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胭脂(一)

作者:菅醒 | 发布时间:2017-03-21 10:40 |字数:2013

    “胭脂?胭脂?”

    有个熟悉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呼唤着她,“醒醒,别在这里睡,当心着凉了。”

    胭脂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脸关切的卞父。

    “爹爹?”她还有些缓不过神来,“您怎么在我梦里?”

    “什么梦里,你这孩子睡糊涂了吧。”卞父好笑的说道,“本来看你房里这么晚了还点着灯,就想你读书到这时候肯定饿了,没想到你不是在读书,而是在酣梦呢。”

    “唔?”胭脂眨眨眼睛,“我刚刚在看书吗?”

    “果然像你娘亲说的那般,你读书都读傻啦。”卞父很是哭笑不得,指了指桌子上的盅盏,“给你刚炖的银耳莲子羹,还热呢,赶紧喝了歇息,别耽搁太晚啦。”

    “还是娘亲最疼我。”胭脂小声欢呼,迫不及待的揭开盅盖尝了一口,银耳羹大概放了一会才端过来的,送入口中不烫不凉刚刚好,入口即化,香甜可口。

    “你个小没良心的,爹爹对你的好,全都抵不过你娘亲一碗银耳羹啊。”卞父故作伤心的摇摇头,“为父的很是难过啊。”

    胭脂装不下去了,只得和她爹服个软撒个娇:“好嘛,您也是最疼我的人。爹爹和娘亲,是我最珍贵的人呢。”

    “您可别再伤心了,要是被娘亲看到我惹您难过,她还不得又把我说一顿。”胭脂温软的说道,将银耳羹端到卞父那边,“您也赶快尝尝,娘亲难得下厨炖的,可好吃了呢。”

    “这还用得着你来提醒我?你娘亲刚刚炖好我就先吃了一碗了。”卞父得意的哼哼,“你是你娘亲第二疼爱的人,她最疼的人是我呢。”

    “得了,知道娘亲最疼您了行了吧。”胭脂把盅盏端回来,给她爹下了逐客令,“那您就回去看着娘亲睡着的样子发呆吧,别在这儿烦我啦。”

    卞父对女儿拿出自己曾经做过的糗事来挤兑自己的行为毫无办法,毕竟那糗事也是自己经常做得出的,临了之计就只能叮嘱女儿几句,然后就真的回房去看着妻子的睡颜发起呆来了。

    送走卞父,胭脂一口一口的将盅盏里的银耳羹全都喝完,然后摸着暖暖的肚子思考着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是梦?

    可这银耳羹的口感、这些家具的手感、还有父亲那仿若从前的一举一动……

    都像是现实一样。

    反而回想之前她所经历的事情,那才像是一场梦境。

    父亲被杀死,自己却还嫁给了那个间接害得自己的生活变得面目全非的男人,还为他生儿育女,忍受着他的不忠不孝。

    也许,真的,那才是一场噩梦吧?

    那么疼爱她的父亲,怎么会离她和娘亲而去呢?

    胭脂怀恋的看着这房中的一桌一椅,想着刚才父亲的音容笑貌,内心仿佛涌出一汪清泉,清澈柔软得让她眼眶泛酸。

    啊,那就当那是一个噩梦吧,这才是她真正的生活,父亲健在,母亲也没有遁入空门,一家人都好好的生活在一起……

    “那可不是噩梦哦,那是你真实的前世。”

    然而,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声,却打破了她的幻想。

    “你的前世,确实是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而这一次,如果你没有办法,你还是会走向前世那不可逃避的命运。”

    胭脂骤然色变,她向着出声处看去,就见一个乌发只及肩头的年轻女子坐在桌子旁正含笑看着她。

    那女子见她望过去,便继续开口道:“你想要你的父亲活下来,可那毛大依旧肩负着残害你父亲的职责,那是他的命运。”

    “你不想嫁给鄂秋隼,可你依旧会在你父亲被人所害、母亲遁入空门后嫁给他,因为你肩负着为鄂秋隼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职责,这也是你的命运。”

    听得这番一针见血的话语,胭脂脸色煞白。

    她知道眼前这女子所言都是真的,因为在那段前世里,她便是身不由己的嫁给了鄂秋隼。

    明明她只想好好陪在母亲身边,开解母亲走出悲痛。

    可那时候,她的身体却不受她自己的控制,每次遇到鄂秋隼时,都是满面羞惭,眼泪汪汪,仿佛对鄂秋隼一往情深的模样。

    后来甚至在官家做媒下欢欢喜喜的嫁了过去。

    分明,她根本就不愿意的啊!

    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只能在那股神秘力量的操控下,无视母亲的怒目阻拦,满面春风的嫁给了鄂秋隼。

    她也只能在那股神秘力量的操控下,连每年去给父亲多祭拜几次都做不到,连每年去庵堂里多见母亲几次面都做不到!

    那女子起身走过来,递给她一本书,“看过之后,只要你愿意,我就可以帮你。帮你——摆脱这命运。”

    胭脂不明所以的接过那厚厚的书籍,随手一翻,内页上的两个字,却是让她心下一紧。

    《胭脂》。

    她顾不得身旁神秘出现的女子,连忙翻看起书中的内容来。

    “东昌卞氏,业牛医者,有女小字胭脂,才姿惠丽。父宝爱之,欲占凤于清门,而世族鄙其寒贱,不屑缔盟,以故及笄未字。…………”

    因读得太过急切,她甚至忘了要呼吸,屏着气往下读去。可这一读,她却是越读就越心寒,越读就越心痛,越读就越愤怒!

    原来,她只不过他人笔下一个所谓“痴情”女子!

    原来,父亲的死也只不过笔者为了表现她的痴情而撰写的情节!

    原来,她可悲可痛的一生,也只不过看书人眼里一段微不足道的故事!

    可笑那笔者还一副无所谓的口吻将她的人生叙述!

    胭脂气得手都在颤抖,他怎么能、怎么能!

    “如何,你的决定是什么?”那女子从她手中轻轻抽出那本书,轻声问着。

    胭脂回想起前世的种种痛苦,再看一眼那本操控了她的人生的书,连吐出来的声音,都是带着颤抖的。

    “你能帮我吗?只要你能帮我破除这样的命运,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就一定会献给你!”

菅醒 说:

【聊斋·胭脂】 胭脂:女主,十五六岁左右。 鄂秋隼:男主,十九岁,妻子刚刚过世。 卞父:胭脂的父亲,很疼爱胭脂,后来被毛大残害。 王氏:胭脂的“闺蜜”,鄂秋隼以前的邻居。和宿介有染,也是胭脂悲惨命运的重要推手。 宿介:王氏的情夫,从王氏那里听了胭脂的事情,趁夜假扮鄂秋隼想轻薄胭脂,因胭脂生病对她手下留情,但却拿走了她的绣花鞋。 毛大:街头混混,觊觎王氏,后来听王氏和宿介的墙角知道了胭脂的事,在王氏的窗下捡到了宿介放在那里的胭脂的绣花鞋。想趁夜去轻薄胭脂,却走错房间,被卞父持刀追赶。眼见自己逃不了之后,夺过刀将卞父杀死。 剧情梗概:身为牛医的卞父很疼爱胭脂,所以想为她定一个读书人,但读书人都嫌弃她出身低贱,不愿与她结亲。 有一天胭脂和王氏在门口说话,门前走过一个披麻戴孝的书生,胭脂一见倾心,王氏便说为其做媒。 胭脂信以为真,但王氏只是随口说说,所以胭脂等了很久那书生鄂秋隼都没有上门,于是胭脂就思念成疾,病倒了。 王氏回家后把这事当笑话一样和情夫宿介说了。宿介因此起了色心,趁夜潜入胭脂闺房,假装自己是鄂秋隼,想和胭脂亲热。 胭脂生病无力,挣扎之时跌倒在地,宿介起了怜惜之心,便拿走了她一只绣花鞋。 觊觎王氏已久的街头混混毛大在听墙角时知道了这件事,刚好又捡到了胭脂的绣花鞋,也想趁夜去偷花。可他不熟悉地形,摸进了卞父的房间里。 卞父猜出他是为胭脂而来,便提刀追赶。毛大觉得自己跑不掉了,就夺刀将卞父杀了,而后潜逃。 胭脂一直以为之前来的塑胶是鄂秋隼,报官后便供出了鄂秋隼。官府抓了鄂秋隼,县令却觉得鄂秋隼长得不像凶手。多番运作后,终于查出来真正的凶手是毛大。 而后官府做媒,将胭脂嫁给了鄂秋隼。 附上最后结局原文: 自吴公鞫后,女始知鄂生冤。堂下相遇,酬然含涕,似有痛惜之词,而未可言也。生感其眷恋之情,爱慕殊切;而又念其出身微,且日登公堂,为千人所窥指,恐娶之为人姗笑,日夜萦回,无以自主。判牒既下,意始安帖。邑宰留之委禽,遂鼓吹焉。 译文: 定案之后,远远近近都把这无头案传开了。自从吴太守审问之后,胭脂才知道鄂秋隼是冤枉的。每次过堂看到他,总是满面羞惭,眼泪汪汪,好象有许多爱惜他的话而又说不出口。 鄂秋隼很感激胭脂对他的痴情,对她也真心爱慕;但是想到她出身微贱,而且一次次上公堂,给千百人看到又指点,恐怕娶了她被人讪笑。日日夜夜盘算,不知怎么才好。 等到判词下来,知道官家作媒与她结合,这才定下心来。 后来县令就出面为他定亲,派了吹鼓手,给他两个办了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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