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医师新收了个徒弟,在审时居中专为农家烈山堂主之女田言熬制汤药的房间里上下忙活着。
许是多了人帮忙,余医师倒是毫不客气地让小徒弟一次性把所需的药材全部熬制好。
这本只是他“考验”自家徒弟的把戏,未曾想这扎堆的药材却惹得整个审时居都泡在了苦涩难闻的浓烈药味中。
绿树环绕的清幽别院,一时间被浓厚难闻的苦涩包裹,大有“苦飘十里”的气势。纵是当年医仙端木蓉居住的镜湖医庄,也没有这般铺天盖地的“药香”。
阿晴现在满腹的疑惑,怎么会有人把药味称作是“药香味”?
阿晴是审时居主人田言的贴身侍婢。田言虽为烈山堂主田猛之女,但却未曾承袭父亲强健的体魄,自幼身体虚弱,伤病不断,时时需要服药调理。阿晴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进审时居,服侍田言多年,本已经习惯这里每日淡淡的苦涩气息,但这一次,实在是超出了她能忍受的极限。
就连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的田言闻久了也不禁皱起眉头,命她开几扇窗户换气。可是刚走到窗边,阿晴就从窗户缝隙里闻到了更加呛人的味道,犹豫了一会儿,她鼓起勇气劝阻道。“小姐,外面的气味可要比这里面浓多了,还是别开了吧。”
田言却是没放在心上,“外面气流通畅,味道怎会比房里还要浓烈呢?”她将手中已然看完的竹简卷好放到一边,拿起另外一卷缓缓展开。
阿晴有些急了,快步走到田言旁边,道:“那是因为小姐的房间都用花椒和泥涂了墙壁,有沁鼻芳香萦绕,这才不觉得味浓。”
这话倒说的不错,田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显然这个小婢女要表达的远远不止这些。
她抬起头,一双如水的眸子静静看着阿晴,“说的也是,那看来除却我的房间,其他地方应该是‘苦不堪言’了吧?”她半开玩笑道,只是这清冷的声音却让人听着不像是玩笑。若非阿晴跟得她久了,一定会以为是自己说错话惹得她不高兴了。
听到小姐如此一说,阿晴立马哭丧着小脸频频点头。
心中明了的田言也不磨蹭,放下手中竹简,揣了怀炉,便起身往外走去。阿晴惊喜于她这利落的动作,连忙拿上被田言遗忘的大氅赶了上去。
已是暮秋,她的大小姐可受不得丁点儿的寒气。
屋外苦药味的确更甚,且越靠近药房这味道就越要人命。即便深秋的席席凉风时有吹拂,也散不开这浓稠的味道。
阿晴把大氅给田言披上后,赶紧捂住了鼻子嘴巴,咚咚咚地敲起药房的门来。“喂!里面的人听到了吗!出来一下!”她喊着。
门里面的人显然也没好气,尖着嗓子怼了一句:“没看见老夫在给大小姐熬药吗!”
阿晴认得这是余医师的声音,一时觉得好笑,想抬高音量再怼一句回去,旁边的田言倒是直接开口了。
“余医师,阿言来看你了。”
本就住在同一庭院里,田言此话一出,房里面的老头子立刻听出了异样,赶忙呵斥小徒弟熄掉炉火、扇风排烟。不过他自己倒是先从里面钻了出来。
“余医师尽心竭力为阿言熬药,实在辛苦了。”未等余医师关门站定,田言就先谢了一番。
这是余医师来到审时居这三年来,听到的田言的第一句感谢之语,而现在的情况是:大小姐已经被这些浓烈的药味打扰到了正常作息。此时言谢,再迟钝的人都听得出其言外之意,余医师自然不是傻子。
他连忙揖身道歉:“老夫教徒无方,打扰到了小姐。这里味道太重,还请小姐移步他处,若是哮喘复发,老夫怕是要被田堂主千刀万剐了。”
他说得不错,田言的哮喘前段时间刚刚痊愈,若是复发,田猛绝饶不过他。田言静默了一会儿,转而问道:“我听说您收了一个小徒弟?”
余医师一愣,回答道:“是,今天就是他熬的药。我已经让他熄了几炉刚烧起来的火,等过一会儿这味道就能散开了。小姐不必担心。”
“他叫什么?”
“小姐唤他小渊即可。”
田言眸底闪过一丝微光,“我能见见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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