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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北要到东边去得绕个大弯子,要到达东国最少也需要几个月。有时候路途中天气恶劣,更是要耗上大半年的时光。我对于莫里斯如此快速的脚程产生了质疑,他不可能走得那么快。
我正盘算着怎么开口问莫里斯这个问题,我们就已经驾着马车进入了一个隐秘的森林。这片森林分隔了东与西,南与北,十分接近大陆中心,并且这里阴森幽暗,地形复杂,还从来没见谁进去之后出来过。我不由想,东国绝对有一些东西是他国所不知道的,而且潜藏在这里。否则莫里斯不可能选择冒险走这条路。
这片森林的存在也是泽维尔告诉我的,她说她和维克托曾经来过这里,但是不曾深入。理由她说得模棱两可,最终以敷衍的方式结束了对话,只是嘱咐我千万不可以进入这片森林,无论何时。我想其中缘由现在我明白了,因为这是和东国扯上关系的东西。
在森林里往往是辨不清方向的,我不知道我们是朝着哪里走。没过多久,马车停在了一个东国式建筑前,莫里斯示意我下车。我站在森林里,满脸的不可置信。这里站着许多人,都穿着东国服饰,他们上来与这些东国人用东国语攀谈,不时用目光扫过我。我只懂得些许的东国语,这还是之前在南国的时候学到的,听他们的对话,大概是接应我们,然后乘坐一个什么东西前往东国。
这些人交谈完毕,随后毕恭毕敬地迎接我们走入那栋屋子。我被一个女仆,在东国似乎是叫侍女,带入一件满是荷香的屋子里。这间屋子少了一面墙,以数层纱帘替代,里屋是什么样看似能看清,实则却什么也看不见。侍女用不太流利的南国语和我交流,我知道她一定学过各国语言,但是许久没有使用,忘了一些也是常事。
里屋的中央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子,里面的水还冒着热气,泡在里面舒服极了。池水上漂浮着荷花花瓣,清香的气味充盈整间屋子。在池子的对面,有一个香木做的柜子,里面盛放着各式各样的香精、发油等物品。这里仅用了一秒钟就俘获了我的心。
沐浴完毕,侍女替我穿上东国服饰,梳理东国发式。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一头亚麻色的长发用桂花发油捋直,几缕被挑起盘在两侧,头上戴着几支样式不同的银玉发簪,面上施以淡妆,巧妙地突出了这双祖母绿一般的双眸的美丽。我穿着白底绿花里裙,绿白相间的外衫,再罩一层兔毛外袄,一双带有细毛的攒珠织锦鞋踩在脚下,轻盈却又暖和。这十足的东国风却也不令我讨厌,相反,出于新鲜感,我还觉得有些讨喜。
侍女又端来一个锦盒,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许多玉镯珠宝。她颔首道:“请您选择一套佩戴。”我略有迟疑,最终选择了最为素净的银饰。本来我也就是要去做侍女,穿戴得再好看也不见得能抬高自己的身价,反而显得不合时宜。我轻嗅自己身上轻柔的绸缎,上面有荷花的清香,大概是提前抹了荷花香精吧。接着,她又为我佩戴香囊,替我抹上一点香膏在脖颈上,又仔仔细细地为我修理了指甲。在一系列的准备之后,我有些不耐烦了。
不过一旦去到东国,也许这些都是常事。关于她为我做的事情,我也学过些皮毛,但终归不是从正统东国人身上学来的,因而技不如人。在她为我做这些事时,我仔细观察,希望自己能记得点儿,服侍叶比穗时不至于太丢人。
等我终于出了屋子,跟着她绕过阁楼,走上楼梯,到最上一层时方见得眼前的庞然大物。这东西不知道是以什么做成的,停在搭成的精致而又颇高的木台上,外形有些像鱼,但感觉更像鸟。我跟着莫里斯他们走了进来,才发现里面也别有洞天。这里面亦是十足的东国风,窗户是不能打开的,那里装着块厚厚的玻璃。顶上垂挂着红色的花灯,与铺着软垫的椅子十分相称。
我刚想坐下,就有人阻止我。另一个侍女前来向我解释,这里是留给侍从们的,我为贵客,应与作为东道主的莫里斯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单独隔间。于是我和莫里斯两个人走了进去。这里面比起刚才的屋子更奢华些,也更漂亮些,但论起整洁程度,里里外外都是一样的。这间屋子只有两把椅子,中间隔着一个圆桌,上面摆放着各种点心水果。
当我和莫里斯分别坐下之后,我才注意到他已经换上了东国服饰,比起之前的冷漠看上去似乎更有人情味了。但是我也知道这只是错觉罢了,他从来都是那种冷漠如冰雪的人,人情味与他根本不沾边。我忽然感觉这里面动了起来,我四处张望,从窗户向外看,惊讶地发现这东西竟然缓缓升了起来!更令我讶异的是,它开始在空中向前飞行,就像鸟儿一样。
“这是先代墨瞳人的提出的架构,我和莫里安联合完成了它的理论,又由国王令人制造了出来,也算是近期的成果。”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它竟然能飞,还带起了这么多人和东西!它的速度如何?”
“从西国到东国,只需要一天的时间。”
这简直是奇迹!它如果能被所有人使用,也许能节省不少人的时间,而且还能办成许多要紧的事情。但是东国没有任何理由将这项技术传授给别的国家。我想到了东国墨瞳人的传说,也许在那个以学术竞争为生存的封闭墨瞳人社会,那些聪明得登峰造极的人甚至可以令人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是不可能的,万物都有自己的寿命。”莫里斯像是猜中了我心中所想,马上指了出来。
他说出来之后我忽然为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感到羞耻,便闭口不言。莫里斯与莫里安作为墨瞳人,其智慧一定是大大超越许多自诩聪明的普通人的。我忽然有个可怕的想法,是否他们在密谋着什么,而整个世界就是他们的棋盘,所有的人都是他们的棋子?这个想法令我不寒而栗。我马上安慰自己,他们不过是尚未成年的孩子,再聪明也应该做不到这些。
窗外漂浮着虚无缥缈的白云,我知道自己已经升到了高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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