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本来救下这些人，把胡人的粮食分给他们，周煜打算就带着周羽跟楚长歌去长齐，结果那个首先出手捉拿受伤胡人的汉子戚远一声不响的跪地，说他想跟随周煜，当家奴也好，当部曲也罢，只求周煜能赏他的家人一口饭吃，保他们一条命。

    这个戚远是个猎人，本领还行，又有几分见识，只是为家人所累。在难民群混过的楚长歌对他的情况也算知晓。不过这戚远此时跳出来却是给了楚长歌一个机会，试探周煜的机会。

    心里一个想法一闪而过，楚长歌突发感概：“这天下乱的很，苦了百姓，倒是造就了一些枭雄，也是，乱世中不成功便成仁，就算某身为世家子弟，也是担心自己有一天就这样被战乱波及，若不是养了好些部曲，某都睡不安稳。这次意外之灾要不是有部曲相护，某恐怕早就魂归故里了。”

    这个时候楚长歌恰好说这话，周煜不是愚笨之人，却是听懂了楚长歌的言外之意，不管自己今后是为生存，还是想有所成就，那么她最好有自己的班底。

    而从来就不甘平凡的周煜，在现代就算拖着比常人羸弱些的身子也敢托关系，大学一毕业就考进了市**想做一番大事业，她可没有什么女人野心再大天下还是男人的天下这种想法，也没有女人最后得嫁人生子侍奉丈夫公婆的想法。周煜向来是狂傲、自信的，就算是男人的天，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想法，她也敢去捅破，只为争一席之地，哪怕为此粉身碎骨。而今到了古代，她有了更好的身体条件，就算女性在古代的地位远远比男性低，她也敢去为之一拼。

    思索片刻便答应下，剩下的有人脑子还算灵光，立马有样学样，最后全都干脆说想跟着周煜。

    青壮好歹能打架，老弱妇孺能干啥？不仅废钱财还是拖油瓶，楚长歌以为周煜是不肯答应的，没想到周煜爽快的应下，然后干脆的又挑了四个青壮作为部曲，加上戚远一共五个。

    挑部曲看忠诚和智勇，这五个部曲却是挑的妙啊。

    从忠诚看，这五人都是有家室的人，而他们的家人和其他人也跟着周煜，也算是周煜的人，几乎可以说性命就捏在周煜手里，只要这五人是个顾家的人，那么很大程度上不会背叛周煜，算是可以信任的人。只是信任度有多少，只要周煜还在，那么就能压得住。

    从智看，这五人能在当下果断依附周煜，特别是戚远之智远在另四人之上，就算周煜现今不显，但凭着周煜是楚长歌的救命恩人，这两人算是有了关系，只要周煜不是个愚笨之人，周煜便能从楚长歌那里获得一些资助，从而立足；若他们选择依附楚长歌，楚长歌收不收还不一定的，就算他们说可以护送楚长歌回长齐，可如今周煜被楚长歌忽悠成功，一路上有武力高强的周煜，周煜一人就顶的上他们所有人。前车之鉴就是如此，只是遇到四个胡人，他们尚且无反抗之力，连性命都危及，如是遇到更大的危险呢？若是跟着周煜，好歹还能多几分安全，就算他们得为了护主送了性命，起码能保得妻儿性命。如此种种，选择周煜是目前最好的方式。这也是戚远率先投靠周煜的原因，他年轻时怀有凌云壮志在外面闯荡过，为人机敏，看问题就比其他人看的透些，而且这也是个机会，赌对了飞黄腾达，赌输了，也就一条命。

    从勇看，这五人的身体状况也是这些难民中较好的，只要稍加**还算可用，加上其他人也算是拉起了一个班底。

    进可攻，退可守。且身后还有一些老弱妇孺可作后勤，等过些时日，那些孩子长起来，又是一批可用的人。

    这些想法从心里一过，本存着试探之心的楚长歌再看周煜，心思便又不一样了。

    不过眼光毒辣心机深沉如楚长歌，确实猜中了大部分。

    虽然才来古代几天，但周煜又从楚长歌那里几番套话，大概了解了如今确实是五胡乱华，群雄并起的战乱时代，整个中原乃至四周边境战乱不停，天下几乎没有安宁之地，百姓们都朝不保夕，甚至王公贵族也时常被波及。

    这样乱的天下，有颗热血军人心的周煜对此心有戚戚，但也让她升起一片豪情，想在这乱世中去征伐敌人，实现自己的军人梦，保家卫国。

    而对戚远的心思她也猜晓了一些，但不管怎样，只要这些人不背叛她，她也会尽力不辜负他们。

    在官场混过两年，见识无数领导的御下之道的周煜，瞬间升起当领导的觉悟，先是对众人亲切的安抚一番，随后拿出领导的威严任戚远为五人小队队长，又把兵器分发给五人。

    戚远和他同乡戚虎是猎人，各领了擅长的武器一副弓箭，外加一把匕首，其余三人各拿一把大刀。周煜自己要了一把大刀背在身上，送了周羽一把匕首，最后一副弓箭给了楚长歌，这些士族子弟求学时专门学过骑御，而楚长歌的箭法还不错，就给他一副以防万一。

    最后一把匕首被周羽要去，送给了一个比她小一岁的女孩子，戚远的小女儿戚安，他还有个十岁的儿子戚平。周煜没说什么，随便周羽怎么处置，倒是戚远带着戚安大礼谢过周煜和周羽。

    平常百姓家里的女儿基本没啥名字，普遍什么丫就是名字，连个姓都没有，这戚远不仅给女儿取了名字，还是安字，而且戚平很眼红妹妹的匕首，但戚平却没有强抢，戚远也没有说要女儿给哥哥用，反而要女儿贴身放好防身，可见戚远还是挺疼爱他女儿的，这倒是在当下女儿不受重视、是个赔钱货的时代，让周煜对戚远的感官很好，让他做队长，这个加分也是起了很大的作用。

    其他四人许是知晓戚远为人，加上周煜的威势，对戚远担任队长也没有意见，之后周煜又给五人分派了任务。戚远当斥候，又给他分配了一匹马去探查前路情况，其余四人呈口字跟在老弱妇孺四侧防护，休息时间戚远戚虎带着周煜去打猎，猎物充当早所剩无几的食物，而楚长歌就带着其余三人守好大本营。

    这样被周煜分工，一群人倒是逃过了几批胡人队伍，缓慢又安稳的行进了两三天。

    如今快到长齐，不出所料过了这座山就能看到长齐，一路上隐晦观察周煜行事的楚长歌还是没套出周煜的来历，反而是周煜的种种行为让楚长歌吃了一惊。

    比如周煜每到吃饭的时候会进行演讲，只要安心跟着她，听她命令行事，就能获得美好的、有饭吃的安宁生活，为了这美好前景，让众人本来是逃难的焦躁路途最后变得跟迁徙差不多，众人都积极行路，仿佛那美好的前景就在眼前。

    这招心理战术让楚长歌惊奇无比，而周煜不辞辛苦跟着打猎，甚至亲手给众人做食，这又让楚长歌暗赞其爱民情怀。

    两招齐下，如今众人无不对周煜信服。

    楚长歌不禁对周煜更感兴趣，便想打探周煜今后的打算，如此就有了他这一问。

    和楚长歌相处了几天的周煜，表面上学会了和别人打交道时身为士族的儒雅和出口文绉绉的言语，双手一拱正色道：“楚郎君可否告知某，这长齐有什么规矩，这样某初去长齐也好有个打算。”

    楚长歌习惯性的向下巴处蓄的短须摸去，发现短须因为过久没打理早就长成茂密的草丛，不由尴尬的咳嗽一声，脸不红心不跳装着没事人一样：“大郎君久处深山跟随大隐士修习，如今又是第一次下山，怕是不知当今早就变了。如今各地战乱四起，各城基本是被当城的实权人物所私有，不过在我东晋，各城还算尊我儒术，接纳流民。但是，”楚长歌想到长齐郡郡守，心下叹了口气：“长齐郡郡守在长齐郡城却定下了一条城规，不准流民、难民入内，也不得聚集于城外，若城中有人作保，可入城内，但须得上缴五两银钱给郡府，算作维安费。”

    说什么若流民太多，会加重城内治安人员的任务，这维安费就是给他们的辛苦费。楚长歌对那个郡守可是门儿清，哪里不知是那位的敛财手段，不过他有心没有告知周煜，却是存了另一番心思。

    这只狐狸，说话说一半！不过习惯了领导们说话饶好大的圈，还说的不清不楚云里雾里，练就了从中提取重要信息和隐藏信息的周煜，轻松的从这段话知道了很多信息。

    流民难民入城确实会给城里带来不安稳，也不方便管教，放任没有吃食的流民难民聚集城外，郡守势必多多少少也要施舍些粮食。古往今来，战争最缺的就是钱粮，长齐郡也说不得哪天就被敌人打过来，这粮食储备征收还来不及，哪还舍得放粮。

    入城五两，虽然还不知道现今的五两银子到底是值多少钱，但不管怎样，这五两对于那些底层百姓来说肯定不是个小数，战乱频繁导致流民增多，每人五两汇聚起来也是笔大财。

    总结这两点，这郡守是个贪财自私但行事谨慎的人，其军事素养也还行，但长齐的军事还要等她到了长齐才能知道。

    她不指望从楚长歌这里知晓消息，这楚长歌以为她是跟着隐世大儒在山上修习的隐世弟子，周煜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但楚长歌还是心有怀疑，一路上有事没事试探她，且其心机之深也让周煜心生防备。

    不过总的来说这位士族子弟目前对她是善意居多，这点倒是可以利用。

    周煜装作沉思的样子：“某下山之时，可是不准带一分银钱，又是刚下山来不及做些生意生财，不怕楚郎君笑话，如今某身上可是一穷二白。”

    说完，不好意思的看向楚长歌：“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楚郎君若是信得过某，但请楚郎君借某这一点银钱，过些时日，待某做些生意赚回银子，必马上带息奉还。”

    楚长歌笑道：“某相信大郎君为人，但这笔钱财却不必破费，某曾在长齐城外偶然发现一个隐秘的山谷，那山谷颇大，但若不是有心下了苦功夫去寻，极难寻到。且那山谷风景怡人、气候温和，某喜爱之，在那盖了房屋以供某去那玩耍，大郎君若不嫌弃，大郎君可把他们先安置于那处。”

    周煜拍手称赞道：“如此甚好！某这厢先谢过楚郎君此番恩情，日后若有用到某的地方，某必报今日之恩。”

    楚长歌见目的达到，维尔一笑，连道：“这算不了什么，只要大郎君日后发达，不要忘了某这个满身铜臭味的俗人才好。”

    周煜打了个哈哈，正想揭过此事，恰好，前去探路的戚远骑着马飞快奔来。

    “郎君，楚郎君，前方就是长齐郡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