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妹妹我是见过的。”初画锦语气不明,面带轻浮的笑意,一双微眯的狭长狐狸眼直直看着垂眸不语的云宓。
老人笑骂:“这话说的,平日里就各种姐姐妹妹的,真当你是宝玉在世了不成?你这顽小子。”
初画锦笑笑,也不反驳。
在场的人,对于各自的身份都心知肚明。
云宓把玩着手中精巧的茶杯,静静听着师徒二人随意聊天。
初画锦,南方文郡军阀初国盛独子,天性风流好美人,也是前世吴家吴语凝深深爱恋着的男人。
这初少帅虽好美人,各式各样的美人都喜欢,却独独看不上吴语凝,吴语凝一心痴慕于他,自知无望,为时时见着这多情又无情的男儿,便嫁给了初国盛初大帅做姨太太,后来更是成为初画锦的继母。
这人,也是云宓前世曾经的夫君之一。
想到这儿,云宓便有些头痛。
至于这老人,既然初画锦与他如此亲密,能当得起初画锦的青睐之人,又在新海隐居,知晓新海上京那么多私隐之事,便只有一个人了。
前朝后清时期最年轻的宰相,曹玄华。
云宓自觉今日已是无法再继续待下去,更何况初画锦找曹玄华定是有要事,再待下去也是招人嫌弃,便起身告辞。
“去罢,等到你出得起代价,老夫便告诉你第二个问题的答案。”老人也没挽留。
云宓笑着请谢,转身开门离去。
草庐内师徒二人便开始静静地喝茶,谁也不出声。
“竟是仰天雪绿,师父倒也舍得。”
初画锦玩味地像云宓那般把玩着茶杯,看着茶液在杯中晃来晃去。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老人也不在意,只一副享受模样嘬着茶水,眯着眼睛细细品味。
“你觉得,云家这代的女子怎样?”老人开口问道。
初画锦面容一肃,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道。
“天下之佳人,莫若华夏;华夏之丽者,莫若上京;上京之美者,莫若云家之女。
云家之女,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
初画锦摇头晃脑改编了一段,笑容满面,看起来颇为自得,只有那眯起的眼睛里似乎还藏着些许不知名的情绪。
老人一噎,又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拍了一下初画锦的脑袋。
“你这混小子,我问你容貌了吗?我问的是她这个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初画锦笑嘻嘻地摸了摸脑袋:“这话说的,我不就说的她这个人吗?”
老人气得直翻白眼:“气煞我也,气煞我也,老夫怎么会有这么顽劣不堪的弟子……”
初画锦笑眯眯的也没反驳,只低头看了看杯中的茶水。
“华北之事……初大帅是个什么想法?”老人平复了一下情绪,面容开始严肃起来。
闻言,初画锦嗤笑:“你觉着那老不休能有什么想法?云天易那老狐狸问他,想要联合抗倭,你可知那老不休说了什么?”
老人皱眉:“什么?”
初画锦面带讽刺的笑着:“他要求与云家联姻,要的还是云家大少爷云易铭。你说说,谁不知我那些‘好妹妹’是个什么来历,他竟然还痴心妄想的想要云家大少奶奶的地位。”
初国盛其人比初画锦更是风流,但偏偏只有初画锦这么一个独生子,当初为了将初画锦身份摆正,亲自杀了发妻,把初画锦之母扶为正室,初画锦便也成了嫡长子。
这些年初国盛不死心,一直不停地找女人,却一个个生出来的都是女儿,这才使得初画锦坐稳了位置。
老人眉头紧锁,思虑一阵,问道:“那……英吉利那边,对你的爹有何指示?”
初国盛背靠国外势力迅速崛起,这也算是众所周知的了。
初画锦又微微眯起了眼睛,抬起手伸出食指沾了些茶水,在木桌上写了起来。
写完,初画锦示意,老人低头仔细看了看桌面上的字,浑身一震,霎时气得脸通红通红,怒而一拍桌子,桌子四分五散,桌上的茶杯摔了一地。
竟是控制不住用了内家功夫。
初画锦嘴上啧啧感叹着好茶就这么被糟蹋了,却满脸平静,嘴角仍是勾着笑容,衬着那点朱砂痣,显得面如冠玉极为好看。
他一向面上带笑,或多情或无情,漫不经心的笑容底下真实的面目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欺人太甚!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你父亲也是,既然无心出手,又何苦予我们希望!”
初画锦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苦涩。
原来这英吉利与倭寇达成协议,倭寇入华后英吉利仍可在华夏进行活动,并割让西南三省作为条件。
初国盛得到消息不能出手,认为此次抗倭行动必败无疑,于是对云家以及云家的清溪军队起了歹念,想将培养好的“女儿”送进云家,以此为契机打入云家内部。
老人气急攻心,瞧着初画锦也不顺眼起来,指着门吼道:“走走走!你给我走!我没有你这个有着汉奸父亲的徒弟!”
初画锦眼眸黯淡,脸上却仍是挂着笑容:“好好好,我这便走。”
语毕,深深看了气得火冒三丈的老人一眼,转身离去。
待初画锦走后,老人的怒火也渐渐消了下来。
门被轻轻敲了几下,青衣小书童举着新矮桌和茶具走了进来,开始布置。
老人闭目平复心神,闻到熟悉的茶味,有些疑惑,便开口问:“仰天雪绿不是没了?”
小书童恭敬道:“是来之前师叔给的,他说您喜欢,做弟子的怎样也要给您弄来。”
老人挥挥手,待那小书童离去,才缓缓睁开眼睛,眸中一片复杂。
……
秋意正浓,一场史无前例的惨烈瘟疫却在华夏突然爆发。
因华北沦陷,华北地区出来的难民越来越多,皆向南方迁移,新海市作为中部地区最大城市,难民数量最多。
新海为民生党根据地,民生党主旨以民为本,因此难民袭来新海市市**下达了接纳难民的命令,而就是这个命令使得瘟疫爆发时新海沦陷极为严重。
不久前,江北被倭寇屠戮了二十一处村落,并在村中水源投放了化学武器,难民从华北走来途中必经江北,只要喝水,便会因此种下病毒。此病毒潜伏期较长,待难民到达中部地区或者南方地区时便会爆发出来,形成一场新型的大型瘟疫。
原本云宓回了云家后一直暗中与商西陆□□居安,居安军队乃反六国联盟时期的常胜军,无论是战力还是物资都远非普通军队可比,云宓不愿放弃。
云宓利用云天浙给她的南方势力和沈清隽支持的势力,与本就处于南方长阳的商西陆周旋,俩人势均力敌,但云宓更胜一筹,原本云宓已经成功地准备将手下推上居安军队掌权人时,瘟疫爆发了。
这次瘟疫爆发,使得云家在南方的势力折损了大半,原本稳操胜券的居安军队也开始变得不稳起来。
听到此消息后,本在书房批阅文件的云宓将她最爱的一套青花瓷红楼梦的茶杯全部从书桌扫下,摔得粉碎。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没有控制好情绪。
这场瘟疫,在前世中根本未曾有过!瘟疫的爆发将云宓所布置计划的一切都全部打乱了。
未来的走向会怎样,现在连她都无法确定。
这是她最大的底牌和资本,没想到……
云宓双手撑着书桌,喘着粗气,眼里蕴着沉沉的墨色,黑得仿佛将世间万物一切都吞噬进去。
陈副官以及刘一眼李邵华就站在房间一边,沉默地看着低着头的少女身上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威压和黑暗的气息,看着少女暴怒发泄却也不敢多言。
云宓虽怒,发泄后已经迅速反应过来,面带怒容脑子却在飞快转动。
这次倭寇投放化学武器效果显著,如果她是木村大佐……
“报!华北倭寇向北方地区中部地区南方地区发起全面进攻!”
一身着棕色军装的士兵突然出现在门口,行了军礼,大声报告。
果然。
云宓攥了攥拳头,闭上眼睛让情绪迅速归于冷静,这才睁开眼睛冰冷地看向刘一眼。
刘一眼按照她的吩咐已经进入兴华党,并且凭借出色的收集情报能力被兴华党一把手万先生看重,现在已经接触到了兴华党的情报系统。
“刘九言。”
“是,大小姐。”
“我问你,兴华党决意如何?”云宓眼神冰冷刺骨,仿佛是个没有感情的假人一般,与往日的笑意盎然判若两人。
刘一眼被那眼神看得一愣,却也迅速反应过来:“兴华党分为主战派与主和派,主战派的首领沈清隽因瘟疫之事去了江北地区掌控大局,万先生没有发言,因此党内两派势均力敌。”
云宓冷笑:“荒唐!当初倭寇入侵华北,两党一开始因为内斗出战不出力导致了如今局面,这次再不赶紧决定出战,难道任由我堂堂几千年历史的华夏被倭寇践踏侮辱至如斯地步!”说着,又狠狠地“哐哐哐”拍了拍书桌。
刘一眼面色苍白,垂手站在一边,没有再说什么。
“阿宓,莫要气坏了身子。”李邵华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这屋里也只有他能劝上一劝。
云宓闭目压了压翻腾的情绪,睁眼继续道:“你在兴华党也接触了情报系统许久,应当知晓主和派有哪些人。我给你一些人手,你知道该怎么做。”
刘一眼闻言心中一紧,忙回道:“是!”
云宓转眼看向李邵华:“商西陆那边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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