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逸眸光微闪,随即拿起报纸继续看了起来,漫不经心道:“是知道一些,她确实很聪明,很值得让人尊崇……”
很吸引别人。
张学逸这样想,然后好笑的摇了摇头。
那个女子,很好,可是太过冷漠无情,他可消受不起。
……
门外,陈副官有些踌躇,手抬起了又放下,反复几次,这种犹豫的样子在一个刀疤大汉身上看起来格外可喜。
最终,陈副官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极为动听悦耳的女声柔柔响起,听起来温柔,可莫名让人觉着带着一丝冷意。
陈副官顿了顿,随即推门而入。
“沈先生……问您可有时间去陪他看场电影首映礼。”
“……没有时间。”本坐在书桌前看着公文的云宓沉默了一下,然后回道。
陈副官有些紧张:“沈先生说‘顾盼河的桃花没了一时却也有些失落,不如阿宓与我再去种些桃花树,倒也不失为功德一件,可好?’”
云宓终究还是抬起了头,她把鬓发都挽了上去,戴着一副无框眼睛,看起来颇为温婉可人,若是忽略脸上的冰霜的话。
云宓忽的笑了,冰霜尽去:“那就后日罢,明日我有约。”
她根本问都不问首映礼是何时,只要她想,哪怕首映礼推迟到明年都无所谓。
这就是权势。
令人着迷的权势。
陈副官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严肃起来:“大小姐,刘一眼已经成功进入兴华党,还有李邵华先生也已经成功通过赵霆昊少爷混入商西陆手下。”
云宓沉思,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桌面:“王允文呢?”
“已经与云韵小姐接触上了,时常会看着云韵小姐的眼睛恍惚出神。”
云宓点点头,说实话,王允文倒也算个怪人,那个奇特的癖好利用好了也能为她所用。
只是。
云宓心里突然感觉有些奇怪。
百年前,王宵母亲子衿为桃花眼,生下的王宵也是桃花眼。
那双眼睛,若不细看,与云家很像。
仿佛一道闪电劈了下来,云宓突然站了起来。
“陈副官,麻烦你去查查百年前王宵的母亲,妓子子衿。”
陈副官有些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点头:“是。”随即退了出去。
云宓头疼的坐下,食指不自觉轻敲太阳穴。
凭着现代记忆根据华夏现阶段所写出的文章,使得现如今她在全国的范围也有了非常高的知名度,但是与商西陆的订婚日也快要到了。
她说过她不会结婚,那就绝对不会结,无论于公于私,这次的计划她都不能失败。
……
穿着一身精致裤式洋装的短发清秀小女孩坐在轮椅上,望着已经开始凋零的树叶,脸上有数不尽的寂寥,轮椅下面裤腿处则是空荡荡的一片。
“天气冷了,莫要在外面吹风太久。”云宓端着一盘洁白如雪的云片糕缓缓走来,脸上是一片笑意盈盈。
短发小女孩转身望去,立马扬起了灿烂的笑脸:“云宓姐姐!你来啦!”
云宓把糕点放在石桌上,一边动作一边笑道:“我要外出,顺便过来看看,怎么,你哥哥最近没来看你?”
刘姣笑着摇摇头:“哥哥事忙,我无妨的。”
云宓走过去摸了摸刘姣的小脑袋,闲谈几句然后告别离去。
待到云宓走后,刘姣的笑容淡下,扬声道:“哥哥,云宓姐姐走了。”
一脸上戴着眼罩头顶黑色帽子,穿着一身黑色对襟短褂长裤的青年慢慢从屋内走出,笑得有些邪气凛然:“没想到她还记得你。”
刘姣漫不经心地把轮椅推过去吃着云片糕,感受着嘴里丝丝甜意:“她经常来,与你不同。”
刘一眼掏出长长的铜杆烟斗,深深吸了一口,眼里满是肆意:“你不想让我见她。”
“是。”
刘姣抬头看那个浑身散着丝丝邪气的青年:“云宓姐姐是个好女子,你配不上她,也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刘一眼拿着烟斗的手微微一紧,随即笑得更流里流气:“哦?我竟不知妹妹对我意见这么大。”
刘姣把云片糕拿起,费劲地推着轮椅滑向屋内。
“哥哥,人要有自知之明。”
待到短发小女孩走后,青年便倚在墙边慢慢吸着烟,缓缓吐着烟气。
一个绝世又聪明的美人想要收服一个男人的心需要多久?
烟雾缭绕中,青年俊秀的脸庞若隐若现,但因只剩一只眼看人,所以凭白多了几分邪恶诡异和狠辣。
自知之明。
妄想。
配不上。
刘一眼勾起笑容。
他又何尝不知他配不上,当初他入她手下,也并不是所谓妄想。
偌大的庭院里,一青年倚在院子的墙壁边,手里拿着烟斗怔怔望着院中那有些凋零的树。
梧桐树。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后来她再把他带来时,指着院中唯一一棵巨大的古树这样念着,转身看他时眼里一片笑意。
“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你跟在我身后这么久,也该知道我要做什么。刘九言,我只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心甘情愿地助我?”
彼时他与她还不熟悉,甚至初见时他还被她威胁,但莫名就是被少女的话所吸引。
他说。
我愿。
“不愿。”
拿着烟斗的独眼青年这样轻轻吐出一句话,轻地仿佛一吹就散,却又小心翼翼。
……
云宓和沈清隽终究还是没能去看电影首映礼。
平静翠绿的湖面上零星飘着几只小船,随着水纹悠悠荡荡,映着远处的青山苍云倒也颇有意趣。
少女与青年坐在一尾颇为破旧的草棚小船上游湖,船上只有他们俩还有船夫,船虽小,倒也不显拥挤,显得有几分古意。
少女着一身素雅的青靛色半袖蜀锦旗袍,没有佩戴过多的首饰,依旧是那支血色不知名花形簪子。
血色簪子与素雅旗袍,本就不配,可她容貌压住了一切,倒也显得和谐无比。
沈清隽不动声色地看了云宓手心一眼,抬手给她沏了杯茶。
据说沈清隽自小被众星捧月地捧着长大,被视为沈家未来的顶梁柱。前世云宓跟他时也知他一些习性。衣裳酷爱玄色云锦长袍,便是冬日也只披玄色桔梗花纹斗篷。熏香只用苏合香,茶茗只品君山银针,茶器只取越窑白瓷缠枝莲的……
像今日这般同意与她坐在破旧的草船上,这实属异常,就连跟随他来的娃娃脸下属都一脸欲言又止。
“我记得……你不像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为什么同意?”
云宓淡淡出声,抿了抿杯中略显苦涩的茶水。
沈清隽带着温和的笑意随意坐在那里,他并没有碰茶杯,云宓知晓他有极重的洁癖,也没有在意。
此时和风缱绻,暖云温柔,沈清隽的白玉般净色的脸上,一双黑眸若寒潭映繁星,长眉如苍穹朗朗舒展,气息如高山流水清风明月,说不出的清雅高旷。
“既然你想如此,那便依你。”
云宓吃茶的手一顿,随即放下:“是吗。”
她没有问他,只是淡淡喟叹了句,并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
他听懂她的意思,便也没有出声。
她与他,果然是断不了断不干净的。
“你近日可好?”她开口。
沈清隽像是思考了一瞬:“不太好。”
云宓挑眉:“谁能让我们沈檀郎不好?沈檀郎若是眉头皱皱,整个新海城的女子都要掉眼泪,谁敢让我们沈檀郎不好?”
沈清隽瞅了她一眼,没说话,玄色衣袖一扫,碰倒了茶杯。
他也没管,只是仍侧目看着船外风景。
像是被打趣的生气了。
云宓也没管真假,只笑道:“你生气了?早先我就想问了,你为何总穿玄色衣袍?”
沈清隽目不转睛地看着船外风景:“玄色耐脏,长袍舒适。”
云宓一梗:“那为何只用苏合香?”
“我自幼患有咳疾,苏合香能缓我病症,因此在外常燃此香。”
怪不得没人察觉过沈清隽有这个病。
上次顾盼河边她就闻到过,想是荷包里带着的罢,甚至在被催眠时那味道还一闪而过。
“君山银针呢?”
“止咳。”这次他回答的意简言赅。
这般解答后,云宓似乎又重新了解了他一番。
那个沈清隽在云宓祭日醉酒的梦的记忆又浮现了出来,那个时候沈清隽确实不停咳嗽,甚至咳出了血,当时她以为是癌症的并发症,可能并不是。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想起王宵,还有眼前之人,这句话倒也说的十分正确。
云宓看着沈清隽,眼神复杂。
沈清隽却好像毫不在意一般,见云宓沉默,倒是自己开了口:“我住紫竹林也是这个原因。”
云宓点点头。
沈清隽见云宓神情严肃,便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样子,笑了笑:“只是小病,无碍。阿宓这般担心我,倒叫我开心了起来。”
云宓也微微一笑。
这片湖泛舟的人不多,倒也很是清净。新海的顾盼河名气之大,将新海的其他湖湖水水都比了下去。
“这片湖叫什么湖?”云宓看着船外在阳光底下显得波光粼粼的湖水,和着远处青山暖云,仿佛听见心里茉莉花盛开的声音。
她果然是变了不少,如今竟如此喜爱山山水水。
“这片湖谓之茎湖,但在这里,最为有名的不是这湖水。”沈清隽缓缓起身,走出草棚,在船头站停,然后回眸笑道:“可想知道?”
那笑容一如往常温柔和煦,可好像又多了些什么。
云宓望着那如扶疏青竹般高洁清俊的男子,顿了顿,也随之笑着应道:“是什么?”
沈清隽指着远处湖边一奇特植物:“便是那植株了。”
云宓撑起身遥遥望去,见是一不知名的奇异植株,湖边有一大片。
云宓正看着,耳边便传来他的声音。他的声音仿佛穿过无数时光,一如很多很多年前少年朗朗清音。
他温声道:“那湖畔有物名曰独活,一茎直上,不为风摇,是故有人用之以昭心意。”
蓝天白云之下,青年转过身看着她,眼里的茫茫星辰仿若云宓经年的执念,仿若蚀骨之毒,挖心刮骨都去不得。
“卿若孤死,我不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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