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七章

作者:谢长思 | 发布时间:2017-03-03 20:17 |字数:3582

    云宓看着他的眼睛一时怔住,手一放松,不由重重坐下顿时恢复了清醒。

    她有些失措无言,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植物。”

    独活吗……

    云宓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暗色。

    沈清隽背过身去,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那如玉石敲击般泠泠之音。

    “你要嫁给商西陆。”

    他说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这话题转的有些快,云宓呆了一下后随即恢复冷静,她知道他的意思,于是幽幽吐出一句。

    “我不想嫁。”

    青年的背影挺拔如松,看起来没有任何反应。

    就像是刚刚那个说着搅动人心的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许久,青年才缓缓道:“我会帮你。”

    语气似有无奈,又有宠溺。

    可她看不见青年的脸,并不知沈清隽心里的真实想法。

    前世,是沈清隽亲手将云宓推到商西陆那里来换取民生党在新海兴华党里的秘密名单,可如今这算什么?

    就连几月前,沈清隽在顾盼河边还承认想将云宓送给商西陆,他们还撕破了脸皮。

    云宓默了默,眼里闪过一起寒芒。

    算了,既然她达到了她想要的目的,沈清隽心里想什么,她也不想去理会。

    那自传的第二本的最后,前世的云宓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云宓抬起头,看着那个青年清俊挺拔的背影。

    她要沈清隽爱上云宓。

    而且自传的第三本就在沈清隽的家里。她不知道云宓用的什么办法把自传在沈清隽家里藏了起来,但事已至此,她不得不顺着去做。

    可她不懂感情,更不知如何让这么一个人爱上她。

    就在云宓刚要端起茶杯时,背对着她的沈清隽突然开口。

    “你不喜欢这茶,就别喝了。”

    云宓一愣,随即默了默。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沈清隽轻笑:“是啊。”

    他俯身又回到了草棚里,一撩衣袍欣欣然坐下,眼里满是笑意。

    “我记得……你自小便爱花茶,尤茉莉花茶最甚。”

    说着,他失笑摇头:“倒是好养活。”

    不错,云邺确实爱花茶,没想到这点竟也与云宓一模一样。

    可是。

    云宓抬眸:“可我现在不喜欢了。”

    沈清隽似是轻轻一愣,然后恢复正常:“是吗?”

    “以前喜欢的,不一定我现在还喜欢。”你也一样。

    后面这半句话,她张了张嘴,始终说不出。

    云宓生性固执,执着地像头牛,不撞南墙不回头。云宓一辈子都记着沈清隽,曾几何时,为了迎合他的喜好,一下子灌进三壶君山银针,从此再也离不开那种味道。

    苦涩至极。

    就如同离不开沈清隽一般,即便是云宓留下的自传,前两本的要求也都是关于沈清隽的。虽然貌似冷了心,可写到他的每个字眼中都还是透着浓浓的伤痛与不可自拔。

    大约正是那句话,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

    因为遇到了,所以往后即便再经过多么好的风景,她始终还是忘不了第一次遇见繁华美景的心情。这种心情,历经千年而不朽,流浪万年而难忘。

    沈清隽听着这句话,一时沉默了下来,嘴角的笑容也渐渐落了下去。

    云宓静静地喝了一口茶水,许是因为凉了,显得苦涩至极。

    她,确实不喜欢这茶。

    就如同现在的沈清隽一直未曾将她真正放在心里。

    云宓知道她也知道。

    然而,

    然而。

    ……

    过去的日子如逝水流年,云宓时常会悄悄地与沈清隽出门游玩,或是游湖或是登山或是赏花,家里人应是知道的,却都默契的闭口不言。

    而云易铭,从那日以后便一直没有回来过。

    沈清隽演起戏来,比那绿浓先生还要逼真,他用那双眸子望着你时,你会有种恍惚觉得他是真的,真的爱着你的。

    可不是,沈清隽沈瞻奥沈檀郎沈生这个人的心太深了,即便是云邺也望不到底。

    “怎么,唱的不好?”沈清隽轻轻在她耳边问道。

    他的呼吸扑在她的耳边,一时微痒,她侧开脸。

    “没有。”

    这时台上的戏子又吚吚哑哑地唱了起来。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云宓听得有些入神,回过神时看到沈清隽也目光专注地望向台上的戏子,食指随着节奏轻轻扣着桌子。

    这字字句句,真是应了。

    “他唱的很好,只是我不喜欢。”云宓低低呢喃。

    再望向戏台上时她已恢复冷静,只静静看着,不叫那曲子迷了她的心神,哪怕那人唱的极好。

    台上显然不是绿浓先生唱的,绿浓先生擅昆曲,台上的是上京来的戏班子唱的京剧《锁麟囊》,虽各有不同却又有着各自独特的魅力。

    只是……不喜欢罢了。

    云宓淡淡地看着戏子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将自己置身在外想着事情。

    自那日沈清隽说要帮她起,他与她便玩起了这样的游戏,两个人互相演戏,又防备着不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

    云邺最擅长这些,倒也不怎么,可云宓的情绪时时刻刻影响着她,总是搞得她心力交瘁。

    而且她有种感觉,云宓的情绪似乎渐渐与她融为一体,这种感觉无声无息,仿佛她与云宓本就为一体,现在只是重新融合。

    云宓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揉着揉着,她的手就被轻轻按下,一只微凉的手接着在她太阳穴上轻轻揉捏。

    “不喜欢就罢了,莫要勉强自己。”

    云宓不语,只一僵后又放松了身子。

    “累了?”带着一丝担忧的声音从她旁边响起。

    “有点。”云宓淡淡回了句,然后因为舒适的力道轻轻合上了双眼。

    他们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这种简单的亲昵她倒是习惯了不少。

    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包厢的门被轻轻关上,包厢里变得一片寂静,只余袅袅曲音流转。

    沈清隽的手很凉,手指有层薄茧,约莫是写字练武练出来的。这样帮她揉着,有一种奇特地酥□□痒的感觉。

    这样有些粗糙的手,倒是不同于沈清隽给人的那种完美到不似真人的感觉

    “你的手,很凉。”

    她闭着眼随意说了句。

    她早就晓得沈清隽天生体凉,也喜凉,双手本就一年四季仿若冰霜,这样随意一句,也不过感叹一句罢了。

    太阳穴上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便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云宓缓缓睁眼,看向沈清隽时顿时怔住。

    那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青年,一脸认真地把手放在一旁火炉上烤着,也不知烤了多久,手指一片通红。

    不知为何,云宓心脏处猛地一痛,一种奇怪的不属于云邺的情绪汹涌而来。

    她忽的想起云宓的记忆里曾有人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曾经有些人让你对未来充满期许,却未曾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云宓何其有幸,相识于沈清隽,云宓何其不幸,相识于沈清隽。

    她一把拽回他的手,低垂着头,想要把那不属于云邺的情绪压下去。

    “不热吗?”

    他一愣,随即笑笑:“你稍等下,我……”

    “我问你,不热吗?”

    一片寂静,云宓低着头,看不清那个人的表情,就在云宓想要抬起头时,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头顶上,试探着轻轻揉了揉。

    “热啊。”

    云宓眼前猛地模糊起来,眼泪不由自主地开始掉落,云宓睁大了眼,可还是一滴滴地往裙摆上落。

    这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哭,好像心里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猛地爆发了出来。云邺的理智与灵魂在身体里冷眼旁观,云宓的情绪则占据了一切。

    低垂着头的少女一只手使劲抓着青年的手,一只手拽着裙摆将衣服攥得皱皱巴巴的,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发抖着。

    放在少女头顶的手一僵,随即又试探着小心翼翼地继续抚摸少女的发顶。

    青年静静看着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少女,只有那裙摆上的泪痕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才能看出少女此时的状况,青年眸色闪烁,良久,手一用力轻轻一揽,将少女拥入怀中,一只手揽住少女另一只手依旧任由少女努力攥着。

    “我恨你。”云宓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口,云邺也不想管了,任凭执念掌控着身体。

    沈清隽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眼眸,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我恨你,沈清隽你听到了吗?我说我恨你……”云宓窝在沈清隽的怀里,一只手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服,边掉眼泪边说着。

    “我真的,真的好恨你……”她像是强调似的倔强地一遍又一遍重复一句话。

    她说她恨他。

    云邺灵魂有些疑惑的感受着身体里那种奇怪的情绪,想了想,还是重新掌控了身体。

    只是这具身体仍是不断地在掉眼泪。

    “莫要哭了……”他叹气。

    埋在青年怀中的少女掉泪掉的更厉害了。

    “我……这不叫哭。”

    “哦?那我衣襟怎么湿了?”有着极重洁癖的青年轻轻笑道。

    “……它自己要落下来的,我也不懂。”她说的是实话。

    青年微顿:“是我教你难过了。”

    闻言,已经恢复云邺理智的云宓从青年怀里挣开。

    她果然,是斗不过他的。

    前世,云宓斗不过他,这一世,云宓和云邺都斗不过他。

    她不如沈清隽这样冷静,是她输了。即便这不是云邺的责任。

    “我输了。”

    云宓抬起头:“沈清隽,愿赌服输,把我带走罢。”

    沈清隽眸色微暗:“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云宓的脸上还有些泪痕,但表情却是冷静地可怕,仿佛刚才垂泪少女并非是她一样。

    “你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

    她这样反问。

    这些时日她已经反应过来。自从上次谈话破裂,沈清隽现在已经不可能再放任她和商西陆订婚,加强民生党的实力。

    尤其商西陆曾经还是主和派的一员。

    沈清隽一默,笑了:“倒是瞒不过你。只是,你若要跟我走,如今布置的一切都要舍弃,你可甘心?”

    “甘心?”云宓喃喃着这两个字:“哪里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沈清隽目光温柔,嘴角含笑:“你不是有个清荷先生的身份?若跟我走了,这段时日,便以幕僚门客之身待在我身边罢。”

    他顿了顿:“我不会教你委屈的。”

    云宓只是静静望着他,嘴角挂着凉凉的笑意。她所做的果然瞒不过他,但她确实在这件事上也没想瞒。

    情绪平静后的云宓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冷静冷情。

    两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俱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戏台上戏子唱毕,谢幕之时,突生状况。

    云宓失去思想之前,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青竹香夹杂着苏合香,随后,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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