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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途中被拦下。我们被拦下的地方在距离西国边界都很遥远的地方,我料想是桃乐丝履行诺言将迪米特送来了。果不其然,当我下车时,埃卡尔德正抱着迪米特朝我走来,他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在这条道路旁是一个不是很高的山崖,下面有着快要冻结的溪流,等到凛冬,这里的景色估计就大不一样了。我看着那条清澈的溪流,幻想着掉进去是怎样冰凉沁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迪米特闭着眼躺在埃卡尔德的怀里,雪白的皮毛有些暗沉。
我的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我听见埃卡尔德道:“这只猫真是可怜!它已经死了,在见到它的主人之前。如果它没有吃那种果子多好啊!明明都提醒过了,这只猫却还是要去吃那路边的果子。温莎小姐,我替您感到难过。”
“它不会乱吃路边的野果。”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自信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和迪米特并没有相处多长时间。也许是因为……
“猫猫狗狗会做什么人怎么能预料到呢?温莎小姐,您还是别那么肯定。希望您能节哀顺变。”埃卡尔德失笑,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虚假的悲伤。维克托从马车上下来,正准备与埃卡尔德说些什么,他看了看我的表情,又止住了。我抱过迪米特,道:“多谢埃卡尔德先生特意将它的遗体抱过来。祝您回到‘西国联合哈瑞斯殖民地’之后有一段快乐的时光。”我特意加重了那个地名的语气。
埃卡尔德目光不善地看了看我,忽然又笑道:“承蒙吉言,我先走了。”说罢,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马车,扬长而去。他掀开帘子往后看我时,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令人恶寒的笑容。
泽维尔从前面的马车下来,提议道:“玛达利纳小姐,您可否能允许温莎小姐与我们乘坐同一辆马车呢?她此刻的心情必定不甚喜悦,也许她很需要您的安慰。”玛达利纳笑着接受了这个提议,维克托也没有异议。我换乘了马车,但当我坐上这辆马车时,心下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马车刚开始行驶几步,忽然猛地向一旁歪去,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世界就已天旋地转。这下完了,我知道马车滚落下了山崖。我在马车里滚动着,不时撞到一些尖锐的地方,身上开始疼痛。我刚想开始求救,手就被泽维尔拉住,我清晰地看见她拉住我之后又去拉住了玛达利纳。马车仍在不停滚动,我能隐隐约约听到山崖上维克托的叫喊。
天旋地转,我觉得胃里的东西在翻腾着,十分难受。玛达利纳更是受不了,不断地叫喊着。滚落山崖的这几十秒的时间似乎有半个世纪那么漫长。马车终于停止了滚动,但冰冷得令人颤抖不止的水从窗口漫进来。我们三个的手被迫放开。我屏住呼吸,从窗口游出去,终于浮出了水面。与我一起浮出水面的还有泽维尔。
但是现在绝不是放松的时候,因为玛达利纳还在马车里!我和泽维尔忙又潜进水里,正看见玛达利纳在窗口挣扎,我们各自拉着她的一只手,总算是把她拖了出来。我们在水中与冰冷的激流较量,眼看就要游到岸边时又被激流冲离,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让我的体力渐渐流失。泡在这样冰冷的水里实在让人觉得难受,就连我这个从小在冰天雪地里长大的人都这么觉得,那娇弱的玛达利纳与在阳光下长大的泽维尔的这种感觉也许更甚。
玛达利纳不通水性,只能借由我们的力量漂浮在水上,她面色苍白,嘴唇乌紫,浑身都在颤抖。我能听见自己的牙齿打颤的声音,这种声音已经久违了。我感到手开始僵硬起来,身体也在一点点下沉。但是如果在这里放弃,我们三个都会死!我鼓足勇气猛力向前游,同时我也感到泽维尔也在游,比起我来她似乎更加有力。
我们不知道在冰冷的溪水里挣扎了多久,在我的意识快要被冻结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块靠近岸边的石头。我用尽全力引导我自己和泽维尔游向它,然后抱紧了它。这块石头到岸边的距离不远,我们渐渐摸索着上了岸。冰冷的水几乎夺走了我的体温,冷风一吹,我更加瑟瑟发抖。
头发湿漉漉地贴在我的脸上,我颤抖着走向泽维尔。她不经打理的短发此刻被水梳理得整整齐齐,她原本就有些雪白的肌肤此刻更是惨白,但是那双青灰的眼睛仍炯炯有神。泽维尔的精神状态很好,她没有为冰冷的水而折服。她见我走了过来,便问道:“怎么样,你还好吗?”
我点点头,然后奔向玛达利纳。泽维尔也注意到玛达利纳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于是她又走到玛达利纳身边,抬头看了看天空后对我们道:“看这天色估计要下雨,我们得先找个避雨的地方再说。”玛达利纳僵硬地点点头,整个人几乎都黏在了泽维尔身上。我有些不悦地咂咂嘴,也上去扶着她走。
天空传来滚滚雷声,雨也许就要来了。我们兜兜转转,终于在绕进山林里后找到了一个山洞。等我们到了山洞里之后,玛达利纳已经昏厥了过去,她整个人看上去糟糕透了。泽维尔从兜里掏出个密封的盒子,她打开盒子,将里面的打火器拿了出来。这时她露出笑容道:“还好没湿,看来我这随身带着打火器的习惯算是救了我们一命。”
刚才在山林里找避雨处时我寒冷的感觉被削弱了,而此时泽维尔点起了火堆之后那种寒冷又重新袭来,令我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泽维尔听见后道:“快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不然它会夺走你的体温。”我点点头,立刻照做。泽维尔也同时将自己身上湿透了的衣服褪下。
我苦恼地看了看玛达利纳,问道:“她怎么办?”泽维尔想了想,道:“也给她脱了。然后先把她的披肩弄干。”我轻叹了叹,尔后光着脚走到她身边,替她解下衣物。在取下她有些残破的手套时我不由觉得这种丝质手套被这么糟蹋了一番真是可惜了。解下她的衣物后,我开始拧干自己头发里的水,这个时候我才羡慕起泽维尔的短发。
此时我听见洞外传来的雨声,更庆幸自己找到了个避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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