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使团清晨从华阴出发，傍晚到达雍州华阳郡永安县（注：原京兆府万年县），下榻驿馆。

    将入夜时，郑婉在客房与慕云瑶、张济 商议雕阴县煤矿之事。郑伊 抱剑坐在屋顶戒备，郑嵩 率几名卫士在驿馆外围巡视。司马德昭坐在后园，抚琴低吟。 深夜，郑伊在屋顶突然惊醒，只见郑嵩仍在外面巡逻，后园中空无一人，料想司马德昭已回房休息。修道之人，随着修为精深，每日所需睡眠逐渐减少，到了郑伊的境界，可一月不眠，亦不觉疲乏。方才昏昏睡去，真是怪事一件。

    与此同时，咸阳城中，李自岷 也在与幕僚彻夜商议迎接朝廷钦差的对策。有人提出，郑婉身无功名（注：指未曾科举），不学无术，朝中翰林、御史 早有人笑她是“白丁学士”。待谈判时，只需召集饱学宿儒 辩论，必令她辞穷。此言一出，很快就有人反驳：河内奇才司马德昭亦在使团中，汝料我关西儒生，能驳倒司马德昭否？ 众人议论了半宿，未得良策。李自岷 叹道，“自凉州兴兵，本州司马韦鉴擅自逃亡后，传闻朝廷欲赐本州三县之地，以弭平此事。众卿既无良策，不如先取实利，暂且休兵，以观时变。”

    次日晨，李自岷、长孙成德 等雍州官吏在魏水浮桥上迎候钦差。郑婉 见李自岷跪拜，忙下车扶起他道：“李公 十八岁仗剑诣军门，慨然从戎，手刃敌寇，屡建奇勋；而今受命封疆，尊崇无比。晚辈从军只两年，未建尺寸之功。忝为钦差，不过传递旨意而已，怎当李公 如此大礼？”

    李自岷心想，郑婉的话 表面上好听，细思之下，分明是讽刺自己宦海沉浮数十载，官不过正四品州长史，而她出仕不到两年，就已平步青云，为从三品卫尉了。稍一愣神，他又听到郑婉低声说：“我别无它意，只是仰慕李公当年做将军时，西平羌人，北击匈奴，捍卫国土。我同为军人，却不能讨伐胡虏，出国杀敌。”

    郑婉言罢，李自岷 行长揖之礼。郑婉回到车上，钦差仪仗驶往咸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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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郑婉坐在雍州府衙正堂，准备宣读圣旨。李自岷在堂下率长孙成德、赵普达 等六品以上文武官吏 跪拜钦差。平身后，郑婉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念道：“兹有前朝关西省长李自岷，任内六年，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盗贼不闻；在省整军经武，使西羌不敢东窥。本朝转任雍州长史，政|绩如故。可擢为雍州刺史，秩从三品。雍州主簿长孙成德，系出名门（注1），文采斐然，可擢为雍州别驾，秩正四品。免雍州司马韦鉴，着即开缺，回京述职。”

    这道圣旨，是给李自岷和长孙成德这些关西本地人加官晋爵，还罢免了之前朝廷派来“监视”他们的韦鉴，在场雍州官吏心中无不雀跃。李自岷、长孙成德接旨后，郑婉取出第二卷圣旨，念道：“朕闻雍凉二州素有嫌隙，今以借道之事，竟至兵戎相见。故遣钦差郑婉宣谕二州所辖厢军，无论地理东西，即停止运动，安守本镇，勿相侵扰。”

    所谓“安守本镇”云云，表面上理所当然，实质却是不准关西军从西域返回。郑婉念完，堂上的气氛顿时紧张。李自岷虽然昨天夜里已决心归顺朝廷，此时却又犹豫起来。片刻后，郑婉轻轻晃了晃左臂，袖口露出另一个卷轴。

    李自岷看向郑婉的袖口，心想，根据情报，还有一道圣旨，是划魏北三县之地予雍州。于是他再次下定决心，叩头接旨。在场 长孙成德、赵普达等人自然也随着李自岷叩头。

    圣旨由陈训时递给李自岷后，郑婉起身要走。依礼，在场众人应恭送钦差。李自岷却大声问道：“卫尉大人，朝廷可还有旨意？”郑婉回答：“本官奉旨钦差，朝廷如有旨意，我早晚要宣。此事大人不当问。”说完就走了。

    注1：长孙成德，相传为唐朝太尉赵国公 长孙无忌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