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知何时， 前方的尽头雾气逐渐消弭，或者说，被那朵通体墨黑的万丈巨莲吞噬殆尽。

    只消远远看一眼，黎轲心中都倒吸一口冷气。

    巨莲通体墨黑，却通透如玉，莲瓣上镌刻着一个个回字型纹路，纹路在一片墨黑中泛着诡异的浮光，随着四周雾气的吞吐而流转，首尾相连，盘亘缠绕，尽管形容美丽，但凡是看上一眼的人，心中都不会把这莲与任何的美好联系起来。

    那是消弭一切的暗，是一切美好走向终结的暗，是真实的暗。

    “万物终焉，”黎轲突然想到这个词。

    但她依旧向前，体内的血仿佛都在沸腾，强烈的直觉告诉她，不要停！

    “孩子……你从何而来？”那朵巨莲停止了对白雾的吞噬。

    “不知道”她早就忘了最初的她是从哪里来的了，这话不假，而且这明显带有装·性质的问语令她莫名心烦

    “……”顿了顿，声音的主人再次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的心中只有杀戮”

    “以杀止杀，以杀卫道，有何不可？”她仰起头，有些嘲讽的回道，这是谁说过的话呢？算了，那只有背叛，算计，尔虞我诈的地方没什么值得她记住的。

    “卫道？孩子……那真的是你心中的道吗？”

    ……

    “唔……谁家的姑娘，居然晕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算啦，遇见老娘算是走运”途径此地的中年妇人抱起已经昏过去的小姑娘，一只手在空中虚虚一撕，妇人身前的空间直接开了一个幽黑的洞，她便直接踏进去。

    肉身洞穿虚空！

    沧寰界隐圣纪元

    吟道城

    黎轲在这里呆了一年之久。

    此界名为沧寰界，是一个中千世界，乃三千大世界之一。“故老相传：初，天地未开，清浊不辨，是为鸿蒙纪元。后，圣人现，以力辟天，是时，天分万千界，各自相对，互不相扰。……传道众生后圣人隐，乃至如今，大道之下，众生平等。”

    “啪！”黎轲合上了手中的黄褐色封面的《沧寰简史》，路边小贩，半块劣质灵石一本，不二价。

    “阿轲，别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来”洪亮的声音刺激着黎轲的耳膜，她揉了揉额头，这才无奈回道:"老板娘，你回来啦？那么快“

    “老娘我收拾那群兔崽子还不容易？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学了一点皮毛术法就竟敢来烧老娘后院里的灵草？真是……”老板娘眉头皱了皱，复又笑开来。

    豪爽的笑声传遍这小小的酒屋。黎轲顿时觉得老板娘不做音修真是浪费了。

    “哈哈……阿轲你是不是觉得老娘我适合音修啊？其实我真是差一点点……就是音修了呢”老板娘做了个捏起的手势，故作唏嘘“不过啊，还是用拳头说话比较爽快啊”

    黎轲如今知道的尚且不多，端起一杯茶，只是心中微微感慨了一下老板娘的特立独行。

    “唔……近来真是多事之秋啊，北荒大沼……”

    “嗯？”端着茶的手一停。

    老板娘转头随意道：“又肯定是一场虚惊而已，阿轲辛苦了，早些休息去吧。”

    黎轲 回到自己的客房，探查完了四周没有监察类阵法，这才一声默念，顷刻间，已身处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房间里。

    坐下，盘腿，一气呵成。黎轲将时刻外放的神识内敛。

    内视丹田，一缕缕絮状灵气随着一个个周天地运转，开始缠绕相连，隐隐有结成什么的趋势，却总是散而不凝。黎轲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一个个周天地运转着。

    “那真的是……你的道吗？”

    ……

    可恶，为什么想不起来？该死，到底是谁抹除了我的记忆？黎轲不免恶意地想到。

    她初临此界时，冥冥中的危机感让她对胖道人起了强烈的杀心，可是见到黑莲后的记忆，脑海中除了只言片语便是一片空白。

    直接抹掉他人的记忆，这般大能，恐怕是“主神”那类的存在才能比肩吧。

    黎轲如今修炼了一年的法门也是那次“失忆”的后遗物，她也曾犹豫猜忌过，可当她看到连吟道城的孩童都能熟练的抛火球时，她彻底认清了这个修真界的事实。

    这世间，还有比弱小更可悲的事吗？

    也许有的，但她是绝不允许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绝不允许自己浪费这重生的幸运。

    不就是赌么？人生何处不为赌？不赌，她永远只是大能者眼中的棋子，弱者。赌了，才有跳出棋局，逍遥天地的一线机缘。昔日，她有这个魄力以命相赌，赌出了主神空间，如今，不过换了赌注，换了筹码而已。

    “呼——”黎轲平息了丹田中紊乱的的黑色灵气。

    寻常灵气皆为无色通透，唯她修炼的法门转化后生出缕缕黑丝，这也是她一再仔细的缘故。

    这一年间她借着在老板娘酒屋里外帮忙的幌子，翻阅了零零碎碎的典籍，无论是市井小贩，还是“修士书屋”，这些大众典籍都没提过黑色灵气——至少在吟道城如此。

    黎轲心中到是有些猜想，不论好坏，事出反常定有妖，如今她重头开始，弱小如斯，切不可莽撞了。

    黎轲再次内视丹田，那丝丝絮絮般的黑色正不断交织，她眼观鼻，鼻观心，继续打坐。

    ……

    酒屋门前，老板娘指尖凝气，悬空托起茶壶。

    “咕噜噜……咕噜”

    那茶壶似与普通茶壶一致，只不过多了壶底隐约流转的一个“坤”字。

    “何必呢？”只老板娘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闻此，她冷冷道： “老娘我现如今过得很好，就不劳操心了”

    “你……”

    “你是为了这北荒大沼的事来的吧”

    “奉长尊之令”那道声音的主人这才恢复了几分儒雅，“来此……”

    “呵，你们乾门自己的破事我也管不着，不过，你要是敢伤半个老娘我罩着的人，休怪我无义！”

    “此次之事，实非我一家之言……”酒屋前坪，空空落落的青苔石砖上，一个白衣人影渐渐现出，青衿白袍，长袖半掩书卷，举止间颇有几分儒雅。

    那儒雅修士面露无奈之色，嘴唇闭合间，吐出几个字，老板娘竟是再也难以坐住。

    黎轲自是不知外边的事的，她此刻已经到了关键处，絮状的黑色灵气经过一年的不断打磨，凝练，终于要成型了。

    基稳才能楼高，黎轲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主神空间里容不得她慢慢奠基。

    丹田里，絮丝般的黑色灵气已经交织成片状，开始不断融合，撕裂，融合 ，如同针扎般的痛令黎轲一声轻哼，不过比起重生前全身崩碎，只是小巫见大巫。

    片状灵气也开始互相渗透，挤压，融合……凝成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墨色圆珠，其上无数细小光华流动沉转，待黎轲细看，却是一个个微小的回字形纹路，回形纹路首尾盘绕相连，又成为一个整体。

    “太好了，道种初成，接下来就是再次不断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