待只为了听金光说一句不知道，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陶醉快步走上前去拦住要冲过去的王龙客，将他拉到背阳处以竹之气压下怨气，王龙客现在激动的连魂魄都在颤抖，他之所以能以灵体之身存在于世只为了一个执念，要变为恶灵只需一个念头。

    金光面色沉重，袖中的手指扣起暗暗继续力道，口中却轻飘飘的说到：

    “你若是变成恶灵，本座不介意亲手除了你，若是你的妹妹真的存在，那你就真的看不到了。”

    波动的灵体听到这话安静了下来，王龙客也努力控制住怒火，他注意到金光袖口中隐隐有金色的光闪现，盯着金光暗含杀意的目光，面上满是不可思议，回头头对着陶醉怒气冲天的嘲笑道：

    “我王龙客为了妹妹救他，我认了，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你陶醉救他到底图的什么，值得吗！”

    陶醉为王龙客运起的手有些颤抖，侧目看着蓄势待发的金光，回头对着他笑了，悲伤，无奈，心痛，嘴唇发颤开口：

    “我不知道，以前我很确定值得，现在·····现在我不知道。”

    五十年，相当于凡人大半辈子的时间，他们可以说是最亲近的人，可现在这份情却被人说忘掉就忘掉，被亲人刀剑相向的滋味，他已经尝了两次。第一次他还小不够清楚，可这一次金光那审视的目光真是刺眼。

    “说够了，听你们的意思，本座忘掉一些事情，和你们这群妖的事情是吗？”

    金光看恶灵的威胁已经解除，悄悄撤下了指尖的阵法，忍住胸口沉闷的刺痛，面上波澜不惊。

    陶醉只觉他口中的妖字分外刺耳，转头对着他恶狠狠的怒视道：

    “金光，你再妖阿妖的说，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王龙客按下陶醉的手，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环视一屋子人，对着金光问道：

    “金光，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知道燕羽在哪吗？”

    金光也很认真的回答：

    “本座不知。”

    “好！”

    王龙客一扬手，对着屋里的人抱拳行了一圈的礼，仿佛回到了他那个豪气十足的时候，笑着说：

    “承蒙诸位照顾，我王龙客感激不尽，在下在此已无任何意义，某要去别处寻找舍妹，今日在此一别，后会有期。”

    青烟一缕，四散而行。

    王龙客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走了。

    就如当初遇见的时候一样，毫无征兆的出现，义无反顾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