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天色泛白。
今天就是南国使者前来谈判的日子,据传闻说,前来的人正是艾德里安家族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桃乐丝极有可能出席。见到桃乐丝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大概我只是想凭此拖延些什么。
叶比穗一改平时清丽温婉的穿着风格,穿上了红色滚银边金牡丹花纹曳地外衫搭配亮白红梅细纹里裙,发式为最为端庄的盘发,戴着镶嵌着石榴石与红宝石的一套金制头饰,连鞋子也是穿的攒金花苏绣鞋。平日里极少用艳色化妆的她在此次更是用了胭脂红色来化妆。
在替她佩戴香囊时,我不由想到我初次来到东国时受到的待遇,于是我仔细回忆着替她打理。耳饰、手镯乃至项链,她都用了平时压根儿不用的压箱底货。如此一番打扮下来,她看着倒是贵气十足,倒挺有贵家小姐的风范。由此,我不由问道:“叶比穗小姐,这些真的有必要吗?这次谈判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勾唇笑道:“将军上阵之前需要准备一番,而我这无声无息的战场自然也是。母亲以为我已经沉浸于大烟制造的幻境里,整日为自己的双眼唉声叹气,但我一定要向她证明,我在此地可以立足。我的性子本不是这般刚烈要强,但倘使这些事我不来做,就没人替我来做了。至少为了我已故的弟弟,我也必须撑着外壳走下去。南国人向来不喜东国人,倘若令他们再轻瞧了我们,我日后怎么有脸去见我的弟弟?”
光映射在她琥珀色的双瞳上,她的双瞳这时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晶莹的宝石,有那么耀眼的光泽,却始终没有神采。我垂下眼睑,扶起她,缓步走向她的战场。这一仗她已做好充足的准备,我却始终摇摆不定。
温暖的会场内,南国使者与东国谈判方对坐着,似乎每个人都在揣测着对方的企图。艾德里安家派来的人是安西尔,他与我印象中那个稚嫩的孩童已经截然不同,年纪不大,眼神里却流露出与桃乐丝如出一辙的轻浮与算计。
“我们希望东国的大人们对于假币一事给我们个交待。”一个面色不善的人首先说到。
“能有什么交待呢?东国土地辽阔,人更是如山如海,就算需要找到幕后的领头人,从出事到现在恐怕时间也太仓促了些。既然人都找不到,您们又希望我们能干什么呢?”
“我们怀疑,此次的假币事件与之前发生的金融袭击乃是同一人所为,此人可能背景雄厚,更可能,是克里斯蒂安家族里的人。”
“我想您误会了什么。”叶比穗开口道,“如您所知,我们克里斯蒂安家族向来与世无争,从未发动过如此恶意的袭击。就算您查出此事乃东国人所为,也不能因为克里斯蒂安家族的地位而借此怀疑我们,东国有很多家族,更有很多人,不是吗?”
“那真是有趣。我听说叶比穗公主您已经住入了东国自古以来只允许墨瞳人居住的染墨园,连这等您们老祖宗定的规矩都破坏了,克里斯蒂安家打破常规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依我看,刚才您的话不过是开脱之词。”安西尔似笑非笑地说着,仿佛他只是个看客。
他的这番话也的确算是戳到了叶比穗的痛处,说出她打破规矩住在染墨园的事情,那么叶比穗接下来的话别人也就只信三分真了。叶比穗不动声色地道:“您真是消息灵通,连我这种病人搬去染墨园养病,借由莫里双子照料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叶比穗这么一说,算是很好的反击,指出了对方隐喻着的人身攻击,同时也言明了自己打破规矩的“苦衷”。
我本以为安西尔会神色突变,怒火中烧,谁知他只是笑了笑,道:“不是常说互相了解才能有良好的沟通吗?我不过是想更了解贵国罢了。据我所知,这样大型的制造假币活动是需要有组织、有计划、有钱、有势的,之前的金融袭击也是,所以必定是某个贵族所为。但如今东国有多少有权势的家族呢?更何况是做此事的动机不明朗的此时此刻。我们怀疑克里斯蒂安家族,是相当合理的。”
他成长了,由当年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变成了一个颇有城府的二号桃乐丝。我看见叶比穗抓了抓自己的裙摆,面上仍是维持着笑容的模样。她空洞的眼睛不会出卖她,在此刻竟然成了好事。
她没有说话,而是另一个东国人出来说:“再次争论又有什么意义呢?再怎么合情合理,不是事实那终究就不是事实。我们东国会负责彻查此事,还望贵国使者能宽限几日供我们查案。”
“是吗?那希望您们能查出幕后黑手,还我们一个公道。不过会不会是真相,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呢。一个强国企图掩盖什么,我们区区南国又怎能求些什么呢?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咯!”那个面色不善的人露出笑容,如此说道。
出来解围的那个人又笑道:“您说笑了,我们东国还是相当讲究诚信的。”他的微笑彬彬有礼,却也蕴含着某种凌厉。安西尔扬唇,英俊的脸庞此刻看起来十分耀眼。他道:“那就期待您们的好消息了。”
又是几次争辩后,一席人散去,我没有先去找叶比穗,而是去找安西尔。我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情。
“桃乐丝还好吗?”
“恩,她还好哟,有空给她烧点纸钱吧。”
“你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我那亲爱的老姐死了哟,被我亲手杀掉的。不过这件事加上你只有三个人知道罢了,别人恐怕都以为她是突发疾病病死的呢。”他笑得灿烂,眼底的恶意深不可见。他不是在开玩笑。我心下起疑,那么给我命令的人是谁?
“她什么时候死的?”
“就是在你来到东国之后大约一天的事情吧。看着她含恨死去,我可是相当开心呢。看透了她的意图,我做这些事事实上也完全不过分嘛。”他已经成为了二代桃乐丝。“还有,你的命令是我下的,不完成,也许还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比如说……堂堂女将军泽维尔暴毙深山之类的。”
我的心忽然一紧,一种由内至外的恨意从眼底流出来。我目送他离去,在心里诅咒了他千十百万遍。我转身去寻找叶比穗,至少此刻丢下她是不行的。
正太,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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