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道（注1），狄道！主公，看呐，前面翻过这个山谷，就是陇西狄道县。咱们终于到家了。”赵普达指着远处山头上的界碑，激动地热泪盈眶。关西十万男儿出征七八个月，转战数千里，至今已疲惫不堪。骡马随军出塞输粮者五万匹，此时已不余千。

    李自岷听罢叹息道：“红颜祸水，谋杀亲夫（注：指献容），拥兵自重（注：指郑婉）；乱臣龙氏，受先帝超拔于行伍之间，遽尔叛逆，不顾知遇之恩。王良、王睿、崔列、郑融、李权、桓武，皆世受皇恩，今亦附逆。吾欲为国杀贼，克定祸乱。孰料战事不利，损兵数万。败军之将，有何面目见家乡父老；他日亦有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

    赵普达见李自岷右手按剑，神色如狂，想到楚王项羽败军于泗水的典故，心中大恐；又想起昨日刚收到电报，上官海棠、李迷、丁大力、张彪 一伙匪\军，在上郡横征暴\敛，虐\杀乡\绅，令人发指。关西地狭民穷，四面受敌，若无李自岷之声望，绝不能保全。届时上官海棠杀入咸阳，自家焉能幸免？ 思及此，赵普达连忙扶住李自岷，苦劝：“用兵之道，岂有百胜？行军万里，能全师而还（注2），殊为不易。且王据（注：并州都督王良的儿子）已死，郑桓重伤，使天下乱臣贼子胆寒，仁人志士振奋。此战胜负，不能仅以伤亡多少论。”

    旧朝的文人士大夫，最擅长的，莫过于逞口舌之快，坐而空谈，颠倒是非黑白。明明是李自岷一路大败，地盘损失了几乎一半，就连与咸阳仅一河之隔，近在咫尺的万年县都被贾和攻占。让赵普达一番诡辩，好像李自岷倒是胜利者似的。

    李自岷麾下兵卒，听说前面就是狄道县境，不顾身体疲惫、饥饿，甚至伤病，鼓起最后的力气，发足狂奔。约一个时辰，先头部队已过界碑。界碑旁，一青衣老者与十余随从肃立等候，见李自岷来，纷纷跪下。那老者说：“下官狄道县令，率合衙僚属，恭候主公。”

    李自岷见他风尘仆仆，面有菜色，轻拍他的肩头，说：“大家都辛苦了。”赵普达在一旁问道：“大军远\征而归，士卒劳累，伤员甚多，非在此处休整十余日不可。县仓有粮几何？能否供大军所需？”

    狄道县令面露难色，哽咽道：“主公、赵大人二位有所不知，就在三天前，凉州军大举围攻本县。因城池浅陋，年久失修，加之寡不敌众，仅半日就失守了。下官率民兵敢\死之士三百人，据县衙与敌周旋。至昨日，县衙亦破。万分危急之际，敌军风闻主公大军将至，连夜逃走。然县仓已为敌所夺，且城中坊市，多受蹂躏，一片狼藉。大军一切所需，本县恐难供应。”

    注1：狄道县，属陇西郡，西接凉州金城郡，位于关西李自岷势力范围的西北边界。

    注2：全师而还，指战斗结束（返回后方）时，部队主力未受损失，建制未被破坏，而不是指无人伤亡。